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体寒,怀孕不容易,安胎也不容易,到底是嫁了人了,我愁啊!
愁她怀不上,愁她孕中吃苦,愁她这个身份,真有孕了,四公子成了嫡皇子,她再生了皇长孙,那……
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要劝她缓两年了。”
赵太保夫人道:“所以说,早定早了,好过夜长梦多。”
“哎,年轻时操心儿子,老了操心孙子孙女,”桂老夫人摆了摆手,“人活一辈子,操心一辈子!”
赵太保夫人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
桂老夫人道:“还好几个孩子都懂事,孙儿们都好好念书,孙女们也各有各的性情、活力,看着还挺让人高兴的。正好说起来了,给你看看那两个丫头捣鼓出来的东西,给猫狗做衣裳,你说说,怎么想出来的!我真是啼笑皆非!”
赵太保夫人自然也听说过定安侯府的姑娘们做这个,十分给面子。
曹氏依桂老夫人的意思,让温慧拿了两件猫儿的官服,让温婧捧着画册,进正屋给太保夫人看。
赵太保夫人一看那逗趣的朝服,抚掌大笑:“怎么做的?”
温婧性子静,以往谈“买卖”,都是温慧开口的。
此时听赵太保夫人问,温慧便解释起来。
怎么给猫狗量身量,大致定下款式,挑好料子与配饰,等温婧作图,主家点头后,她们再做成衣裳。
这是温慧擅长的,说得头头是道。
赵太保夫人听得啧啧称奇,还时不时点着图上的猫儿狗儿问温慧几句。
温慧答得很流畅,一听就是行家。
曹氏站在一旁,脸上对着笑,心里直滴血。
这慧姐儿,真把赵太保夫人当买卖客人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赵子昀的祖母?
谁家姑娘展示才华,是展示做买卖的才华了?赵太保府上,可不缺铺面的女掌柜。
曹氏暗暗叹气。
老夫人豁出了脸面,架不住慧姐儿不争气啊!
慧姐儿不知道曹氏在想什么,她和赵太保夫人交谈愉快,甚至在送走客人之后,还与温婧说,也许太保夫人回府就会养只猫儿呢。
温婧眨了眨眼睛,好像挺对,又好像哪里不对。
第728章 古怪
赵太保夫人回府。
长媳赵魏氏迎她,见她满面笑容,不由也笑了起来:“您主动登门去,还能聊得这么高兴的,真不多。”
赵太保夫人哈哈大笑。
其中原因,倒不是她和定安侯夫人有多么投缘,而是,说话时的立场不同。
以往,因着自家老头子在御前说得上话,与其他老姐妹相处时,多多少少的,别人会有帮扶一把的试探。
今儿却是反着,是她替老头子当说客,要说服侯夫人搭把手。
再者,定安侯夫人十分擅长沟通,几个话题的引入、牵出,毫不突兀。
侯夫人有这样的能力,又真心实意与自家说话,赵太保夫人自然就觉得交谈甚欢。
见人说话,当真是一门学问。
赵太保夫人自认修行不错,却也对侯夫人佩服极了。
当然,最让人高兴的是温慧。
“我原也听人提过,只当是小孩儿耍玩,有趣是有趣,却没当一回事,”赵太保夫人一面往里走,一面与赵魏氏道,“今天一了解,不得了,从想法到手艺,不输那些成衣铺子。能把闺中消遣玩意儿做出门道来,侯府的姑娘,很有意思。”
“您说的是,”赵魏氏弯着眼直笑,“从长辈来看,全是消遣,但多少好的点子,都是从消遣里得出来的。我听您这么说,也生出兴趣来了。”
“子昀不是与侯府公子切磋学问嘛,”赵太保夫人道,“下次有机会,也请他家妹妹们一块来,我挺喜欢那两个姑娘的。”
赵太保夫人是真的觉得她们有意思。
没有那么板正,全是活泼劲儿,跟她们说会儿话,整个人都跟着轻松起来。
也难怪定安侯夫人在起起落落后,情绪上还挺好。
家里有这几个活宝,可比什么长生药都好使。
赵太保夫人在儿媳跟前夸过了,待赵太保回府,又夸了一通。
赵太保失笑摇头:“我见你欢欣,还当是与侯夫人顺利谈妥了,哪知道你在乐呵人家孙女。”
“我听侯夫人意思,倒也不是回绝,”赵太保夫人道,“只是突然听我提起来,多少得考量考量,毕竟是这么大的事儿。”
赵太保深以为然。
确实得深思熟虑。
四公子那儿亦是如此,他前些天劝了一回,明儿再劝劝,不说让四公子答应,起码,能摸清楚四公子的想法。
“皇上给我出了个难题啊!”赵太保叹道。
当然,他领朝廷俸禄,本就是替皇上解难题的。
真要是简简单单的事儿,底下官员按部就班能完成的,又何须他来做。
三公之位,不是那么好坐的。
另一厢,桂老夫人的确是深思又深思。
若是在猜到内情之前,桂老夫人不希望四公子记在嫡母名下。
皇子妃名下的亲王,待遇比不知道哪位娘娘生的亲王,高了一大截吗?
并没有。
倒是风险大了无数倍。
没有好处、只有坏处的事儿,谁做谁傻。
可现在,状况不一样了。
那位皇子妃,本就是四公子的亲生母亲,且皇上有意让四公子承继大统。
亲王和君王,这其中的好处,多得去了。
桂老夫人万般乐意促成此事,只是其中弯弯绕绕的各种关卡,看来还得一一敲开、打通。
思及此处,桂老夫人让青珠备好纸笔,写了一张字条。
她不放心让人转述,也没打算让人送一趟大丰街,就等着黑檀儿来喝鱼汤,让温慧把装着字条的小竹节系在黑猫的脖子上。
见黑檀儿天天爪子,跃出了高墙,桂老夫人抚掌一笑。
万无一失。
这世上,就没有比黑檀儿更靠得住的信使了。
不久后,温宴从黑檀儿的脖子上解下了竹节。
纸条就这么宽、这么长,写不下多少内容,就提了个大致状况。
霍以骁从外头进来,见这模样,不由笑出了声:“还有哪个把黑檀儿当作了信使?”
“祖母,”温宴答完,又补了一句,“与时俱进。”
说起来,桂老夫人一年里也难得亲自提笔写几个字了,上了年纪,眼神不及从前,有书信往来,多是让曹氏经手。
温宴看老夫人的字,一时之间还觉得挺陌生的。
“祖母说,太保夫人今儿登门了,”温宴把纸条递给霍以骁,“就是先前猜过的,不止是赵太保当说客,他还想请帮手。”
霍以骁的眉头微微一蹙,问:“梅庄那儿再盯得紧些。”
温宴应下。
翌日。
晨起时,风就比前些天大,裹着一层凉意。
霍以骁在宫门前遇上了朱茂。
朱茂捂着唇,轻轻咳嗽,一开口,嗓子都有些哑:“好像夜里着凉了。”
霍以骁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一句“殿下注意身体”,就不再多言了。
朝会后,霍以骁没有立刻回千步廊,而是去了御书房。
皇上见他进来,道:“难得。”
难得不是他让内侍去请,而是霍以骁主动来。
霍以骁坐下,从吴公公手中接过了茶盏。
吴公公一眼就看到四公子腰间挂着的玉佩了。
络子看着眼生,但那玉佩是他曾见过的,半圆形状,正是皇上示意过的那块。
自那天与四公子递话之后,吴公公就注意到四公子开始戴了。
吴公公的视线,在皇上与四公子之间转了转。
不得不说,气氛有些古怪。
四公子忽然过来,却是不提来意,只顾着吃茶,对皇上依旧毫无兴趣,反倒是点心更顺他的眼。
皇上见怪不怪一样,低头批着折子,没有说什么。
吴公公心里暗暗叹气。
莫不是这对父子新鲜琢磨出来的相处之道?
就这么静悄悄地过了一刻钟,吴公公给两人都续了茶,越发犯嘀咕。
按说,哪怕不谈论朝事,也不是无话可说。
若是以往,四公子“迫于无奈”被叫进御书房,又不想和皇上说话,大致就是与他讨论下茶叶如何、搭配的点心口味,真就前几年最让皇上糟心的时候,四公子会与他讨论话本子情节,跟今天这样默不作声,很少见。
皇上就更是了,他以往能有各种话题,今日却……
就像是,在等四公子先开口一样。
第729章 连吃带拿
吴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皇上就不能问一声吗?
四公子都把玉佩拿在手中把玩了,借着这个口子切入,不也是个话题?
再糟心的儿子,你既想认,就积极些,当爹的人了,何必跟儿子过不去!
吴公公腹诽一堆,却不可能真和皇上这么开口,只能干着急。
霍以骁总共坐了三刻钟,喝了茶又用了两碟点心,起身告退。
皇上这才抬起头、睨了他一眼:“你过来御书房,就是来吃喝的?”
霍以骁垂着眼,答道:“倒也可以再拿一些。”
吴公公呼吸一滞,眼看这皇上也愣住了,他赶紧闷着头,道:“小的让人备好了,四公子带回去给夫人尝尝。”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被这么一堵,之前的问题也就作罢了,他挥了挥手,示意霍以骁先退出去。
吴公公把霍以骁送出御书房,又把食盒送上,这才压着声,问:“若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小的帮四公子说说?”
“我没有不好开口的,”霍以骁说完,见吴公公不信,又补了一句,“真的。”
他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好开口的那位是皇上。
人这一辈子,各种经历,也难免会有难言之隐。
虽然,霍以骁并不清楚全部内情,但皇上隐瞒他的出身,其中也有沈家的缘故。
不愿意生在帝王家是一回事,可已经出生了,又能怎么办?
这些年若非他的身世被藏起来,他十之八九,已经死了。
既活着,霍以骁想听听皇上的“难言之隐”。
可惜,他失望了。
皇上宁愿让赵太保绞尽脑汁地来劝他,都不肯开口与他直接谈一谈。
他已经进了御书房,就在皇上面前。
出身、困境、期望、将来,任何一个与他的人生有关的内容,皇上都没有开口。
即便是他坐在那儿,把玩着母亲留下来的玉佩。
霍以骁知道,皇上看到了,却是装作没有看到。
吴公公送走了霍以骁,又回到御前。
皇上这会儿没有批折子了,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听见动静,皇上问:“以骁说什么了?”
“四公子没有说什么,”吴公公答完,纠结再三,终是心一横,道,“皇上为何不与四公子说说?”
“说什么?”皇上反问。
吴公公只好道:“皇上,小的说几句不顺耳的。
您先前也说过,四公子这两年成长了很多。
朝堂事情,他能向老大人们请教;夫妻相处,夫人性子和顺;兄弟之间,他也能从与霍大公子的关系里推出一二来,可是,父子和睦,他应是真不会。
四公子快及冠了,他没有和’父亲‘好好相处过,也没有其他人能让他视作’父亲‘一样的存在。
霍大人对四公子再照顾,也隔着君臣,也是伯父与侄儿。
皇上您还有其他殿下,虽说各个性情不同,但怎么与儿子相处,您有经验。
您就当是陪着四公子牙牙学语,说什么都不打紧,您就是得说几句。”
皇上听完,沉默良久,才冒出一句“朕也没有跟这样的儿子处过”。
吴公公堆着笑,没有再接这句话。
两父子就是两父子,嘴硬起来一个样子。
但是,皇上应该是听进去了。
皇上重新闭上了眼,养起了精神。
应是赵太保已经示意过以骁了,以骁才会有“反常”之举。
他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一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好,二是,他吃不准以骁的态度。
赵太保还没有回禀过。
干脆就按捺下,等之后再说。
现在想来,吴公公的话也不无道理……
另一厢,霍以骁回到衙门里,把盒子摆在朱桓跟前。
朱桓打开盒子,看着里头精致的各色点心,不解地看了霍以骁一眼:“你不是去了御书房吗?”
霍以骁应了声。
朱桓又问:“去御书房拿点心?”
“连吃带拿。”霍以骁道。
朱桓:……
难怪去了这么久。
他起先坐在这儿,也猜过霍以骁去御书房的缘由,但现在,明着问、暗着问,他都不想问了。
谁在御书房里谈论“朝堂大事”,是吃一堆点心的?
让亲随去泡些新茶,朱桓拿了块点心,真挺好吃。
傍晚时候,赵太保踱步来了吏部。
周沛出去迎了,扶着老大人坐下,又答了些政务上的事儿。
赵太保来了也不走,坐到了衙门下衙时,才背着手,慢慢溜达出去。
霍以骁见状,也只好跟上去。
“老大人不嫌累,我看着都累,”霍以骁将赵太保依旧请到了奉安馆,“上年纪了,吃食上忌口,既吃了,就干脆吃得好些。太保夫人对定安侯府的点心夸了又夸,就没有给老大人带回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