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温宴知道,桂老夫人最关系的是翻案之事。
  她先前粗粗与老夫人说过,只要证实了瑞雍七年、九年的增固有见不得光之处,就能把尤岑之死搬出来,从尤侍郎被灭口下手,抽丝剥茧,平西侯通敌就翻案有望。
  平西侯府没有通敌,那夏太傅和温子谅的奔走就没有错。
  夏太傅不是固执地相信女婿,温子谅也不是固执地要和岳家、连襟共进退,他们是对的。
  解开了束在温子谅身上的那道枷锁,不止是温章,温家二房、三房的路,都好走许多。
  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哪怕二房、三房不介意那些拖累,可谁不希望,证明自己的家人是清白的,是正义的呢?
  桂老夫人争这口气,年老的她最盼着的,一是翻案,二是霍以骁能认祖归宗。
  温宴很清楚老夫人的心思。
  认祖归宗大抵困难,但翻案,是眼下最有希望的。
  因此,温宴直接先说了这事儿:“霍大人下午出发去北境,三司另有官员往归德府,两处调查审问,一两月少不了,事关沈家,若不是证据确凿,皇上便是有心拔草除根,都不好动手。”
  这个道理,桂老夫人懂。
  温宴又道:“沈家那儿未必会老实等死,长公主已经去了一趟沈家了,他们自己也会想办法,尽量减少损失。”
  桂老夫人道:“就是个博弈。”
  “是,”温宴压低了声音,几乎是附耳与老夫人道,“有一事,我和骁爷没有想通,想听听祖母您的见解。”
  桂老夫人正色无比:“你说。”
  温宴道:“从别处得来的消息,长公主有个儿子……”
  桂老夫人的肩膀一僵。
  她一言不发地听温宴说完,也听了温宴所有的猜想与推断。
  六七岁,养在京外,瞒得死死的,宁可自己不见也不走漏风声。
  温宴说完,又坐了回去。
  桂老夫人好一会儿没有开口。
  温宴也没有催促,她知道,这事儿匪夷所思,落在谁的耳朵里都跟晴天霹雳一样,饶是桂老夫人见多识广,心思卓越,也得多花些时间理一理。
  桂老夫人甚至闭起了眼睛,一副凝神思考的模样。
  屋子里静悄悄的,外头好像有些动静,青珠和刘嬷嬷似是在说什么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只那个几个词,温宴听不清楚。
  桂老夫人仿佛也没有把那些声音搁在心上,她就是自顾自想。
  想了足足一刻钟。
  “宴姐儿,”桂老夫人睁开了眼睛,年纪大了,眼白有些浑浊,但眼珠却很亮,“你确定,那是长公主的儿子?”
  温宴愣了愣。
  桂老夫人继续道:“老婆子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但既然长公主瞒得那么隐秘,对方就能如此断定吗?
  发现的时候,三四岁,养在京外。
  有人亲眼看到了孩子,可有谁,是亲眼看到长公主大了肚子,又从肚子里落下来了那个男孩儿?
  若是没有人亲眼见过,你确定,那真是长公主的儿子?
  宴姐儿,你先入为主了。”
  温宴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思路,是她不曾想过的。
  以桂老夫人的说法,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只是,”温宴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祖母,若不是长公主的儿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养着?她没想认这个儿子,她交给谁养不是养?还能有个正儿八经的出身?”
 
 
第509章 心疼
  接连几个问题,不止温宴疑惑,桂老夫人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解答。
  倒不是想得不够深、不够细,而是,已知的线索实在太少了些。
  祖孙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各自又理了理思绪,还是桂老夫人先开了口。
  “别说是一个孩子,以长公主的家底,养十个百个,银钱上都不用眨一眨眼睛,”桂老夫人道,“现在,我们只晓得有这么一个孩子,却长公主待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到底是不得已养在京外,还是故意养在京外,谁说得好?”
  温宴抿了抿唇。
  也是,她前世在温泉庄子上五年,吃喝用度,桂老夫人和曹氏没有任何亏待过她,尤其是,在温宴清楚定安侯府就这么些银子之后,越发觉得,上一辈子的曹氏也确实很不容易。
  可反过来说,她乐意住温泉庄子,桂老夫人和曹氏也乐意她在那儿住着。
  桂老夫人是不喜欢她这个孙女,曹氏是不想与桂老夫人起矛盾,三方合宜,做什么添不必要的是非?
  现在,桂老夫人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老夫人固然也想到了温宴在庄子上的生活,但她的表现技巧炉火纯青,一副只说他人事,绝不提自家的样子,愣是半点儿心虚都没有写在脸上。
  同样的,温宴也是被桂老夫人认可技巧出众,心里念头归心里念头,面上丝毫不显。
  依旧是,祖母慈爱,孙女亲厚,无论是谁来看,都是祖孙感情无比深。
  温宴略微一想,颔首道:“您说得是,我们既然知道了有那么一个孩子,还是得尽快把事情摸透了。弄清楚长公主对他的态度,如此才好推断那孩子的来历。”
  桂老夫人费心神思考了这么一阵,此刻也有些疲惫,示意温宴端盏茶给她。
  温宴端了。
  桂老夫人小口抿了,清润的茶汤入喉,胸口里那口沉沉的闷气化开了些。
  她想,她还是着急的。
  以前是为了自家的匾额,想多活一年是一年。
  后来,想要争取的东西多了,那些风光唾手可得,她怎么肯蹬脚先走?
  可她向来知道,雷厉风行也好,徐徐推进也罢,它们的背后都是需要条件的,不做好完全的准备,哪一条路都走不通。
  就跟打仗一样。
  桂老夫人虽然不懂战场上的那些事儿,但到底是这么一个身份,闺中没少念书。
  念得也不全是教女子乖顺、贤惠的那些,她读过很多杂书,又因为嫁的是定安侯府,祖上靠战功得爵位的,她说什么,也得把老祖宗们当年打过的仗弄明白。
  无论是漫长的围城逼降,还是一日千里的奔袭,这些战事的背后,是将士的日夜操练,是斥候的辛苦潜伏,是长长的补给线。
  准备,得做好准备。
  桂老夫人一直都是这么给自己鼓劲儿的,得多做准备。
  直到现在,她突然间有些不耐起来。
  不为别的,为了温子谅。
  为了她那个出色的、让她无比自傲的长子。
  宴姐儿说得没错,要翻案,得先等三司的调查,一两个月是起码的,那之后,先理清的是尤岑之死,但平西侯府的罪证,那些莫须有的证据,得一条一条去洗。
  当初为了坐实平西侯府的罪,各处都没少下工夫。
  洗刷罪名,四个字而已,做起来,却觉不容易。
  也许很快能成功,也许三五年,那桂老夫人就得一直等着。
  她自认不是等不起。
  可不该只是这样,翻案是翻案,报仇是报仇,沈家这次恐难以脱身,但永寿长公主未必。
  一想到那位长公主可能根本不会出事,桂老夫人就没法不着急。
  可能很多年后,皇上或者是继任者再次秋后算账,能给长公主盖个罪名,把人处置了,但她桂老夫人,活不到那个时候。
  她不能亲眼看到这个人死!
  她真的想看到。
  “宴姐儿……”桂老夫人的嘴唇动了动,她转头看着温宴,半晌,只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宴姐儿还年轻。
  哪怕梳起了妇人头,哪怕和宫里的贵人们打交道,在桂老夫人眼里,她依旧是年轻人。
  年轻的孩子,本该跟在长辈身后享福的。
  尤其是女孩儿,闺中乐趣那么多……
  家里真的遇事需要她们是,也是让她们搭一把手,而不是,而不是冲在最前头。
  宴姐儿是真真正正往前冲了。
  无论是在临安还是入京之后,温家的每一个脚印,温宴走在第一排。
  桂老夫人的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确实不喜欢宴姐儿。
  不止是因为大郎媳妇的缘故,也是自幼就不曾养过,哪里来的感情?
  这两年走得近了,就“喜欢”了。
  这种喜欢是欣赏宴姐儿的性子,是满足宴姐儿能带给全家的一切,是她喜欢聪明孩子,宴姐儿一等一的聪明……
  直到此刻,桂老夫人才真正对这个孙女生出了心疼来。
  为父母弟弟也好,为自己也罢,也是为了这个家,宴姐儿足够努力了。
  桂老夫人没有办法,再对温宴去要求些什么,说自己想看到翻案,说自己想看沈家和长公主彻底完了……
  如果不是担心慧姐儿嘴巴快,桂老夫人甚至可以去和慧姐儿说那些。
  因为她知道,慧姐儿做不了什么,老夫人无论说什么,都是倾诉,是找个人说说话、散散心。
  可宴姐儿能做到。
  桂老夫人这么说,哪怕她没有那个心思,也会是一种“要求”。
  而要求的背后,是负担。
  即便老夫人知道,她一句话都不说,宴姐儿都会那么去做,因为这同时也是宴姐儿盼着的事儿。
  桂老夫人闭眼又睁眼,缓了好一会儿,道:“不要太过急切,小心谨慎些,不打草惊蛇。”
  她只是絮絮交代了几句,便没有再说什么。
  等温宴退出去之后,桂老夫人抬手按了按眉心。
  她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二郎、三郎都挑不动大梁,那她得走到前头去,走到宴姐儿前头去。
  不能让宴姐儿一个人,冲在最前面。
  她桂氏,从不是吃素的!
 
 
第510章 良苦用心
  桂老夫人没有叫人进来伺候,一个人琢磨了好一会儿。
  那个养在宫外的孩子,她是没有本事把人翻出来,但她可以另辟蹊径。
  京里的那些老姐妹,桂老夫人走动得少。
  一来,疏远了几十年,各家状况都不同了,二来,对方对她的态度也有微妙。
  有人愿意逢年过节简单走动,有人还顾虑着平西侯府的事儿想疏远些,自打入京,除了最开始试探似的让武安侯夫人攒了个局,后来最热闹的,也就是宴姐儿出阁、胡同里摆酒了。
  说白了,多是面子上的功夫。
  可桂老夫人最不怕的就是面子功夫。
  先前是觉得,都一把年纪了,谁知道彼此还都有几年寿数,老夫人懒得再折腾那些,现在,她转了心思。
  还是得多走动。
  各种消息,那都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聊出来的。
  就是无意的一句话,最终能摸出来不少内情。
  公候伯府的女眷,肚子里的消息不可能少。
  若真是长公主的孩子,从时间上来看,只有皇太后薨逝的那一年才有机会。
  没人知道长公主是不是在京外藏着一个儿子,但那一年里,兴许有人见过长公主呢?
  若是那段时间,长公主只是悲伤养病,没有半点儿孕相,她怎么弄一个儿子出来?
  院子里,温宴正和温慧、温婧说话。
  温慧也是个闲不住的,缠着温宴问归德府的状况。
  温宴在成安那儿说了一遍,这会儿又说了一遍,别说温慧听得津津有味,温婧都眼睛晶亮,极有兴致。
  曹氏亦是个风风火火的。
  凑上来听了一阵,又走到月洞门那儿看前院状况。
  温慧被她来来回回走得难受:“您这是做什么呀?哥哥们说的那些,您也听不懂呀。”
  曹氏抬手就点温慧的额头:“小没良心!”
  她哪里是去听辞哥儿他们说什么的,她就是放心不下。
  今儿是不冷,可那四五个都吃了酒,这会儿吹风,容易受寒,偏都是年轻公子,不懂养生之道,她不看着些,万一喝多了,或者是哪个困意上了来,往石桌上一趴,边上人还不晓得把他挪屋里去躺着,指不定夜里要病要不舒服。
  一个是亲儿子,三个是姑爷家的兄弟,还有一个也是打小就时不时来府里玩儿的,曹氏作为长辈,岂能不顾着些?
  说是举手之劳也好,说是她性格爱操心也罢,就张望几眼的事儿,能费什么劲儿。
  “非得各个喝得跟你父亲似的大喊大叫,才叫喝多了?”曹氏撇嘴。
  一提起温子甫醉酒的样子,连温婧都捂着嘴直笑。
  与姐妹们待了一会儿,温宴便要回大丰街了。
  临走前,少不得与桂老夫人说一声。
  桂老夫人又让人关了门窗,低声与温宴说道:“再是一年不出长公主府,也有人登门请安。
  现在这个时候,沈家风口浪尖,老婆子不主动提,都会有人说沈家和长公主的事儿,顺着引一引,话赶话的,兴许有线索。
  这事儿不难办。”
  温宴弯了弯眼。
  她相信,对桂老夫人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旁人无心说了什么,自己都不会意识到。
  “那就辛苦祖母您了。”温宴道。
  桂老夫人哼笑了声:“早先就说过了,这把年纪还能辛苦辛苦,也是老婆子的福气。”
  一身本事,没道理就这么带进棺材里去。
  她不仅要弄明白长公主有没有生过儿子,她还想看看,平西侯府身上那些莫须有的证据能不能找到突破的口子。
  以及……
  桂老夫人的目光一沉,五指扣住温宴的手腕,低声道:“宴姐儿,你真的不知道四公子生母的身份?”
  在临安时,宴姐儿只说,那位女子的身份不一般,具体是谁,自己也不清楚。
  入京之后,桂老夫人再也没有与温宴仔细问过这事儿了。
  眼下温宴与霍以骁已经成亲,关系也极好,是不是就会知道了呢?
  温宴迎着桂老夫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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