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我当时一听他说,心痛得跟刀割似的,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他,只能自个儿哭,还骗他说我是为了我父母哭的……”
  霍太妃的嗓子梗了梗。
  原就沉甸甸的心,被温宴几句话说的,仿佛那刀子也落在了她身上。
  “作孽!”霍太妃叹着道,“说到底,全是皇上作孽!”
  温宴不能接这话,只垂着头,继续掉眼泪。
  霍太妃埋怨了皇上,自己也很不舒服,抹了抹眼角。
  “娘娘,”温宴问道,“骁爷的母亲,是个什么样性子模样的人?”
  霍太妃又是一阵叹息。
  若是一开始,温宴直接这么问她,霍太妃是不愿意提的。
  可她被温宴这一连串话感染了情绪,心口涨得厉害。
  “很温顺,也有些孩子气,”饶是殿内只留了邓嬷嬷一人伺候,霍太妃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小时候和个娃娃似的,随她家里人进宫来问安,看着就叫人喜欢,等长大了,也没什么变化。我若是知道,后来会有那么多事儿,我肯定不会让她进宫……”
  先帝当时已经不年轻了。
  在皇上年老后进宫的嫔妃,注定都是家族的牺牲品。
  可后宫有后宫的规矩,熙嫔娘家想要姑娘入宫,甚至借着从前的颜面,让她抬了一把。
  这些年,霍太妃私下里说皇上“作孽”,其实何尝没有怪过自己?
  若当时她拒了熙嫔娘家,哪里还有后头的事儿。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温宴又问:“骁爷与她像吗?”
  “亏得是不像,”霍太妃道,“若是相像,被人瞧出来了,才是大麻烦!好在,当年宫里的旧人没留下几个了,又长得不像,这些年才没有被发现。”
  “那就是像了皇上。”温宴道。
  霍太妃说了句气话:“有时候我气起来,就想着,不如让人看出来算了!让皇上自己头痛去!”
  “您可不能这么想,”温宴破涕为笑,擦了擦泪水,“生的与她一点不像,大抵是冥冥之中,她也在保护骁爷吧……”
  霍太妃拥着温宴的肩膀,拍了拍:“以骁心思沉,你多开解开解他。”
  温宴自是应下,又问:“您这儿有她留下来的东西吗?若有,也是一个念想。”
  “没有。”霍太妃叹道。
  既如此,温宴也就不提画像了。
  邓嬷嬷让宫女打了水进来,伺候霍太妃与温宴净面。
  温宴又陪太妃娘娘说了些话,才退出了常宁宫。
  霍太妃倚着引枕,沉默许久。
  邓嬷嬷替她盖了张薄毯:“您怎得还自责上了呢?”
  “这事儿啊,皇上有错,熙嫔有错,我也有错,”霍太妃叹道,“就以骁,他什么错都没有。
  可最后这些,全是他在承担。
  他连做梦都不知道怎么梦见他母亲,我听了怎么能不心痛?”
  邓嬷嬷也心痛,可她不能与太妃娘娘一块痛,她得劝,不让娘娘郁郁。
  那些大道理,邓嬷嬷不说,太妃娘娘也懂,何况这么些年,什么开解的法子没有试过?
  可直接转开话题又太过生硬,邓嬷嬷便道:“奴婢也是夫人问了才想起来,四公子与那位确实不像呢。也是怪了,母子多少都有些相似之处的,大抵真如夫人所说,是那位在护着四公子吧……”
  太妃娘娘道:“也许吧。我累了,躺一会儿。”
  霍太妃躺下来,闭目养神。
  脑海里,不时浮现熙嫔的模样。
  从幼年到少女,一颦一笑,生动极了,她就是个很生动的性子。
  可在熙嫔的五官之中,霍太妃寻不到一丝一毫霍以骁的影子,这对母子,很不像。
  说起来,以骁还是像皇上的。
  不是说五官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是神态与气度,举手投足里的感觉,与皇上年轻时很像。
  若不然,当初流言起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
  不过,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好好一个孩子,神态像父亲,五官只有一部分像,却又不像母亲,那他到底像谁呢?
  霍太妃想着想着,困顿劲儿上来,迷迷糊糊浅眠。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人看着她。
  只是,朦朦胧胧的,她看不清对方模样。
  她定定去看,有一瞬间,好像是看清了,而下一瞬,她从梦中醒了过来。
  霍太妃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
  邓嬷嬷上来服侍她,霍太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平复一下。
  梦里的人自是消失了,但那人的眉眼,在她脑海里留了个印象。
  有些熟悉。
  与以骁有那么些相像。
  可惜,那一瞬太短了,短到她无法辨明,她梦到的到底以骁还是别人。
  霍太妃轻声道:“老了,真的老了,这脑袋都不如以前好使了。”
  另一厢,温宴回了大丰街。
  在常宁宫中的眼泪,有真情实感,亦是装出来的。
  太妃娘娘敏锐,她若问得太直,反倒不好,今儿那么步步递进,娘娘都说没有,大抵熙嫔真的没有留过画像。
  不过,霍太妃的话也证明了金老太太所言非虚。
  骁爷与熙嫔不像。
  之后几日,温宴一直在等归德府的消息。
  他们运气不错,很快,宋秩就回了信,他就认得那邝诉,而且,关系还算不错。
 
 
第631章 试探
  对邝诉这个人,宋秩评价为“天生的商人”。
  做买卖,究其根本是“低买高卖”,四个字而已,小儿都晓得。
  可真正能把买卖做好、做大,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士农工商,商人有钱,商人也有他们的困难。
  想要做出名堂来,只靠老老实实地倒手,肯定不行,得打交道。
  与买家、卖家,以及,官府衙门。
  邝诉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得能明白,当然,这不是说宋秩就拿了邝诉多少好处,而是邝诉给他归德府出了不少力气。
  纳税从不含糊,他生意做得大,归德府收的税银也不少,同时,邝诉采买的庄子铺子,生意兴荣了,他们也能顺顺利利把每年该交的交出来,不用衙门上费心。
  再者,捐善堂、资助学生、开仓救济下穷苦百姓……
  在官府眼里,邝诉简直就是商人中的英杰。
  若每个做买卖的,都和邝诉这样,衙门省事,百姓也高兴。
  宋秩洋洋洒洒夸了邝诉有一张纸,然后,在这张纸的末端,话锋一转。
  依宋秩的说法,旁人来问,他就说这些了,但问的人是霍以骁夫妇,大抵是霍大人要问,那他就再多说几句。
  宋秩与邝诉相交,自然研究过这商人的发家史。
  邝诉能有今日,他背后靠着的是沈家。
  这倒不是宋秩污他,而是,邝诉与他的往来,本身就带着几分目的。
  邝诉曾试探着与宋秩提过,让他顺从沈家,如此才能在官途上更进一步。
  宋秩珍惜自己的乌纱帽,他在归德府当头头当得挺开心的,根本不愿意掺合皇上与沈家之间的那点儿事,就当没听懂,含糊应付了。
  这状况,宋秩这些年一直咽在肚子里,也就是沈家倒了,他现在能够说出来了。
  信上还写了,邝诉前几个月把家眷都迁到了京郊,因为他老母病了,京郊一镇子里有个擅长医治这病的老大夫,他无法把人请去归德府,干脆一家都搬来。
  看完后,温宴把信折好,收到信封里。
  邝诉的主子是沈家,那他娶盏儿的因由就不得不让人多思量思量了。
  温宴思量了一番,寻了邢嬷嬷商议。
  两人敲定了说辞,当日下午,邢妈妈和阿贵一块,往邝诉住的镇子里去。
  小镇子这地方,找人相对容易些。
  阿贵一个生脸人,进了几家医馆,自诉家中老娘岁数大了,缠绵病榻,打听是否有出名的老大夫,银子都好说。
  连问了几个坐堂大夫,把人家弄得莫名其妙,纷纷道:“小哥既不心疼银子,做什么在镇子里找大夫?京城分明就在眼前了,要好大夫,往京城里去呀。”
  阿贵万分腼腆:“乡野里许有高人。”
  一个老大夫险些把茶水笑喷出来:“乡野里确实有高人,但我们这镇子,不乡也不野,高人要么进京赚大银子,要么就云游远乡,根本不会在这么个不远不近的地方。”
  阿贵连连称是,禀了邢妈妈。
  邢妈妈心里有数了,寻了个茶楼,向人打听新迁来的商人。
  小二好客,消息也多,知道邝诉这人,给邢妈妈指了宅子位子。
  邢妈妈没有耽搁,直接寻上门去,说找府中女主人。
  主家做买卖,门房上的自然也就练就了一双好眼睛,且绝不会随意得罪人。
  他一看,这老妇人虽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但谈吐不凡,半新不旧的衣裳料子也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便丝毫不怠慢,往里头报了。
  很快,便有人引了邢妈妈进去宅子,入了花厅。
  邢妈妈落座,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候了不多时,就听见脚步声传来,她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对主仆。
  虽是十余年未见了,但邢妈妈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位女主人,确确实实是盏儿。
  盏儿当然也认得邢嬷嬷。
  这么一张凶煞脸,想忘也忘不掉。
  “妈妈怎得来了?”盏儿奇道。
  邢妈妈佯装不清楚当年盏儿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是道:“我来镇子里办点儿事,正好听人说起搬来了个叫’邝诉‘的商人,我就想,会不会就是你丈夫。
  姓邝的少,重名的就更少了,果不其然,真就是你。
  你当年出府之后就再没有回去过了,前阵子老太太回忆从前,还提到你了。
  既是在这儿住下了,离京城也不远,你得空时就往府里走一趟,给老太太问个安吧。”
  盏儿坐在主位上,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她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绞着帕子。
  紧张、不安,还不自知。
  邢妈妈看得很清楚,又道:“我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合适?放出府了,按说也与府里没有关系了,你现在亦是个正儿八经的太太……”
  “哪里的话,”盏儿忙道,“若没有府里的妈妈们救下我,让我认字、教我做事,老太太又指点了我几年,我哪儿能有今日的造化。”
  “人呐,就是不能忘本,”邢妈妈道,“你是个好孩子。”
  盏儿笑了笑。
  邢妈妈又问:“说起来,你们原是在归德府吧,怎的搬来了这里?”
  盏儿道:“我婆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这儿有大夫能看她的病……”
  “上了年纪就是这样,”邢妈妈叹道,“大夫怎么说?我也是老婆子一个了,若大夫好,我也让他诊一诊。”
  “瞧妈妈说的,镇子里的大夫再是灵通,也比不得府里供奉着给老太太、夫人们看诊的大夫……”盏儿推着。
  邢妈妈道:“那也是给主子们请脉的,我一个伺候人的,哪里能行。”
  来来回回,具是家常。
  也就是这些家常,让邢妈妈能更好得观察盏儿的反应。
  大致摸清楚状况后,她起身告辞。
  盏儿虚留了几句,见邢妈妈果真要走了,暗暗送了一口气,一路送她离开。
  出了花厅,眼瞧见大门了,邢妈妈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微微抬眼,看着远处山影:“那是西山吧?”
  盏儿点头。
  “当初妈妈们是在西山上把你接回来的吧?”邢妈妈道,“这儿上西山方便,你得空了还能去菩萨跟前多拜一拜,西山庙宇多,灵验,给你家老太太也求一求康健。”
  盏儿的脸色唰的白了。
 
 
第632章 商人的用途
  帕子再一次被攥紧了。
  盏儿的心突突直跳,可她看邢妈妈,妈妈却是看着西山方向,根本没有来注意她。
  她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些:“妈妈说得对,若得空了,我是该去拜一拜的。”
  等送走了邢妈妈,盏儿的心跳依旧没有平复。
  她弄不明白,好端端的,邢妈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么些年,自打出府之后,她根本没有想过,还会与府里的人有碰面的时候。
  回到屋里,她愣愣坐了半个时辰,直到邝诉回来,才恍然回神。
  邝诉一面更衣,一面问道:“听说今儿有客人寻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妈妈?”
  盏儿道:“是霍家那儿老太太跟前的妈妈。”
  “霍家?”邝诉皱起了眉头,“她怎么会登门?”
  “我也不知道,”盏儿道,“说是来镇子里办事,听说我们搬来了,就来看看我。”
  邝诉问:“就这样?没有说旁的?”
  “就这样,”盏儿不想生事,自不提那什么西山不西山的,道,“老爷不要多想,嬷嬷哪里想得到那些。”
  邝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是。
  霍家不知道他邝诉是给沈家办事的。
  盏儿当年替主子做事,更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霍家嬷嬷登门,大抵真是机缘巧合。
  眼下,沈家没有了,他得小心,却不能草木皆兵,比起担心一个嬷嬷,不如把主子交代的事情用心办妥。
  “我明儿得出远门。”邝诉道。
  “去哪儿?去多久?”盏儿问。
  “去做买卖,”邝诉道,“你只管好好看着宅子,若有事儿要你办,我会写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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