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同样的,有袁疾自述罪行、自首投案,也会让挨不住的人跟着他走进顺天府。
  温子甫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桂老夫人,一切都会向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刚进院子,看到花厅里亮光,温子甫这才想起来,今儿家里有客。
  作为长辈,掺合小辈们的聚会,不太合适。
  温子甫原想沿着长廊、直接过月洞门往后院去,却见曹氏在,他便过去看了看。
  “这是,”温子甫愣了愣,“都吃醉了?”
  “都差不多了,再喝就该难受了,”曹氏道,“老爷用过饭了吗?让乌嬷嬷再做点儿?”
  温子甫想着该吃什么,见霍以骁行礼唤了声“叔父”,他的心思就又全去了案情上。
  袁疾是霍以骁送到顺天府的,他怎么也得跟四公子说说“进展”。
  “随便弄两口就好,”温子甫随口跟曹氏答了,又转回去看霍以骁,“毕大人刚问完袁疾,我正好跟四公子说说。”
  曹氏啼笑皆非:“哪有吃过酒还说事儿的!”
  “这不是没喝多少、清醒着呢,”温子甫道,“夫人就别操心了,我有分寸。”
  曹氏依言出了花厅,让胡嬷嬷去厨房交代一句,自个儿站在廊下,悄悄撇了撇嘴。
  温子甫吃酒哪有分寸?
  罢了,反正今儿吃了酒的也不是二老爷,是三姑爷。
  花厅里那几个,哪个都比二老爷的酒品强。
  温子甫另寻了把椅子坐下,道:“袁疾的供词,毕大人都整理好了,明日会呈给皇上。这案子能有这样的进展,四公子,于公于私,我都得谢谢你。”
  霍以骁伸手拿了一颗花生米,指腹捻着红衣,道:“不用这么见外,原也是应当的。”
  温子甫垂着眼笑了笑。
  的确,一家人原就不该说两家话。
  姻亲之间,也是要相互扶持。
  可温子甫见过太多靠不住的姻亲的了。
  别家且不去说,单是鸢姐儿的前夫阮家,结亲之后,丈夫、婆母就对鸢姐儿百般挑剔,定安侯府出了些状况,他们又迫不及待地贬低,一盆盆脏水泼过来,明明也是读书人家,里头却是污水遍地。
  得亏是和离了,若不然,鸢姐儿得受多少罪。
  当然,亦有靠得住的。
  像夏太傅那样的,姻亲受难时积极奔走,决不放弃。
  当日受难的是平西侯府,老太傅替他们争取到了最后,同样的,若当日受难的是定安侯府,老太傅也会全力以赴。
  夏家就是那样的人家。
  温子甫很欣赏他们,所以,他也不会觉得,长兄为连襟竭尽全力,是傻、是不该。
  真心,才会换来真心。
  他们曾付出过真诚与坚持,那么,当四公子以真诚和努力相待时,他们能双手接下,也问心无愧。
  他们宴姐儿,是真的嫁得很好。
  这个好,并不是指四公子的出身,不是他身上的龙血,而是他的性情。
  明明没有吃酒,温子甫也觉得有点儿上头。
  他很想跟霍以骁说一说宴姐儿。
  宴姐儿的细致、温和、开朗、积极……
  优点太多了,多到,他头一句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温子甫失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用不着他说,四公子肯定都知道,知道宴姐儿的好,也知道要待宴姐儿好。
  好在,厨房里送了吃的来,让他的感慨万千消散了许多。
  给温辞他们的是温热的、刚好可以入口的醒酒汤,给温子甫的是一碗片儿川。
  临安人,临安口味。
  闻到片儿川的香气,温子甫消散的不止是感慨,还有一身的疲乏。
  胡嬷嬷另备了一小碗,问霍以骁道:“姑爷要不要也尝一尝?”
  霍以骁接下了。
  热腾腾的汤面里,用的是乌嬷嬷自己腌的咸菜,正是出笋的时候,笋片亦是极新鲜。
  温子甫先喝了一口汤,自家从小喝到大的味道,极其熟悉,也极其舒坦。
  霍以骁抿了口,道:“阿宴做片儿川的手艺是跟乌嬷嬷学的吧?”
  温子甫问:“宴姐儿做过片儿川?”
  “做过,”霍以骁想了想,又道,“起初用的是宅子里厨娘备的腌菜,她说,和临安口味还是有些区别。后来,乌嬷嬷做腌菜时会给大丰街也送一些,家里做片儿川时就用了这种……
  我也爱吃这些,片儿川、年糕汤,热腾腾的,阿宴说,江南那儿管这样的叫’落胃‘。”
  温子甫听霍以骁说,这样的生活小事,让他不由地把眼睛都眯了起来。
  一口吃面,一口喝汤。
  “是啊,”温子甫附和着点了点头,“落胃。”
  身体舒服,心里更舒服。
  谁家得了这样的姑爷,都落胃了。
 
 
第554章 会来事儿
  翌日。
  霍以骁到宫门外时,不早不晚。
  上朝的文武大臣们到了七七八八,彼此拱手问候。
  消息灵通些的,自是晓得昨儿袁疾进了顺天府,且是一整夜都没有出来过。
  可惜,毕之安那儿口风紧,袁疾到底说了些什么,暂时还没有漏出来,只能稍稍猜测一番。
  一面猜,还一面悄悄的,看毕之安一眼,又看霍以骁一眼。
  霍以骁由着他们暗暗打量。
  当然,大部分朝臣再怎么猜,也很难猜到袁疾的选择。
  在同僚们眼中,袁大人胆子小,如此胆小之人,畏畏缩缩,只想自保,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命都交出去?
  朱茂和项淮也到了。
  “以骁,”朱茂走过来,压着声儿问,“袁侍郎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本不想管太多,或者说,想避得远远的,等这事儿早些过去,免得被牵连。
  只是,实在好奇得紧。
  一句都不问,好像又不合他的性情。
  霍以骁道:“我只把袁大人捎到了顺天府,具体怎么说的,等毕大人递了折子就知道了。”
  朱茂只好按捺住性子。
  早朝上,不止朱茂,很多人都在等毕之安开口。
  可直到吴公公喊了“退朝”,毕之安都没有拿着折子启奏,叫人颇为意外。
  毕之安全当不晓得旁人的急切,只单独寻了陈正翰:“老大人,一块走走?”
  陈正翰应了。
  两人避开了其他人,沿着长廊,走了一段。
  毕之安低声说了去沈家的状况、以及袁疾的事儿。
  陈正翰听完,顿住步子,抬起眼皮子看了毕之安一眼:“你的意思是……”
  毕之安想了想,道:“断案需得谨慎,各种证据,要完备周详。我身为顺天府尹,经手的案子,也该是竭尽全力办好。只是这一次,我有些……”
  说到这里,他听了下来,皱着眉头斟酌了一下,想要找一个合适的用词。
  “有些、有些不安,”毕之安重重点了点头,“对,就是不安。”
  陈正翰见他犹豫,并没有催促询问,只等毕之安说下去。
  毕之安道:“您知道,我也知道,皇上这一次不会放过沈家。
  私运铁器、陷害忠良,那些罪状是能把沈家给砍了,但始终都是旁证,离确凿的、能结案的证据,差了一口气。
  三司和顺天府按部就班地查下去,定然会有收获,就是、就是耗时太久了。
  久到我实在心中难安,怕出乱子。
  袁疾只交代了自己,与兵部其他官员相关的,他说得少……”
  陈正翰摸着胡子微微颔首。
  毕之安说的这些,他一听就明白,因为他一早就有了这样的担忧。
  处置沈家,已经是会动荡一番了的,拖得久了,什么事儿都咕噜咕噜冒泡,最后撕咬起来,真就一团乱。
  毕之安亦叹息。
  立刻结案自然最好,但胡乱断案,不是他的为人,也不是陈正翰当官的道理。
  “也就是棉花采买的事儿,袁疾说得倒也周详。”毕之安道。
  陈正翰接了话去:“可那点儿数字的贪墨,与皇上想要的成果差距太远了。”
  他太清楚毕之安的意思了,也太明白皇上的心思了。
  查案的是三司,最后给沈家裁决的,是皇上。
  八议制度下,皇上必须“亲力亲为”,哪怕把“贤”、“能”、“功”、“勤”都从沈家身上挪开,他们也还是“亲”,是“贵”。
  皇亲国戚、高品大员。
  皇上需得议、得减、得免,哪怕他心里压根不乐意,恨不能罪上加罪。
  除非是罪无可恕,若不然,皇上从重处罚,丝毫不顾念从龙之功,不顾念已故的皇太后,他名声有损。
  皇上要不是看重这个,早就对沈家动手了,怎么会一直等到现在?
  “和通敌相比,就贪墨的那点儿银子,皇上……”陈正翰面色凝重。
  还是得坐实私运铁器。
  唯有铁器,能让皇上“痛心疾首”、“不得不杀”。
  要么……
  陈正翰瞅了眼毕之安,悟了:“毕大人的想法,倒是颇为冒险,名声都不要了?”
  毕之安苦笑,摊了摊手:“真不要名声,我就乱断案子了,实在是……”
  实在是皇上要名誉,可不就得底下人当佞臣了吗?
  他们各个都得做小人,在证据还不够的现在,“逼迫”皇上立刻对沈家动手,别浪费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手守着沈家了,直接进牢里去,沈府该抄就抄。
  陈正翰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有些想笑,没有忍住,还是笑了出来,当然,是苦笑。
  “老头子为官多年,自觉清正,临到告老,还得当一回奸佞,真是……”陈正翰笑得直摇头,“罢了、罢了,总得有人挨骂。”
  两人商议妥当,便一块去了御书房。
  毕之安把折子呈给了皇上。
  皇上看完后,道:“朕也不知道该说袁疾胆小、还是胆大。”
  陈正翰道:“臣以为,沈家罪大恶极,必须彻查到底,臣请旨抄没。”
  皇上闻言一怔。
  毕之安亦是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陈正翰。
  这么直接的吗?
  不展开说说如何罪大恶极?
  陈正翰面无表情。
  若是在早朝时候,他少不得发挥发挥,痛斥沈家一番,要是有人反对,还得极其争辩,靠三寸不烂之舌让皇上在痛心之下做出决定来。
  可现在是在御书房,没有其他人,也就无人需要他的表演,陈正翰省点力气,也让皇上省点儿劲儿。
  皇上靠着龙椅,想说什么,外头突然有小内侍来通传,说顺天府有要事禀告。
  顺天府毕之安摇头,他并不知情。
  吴公公出去问了,回来禀道:“四公子夫人敲了顺天府的门鼓。”
  “以骁媳妇儿?”皇上挑眉,“她这回要告什么?”
  吴公公道:“尤侍郎既是被人谋害,遗书也就做不得准,四公子夫人恳请重审平西侯府通敌案。”
  皇上撑着下颚,忽的笑了声。
  以骁这媳妇儿,真是个会来事儿的。
  看向陈正翰,皇上沉声道:“拟旨吧,爱卿带人走一趟,你办事,朕放心。”
  陈正翰忙应下,与回衙门接案子的毕之安一块退出了御书房。
  待送他们出来的吴公公回去了,陈正翰不由叹息:“毕大人,这是瞌睡了就被人递了枕头。”
  毕之安也叹,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叹。
  四公子夫人一递,还是人手一枕头。
  查实陷害忠良,皇上自是无法再“宽恕”沈家。
  四公子夫妇翻案的决心如此坚决,连带着他们这几个想当佞臣的,身上担子都轻了很多。
  当年案子悬在了脑袋上,逼得各个都得“速战速决”,赶紧都歇了互咬的心思,免得火烧后院,不止得当心同僚,还得担心得罪了四公子,整个衙门都会查个底朝天。
  闵郝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兵部亦是前车之鉴。
  诚然,如此一来,从案子的流程上,还是颠三倒四。
  就跟行车一样,本该有一条好路,才能稳步前行。
  温宴此举,是路还不妥,车轱辘先被她推出去了。
  谁都不想翻车摔个车毁人亡,那就只能一块使劲儿,把路上的石子踢开、坑洼添上,一日三千里。
 
 
第555章 苦主
  顺天府外,温宴的手中拿着鼓槌。
  守门的小吏认得她,自不会阻拦她,甚至还好奇地问了声:“夫人这一回想告什么?”
  “不是告,”温宴见小吏面露疑惑,解释道,“是要翻案。”
  小吏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衙门里的大案子,他们没法掌握全部内情,但是,天天守着顺天府的门,消息总比旁人多一些。
  官老爷们整天念叨着沈家、私运、尤侍郎,温同知不久前在衙门外头的悲痛哭泣的模样更是让人记忆犹新,定安侯府想翻的,就是那桩案子了。
  温宴没有再和小吏说什么,抬起胳膊,用鼓槌重重敲打鼓面。
  这辈子,温宴几次上衙门告状。
  回回走章程,敲个鼓再告。
  可却是头一次,没有让黄嬷嬷或者岁娘代劳,而是她亲手敲打。
  翻案,在温宴的心中,与先前的那几次都是不同的。
  咚!咚!咚!
  鼓声其实没有那么响,哪怕是站在鼓前,也不至于震得耳朵发痛。
  反倒是,鼓面的弹性让每一下敲击都有了反馈,力度回应下,虎口发麻,胸口亦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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