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你、你和母妃说句心里话,”唐昭仪压低了声音,却很郑重,“母妃一直让你争取、争取,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朱桓抿着唇,一时无言。
  待唐昭仪催促了一句,他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母妃,我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争不争得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
  二十岁及冠,真正成人了。
  还有几个月而已,可朱桓觉得,他没有真的长大成人,他对以后的路,依旧看不明白。
  唐昭仪听他这么说,心里沉甸甸的,想督促几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朱桓犹豫着,她又何尝不是?
  她这么推着、拽着、劝着朱桓往上爬,到底对不对。
 
 
第749章 机会
  御书房里。
  皇上指着本折子与霍以骁道:“蜀中送来的,汪献这人做事,倒挺缜密。”
  吴公公赶紧把折子捧到霍以骁跟前。
  霍以骁只好接过来,打开看了一遍。
  汪献接管蜀地后,陆陆续续上了几次折子,讲蜀中当时状况,以及后续的计划与设想。
  先前那一批官员留下的烂摊子,从头拾起来并不容易,需得有个章程,各方面讲究一个先后。
  汪献有自己的想法,也需得请示皇上的想法。
  “写得很周全,”霍以骁道,“汪大人这两年升得快,确实也有能力。”
  “早前太耽搁了,”皇上道,“这么有能力的官员,之前磨砺了那么久,直到这么个岁数才爬到同知之位,让吏部看到他的能力。”
  霍以骁哼笑了声,道:“他原先的上峰,李三揭李大人、温子甫温大人,同样不是庸碌之人,不也一样在临安耕耘多年?
  与其说是他们挡住了汪大人的光芒,倒不如说,先前尸位素餐的官员太多了,他们挤在中间,占了地方官员晋升、调动的机会。
  没有机会,吏部如何看得到地方上一位判官、主簿的能力?”
  这番道理,皇上十分认同。
  人都得逢着机会。
  说起来,以骁若不是娶了温宴,要替平西侯府平反,大概也不会去啃沈家那块骨头。
  不去啃,谁又能看得出,他并不缺能力呢?
  当然,胆子倒是一直不缺。
  想了想,皇上问:“一会儿去给太妃娘娘请了安,娘娘一直念着。”
  霍以骁睨了皇上一眼,道:“娘娘在念暄仔,腊月前,霍家要去姜家放小定,娘娘在说添什么做定礼。”
  皇上道:“你还挺知道。”
  “暄仔要娶媳妇儿了,肯定知道,”霍以骁道,“我前几天和大伯父说着,来年开春好日子不少,赶紧娶儿媳妇得了,耽搁来耽搁去,谁知道会耽搁出什么事情来。”
  皇上轻咳一声,又道:“赵太保那儿……”
  “太保夫人和阿宴她二姐很投缘,”霍以骁道,“许是要认个干孙女。”
  皇上:……
  他想提的,其实是霍以骁认祖归宗的事儿。
  太妃娘娘劝了,霍怀定也劝了,赵太保更没少劝,皇上就想知道,这一通劝下来,霍以骁有没有改变想法、哪怕就一丁点。
  结果,以骁倒好,拿霍家结亲、赵家认亲来搪塞他。
  还说得面不改色,一副他要是再问,能把霍家给多少小定礼、赵家给多少认亲礼,全列给他听。
  皇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认什么干孙女!这么投缘,当孙媳妇算了!”
  “我也这么说,”霍以骁顺着就往接,“可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皇上:……
  他没好气地道:“指婚就算,等你坐在朕这位子上,你想指谁就指谁。”
  霍以骁又道:“且不说强扭的瓜甜不甜,等我想指就指的时候,赵子昀还没娶着媳妇、我那二姨还未嫁人,赵太保和侯夫人怕是得在您跟前哭天抢地。”
  皇上按了按眉心,一阵头晕脑胀,连连摆手,示意霍以骁退出去。
  吴公公毫不意外。
  这阵子,皇上没少叫四公子戳心窝子了。
  父子两人谁都没有让步,结果,回回差不多同样方式收场。
  吴公公习以为常,送霍以骁出了御书房,左右看了看,轻声道:“皇上壮年,也经不起这么气。”
  霍以骁轻笑了声:“不是有吴公公嘛,吴公公能劝得了皇上。”
  吴公公:……
  行吧。
  就当能者多劳。
  霍以骁回到千步廊时,朱桓已经在了。
  一整日时间,霍以骁看得出来,朱桓心不在焉。
  直到下衙,朱桓都在神游天外。
  “三殿下,”霍以骁道,“外头起风了,今夜说不定会下雪,不如去诚家庄买个羊肉锅子、送去给昭仪娘娘?”
  朱桓下意识应了一声。
  两人到了诚家庄,霍以骁要了间雅间。
  “早上从御书房出来,”霍以骁直接问,“大殿下说了什么?”
  朱桓一愣,而后摇了摇头:“他惯常那样,我没有理他。”
  霍以骁心下了然。
  以前,很多事情,他自己都弄不明白,更不会与朱桓讲。
  后来,听温宴说了许多,也就试着与朱桓提一些,就算是像去归德府一般无法提前告知的,也会给朱桓留句话,免得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事实证明,如此行事,他和朱桓的相处比之前容易了很多。
  “那是昭仪娘娘说了什么?”霍以骁又继续问。
  朱桓苦笑了一下,沉默着思索了一阵,才道:“是我自己有些事情想不透彻。”
  霍以骁替朱桓添了盏茶:“都会有想不透彻的事,我也有,近来更多。”
  朱桓抬起眼:“与恢复身份有关?”
  “是,”霍以骁答得很直接,“我想名正言顺给我母亲磕头,我前回就这么与殿下说,可她的身份……”
  朱桓犹豫着要不要往下问。
  霍以骁却已经说下去了:“皇上先前的皇子妃,殿下听说过吗?”
  朱桓自是知道的。
  即便这么多年,没有人去特特提起那一位,但他不会不晓得。
  正是那一位的病故,让沈氏扶了俞氏入八皇子府,俞皇后和冯婕妤的矛盾,有这一环。
  “她走了很多年了。”朱桓道。
  霍以骁道:“她是我的生母。”
  “哦,”朱桓应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其中意思,猛得抬头,“什么?谁?”
  霍以骁复述了一遍。
  朱桓愕然看着霍以骁:“是不是弄错了?她病故时,我都还未出生,何况是你。”
  “没有弄错,正因为是她,皇上才开不了口、也不敢开口,”霍以骁缓缓道,“这真相没有几位知情,皇上一直瞒着。”
  朱桓的嘴边微微一抽:“那怎么还告诉我?”
  霍以骁沉声道:“与其让殿下从别处知道,不如我自己告诉你。”
  朱桓怔了一下。
  这个区别,他很清楚。
  尤其是,还有朱茂那样的春秋笔法,经过一番描绘之后……
  吸了一口气,朱桓道:“那你说,我听着。”
 
 
第750章 得好好吃饭
  雅间外,小二敲了敲门。
  霍以骁没有立刻往下说,先让小二进来。
  热腾腾的羊肉锅子送进来,并一壶温酒,小二热情招呼了一通,然后退了出去。
  门重新关上,雅间里,满满都是浓郁的羊肉汤的香气。
  只闻着,就让人觉得,外头那冷风裹在周身的寒意都散去了,只余下了暖洋洋和对美味的期待。
  这能叫人放松下拉。
  原本有些紧绷着的情绪,也随着这一“打岔”,反倒舒适了许多。
  朱桓没有催促霍以骁,自顾自先舀了半碗汤,吹了吹冒着的白气,一口接一口饮了。
  热意顺着口腔喉咙直达五脏六腑。
  恩。
  更舒坦了。
  他想,无论霍以骁说什么,他应该都能平心静气地听完。
  如果听着不自在了,再喝一碗就是了。
  霍以骁也跟着用了半碗,放下碗,说着陈年旧事。
  从他最初的误会,到现在明白了来龙去脉。
  朱桓听得很认真,他甚至不再关心羊肉锅子,所有心神都被那段危机四伏的经历带走了。
  有一些状况,是朱桓早就猜到了的。
  比如,皇上把霍以骁养在霍家是为了从沈家手中护着这个儿子些。
  可朱桓没有想到的是,沈家当年追杀郁皇子妃直至江陵,霍以骁是在那么一个危险时刻降生的,被孔大儒救下,一路护送回京城。
  霍以骁把经过说完,想了想,补了一句:“大致过程就是如此,其中有些环节,与皇上、我母亲的分歧有关,我简单略过了,殿下若有疑惑之处,直问就是了。”
  朱桓听得心惊肉跳,一时之间,没有多少问题。
  隔了一会儿,他问:“所以,你指的恢复身份,是认皇子妃为母?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霍以骁答得很清楚,“我不再是皇上养在霍家的私生子,而是嫡长子,我不可能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不管我是个什么性子,嫡长子得有嫡长子的样子。”
  朱桓抿了抿唇。
  霍以骁又道:“沈家倒了之后,殿下曾问过我是否认祖归宗,我当时的答案是’不‘。
  如果不是弄清楚了生母的身份,我还是不会改口。
  我曾经以为的那一位,哪怕我把她的名字在金銮殿上喊出来,皇上都不会让我认她。
  我对认其他的母亲没有兴趣,哪怕是嫡母,让我记在皇子妃名下,把身份过了明路,完全忽略生母,我也不愿意。
  可是,我如今知道,我的母亲是郁皇子妃。
  我能名正言顺地做她的儿子,也得把她从江陵接回来。”
  朱桓“嗯”了一声。
  这是人之常情。
  做母亲的,为了儿子假死脱身、一路躲避追兵,最后还是付出了性命,成了一座孤坟,这么多年,除了孔大儒隔几年途径江陵时去整理整理,都没有任何供奉。
  那么做儿子的,想把母亲认回来、接回来,能给她磕头、烧纸、祭扫,这是多么寻常的事情。
  不愿意做的,才不配为人子。
  别做人了!
  世人都说皇家无亲情,可这点儿母子之情都不能体会,圣贤书读成了狼心狗肺,那也……
  起码,朱桓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人,也断断不想、不愿、不会成为那种人。
  “得接回来,只是,”朱桓顿了一顿,“父皇想粉饰,你想掀开?”
  见霍以骁颔首,朱桓又道:“父皇可不好说服。”
  霍以骁道:“我能替她做的,仅此而已了。”
  朱桓犹豫了一阵,还是问了:“那皇位呢?你刚才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对朱桓而言,并不好开口。
  只是,霍以骁如此开诚布公,他若藏着掖着,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霍以骁有些惊讶朱桓今日的“爽快”,道:“实话是,我兴趣不大,可我得为了阿宴、为了我以后的孩子去争。”
  朱桓的心悬悬提起,又重重落下。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其中道理,不用霍以骁多做解释,朱桓就能够明白。
  嫡长子的身份是双刃剑,要么披荆斩棘爬上去,要么,就是个靶子。
  “这也是我必须与殿下解释的缘由,”霍以骁叹道,“一旦我参与进来,殿下几乎没有胜算。”
  很残酷的说法,却也极其现实,但霍以骁必须说。
  霍以骁知道朱桓心思沉。
  朱桓不会什么都付诸言语,但他想得很多。
  思考不是坏事,怕就怕,钻了牛角尖,想歪了。
  在霍以骁这里,认娘是第一位的,太子之位是不得不接手的附属。
  如果能只认娘而不要其他,霍以骁心满意足,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即便是朱桓,都不会接受这种说辞。
  诚然,比起温宴的梦里,霍以骁和朱桓的状况变化了很多,但朱桓本身的性情里就有阴暗的部分。
  朱桓坐在那把椅子上,一年、两年,他兴许不介意霍以骁这位先皇子妃嫡出的儿子,但十年、二十年呢?
  朱桓身边的其他人,也会让他介意起来。
  与其交出主动权,把事情落到那么一个不好收拾的局面,霍以骁宁可接下烫手山芋。
  他需得把温宴的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朱桓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一时半会儿的,理不出一个先后。
  他无法保证自己将来肯定毫不在意,他自己都没有信心,又怎么去和霍以骁做一个约定?
  人心最难破,看别人是,审视自己也是。
  可是,他难道说,不想要皇位,又想求安全,那就别认娘了。
  他凭什么去阻拦?
  他说不出那种毫不讲理的话。
  几个念头在心里盘旋,来来去去,最后,沉甸甸的。
  烦躁之下,朱桓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母妃问过我,一直是她在推着我走,我自己到底想不想,要不要,我给她的答案是,我不知道。我现在也一样不知道,我自个儿都没想清楚,又如何让你如何如何……”
  霍以骁失笑。
  几句话,给说得这般拗口,可见朱桓的确是十分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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