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回来的汤圆味道不对,他可以不吃,嫌弃人家铺子开不下去,但自家厨娘做出来的味道怪了,他总不能把人都卖了吧。
明知道做不了,还硬要人家做,这是没事儿找事儿。
敢情这一叠食谱,最后都只能出个徒有其表的菜盘子。
小狐狸竟然还说什么“礼尚往来”。
论空手套白狼的本事,小狐狸可强太多了。
霍以骁问她:“既然都不同,你写给我做什么?”
温宴眨了眨眼睛:“睹物思人?”
霍以骁气笑了。
思什么思,想起来她这一套一套的歪理,能给气死!
霍以骁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温宴,道:“老实些吧,再胡说八道,还什么燕子胡同,把你一个人关到城西庄子去禁足。”
城西的庄子,就是去年温宴从牢里出来、返回临安府前,小住了几日的地方。
庄子看着华美,让温宴走动的只一个小院。
一位长得凶神恶煞的嬷嬷看着她,不叫她乱跑,无论温宴问什么,也不回答。
嬷嬷不告诉她别苑的主人是谁,只让她老老实实等定安侯府来人。
温宴白天本分老实,有一天晚上却胆子贼大地爬了屋顶,被嬷嬷发现了,还撒娇求饶说“只想知道这庄子有多大”。
嬷嬷拿温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一天十二时辰守着她,不再给她寻到机会。
也就是当时温宴活泼,一点儿也没有病怏怏的,每天能吃能喝,还不停地想引她说话,以至于嬷嬷都没有意识到,温宴在牢里受冻,埋下了病根。
温宴想了想,仰着头,道:“妈妈告我状了是不是?
骁爷,真不能怪我,我也知道寄人篱下得乖巧听话,不给主家添麻烦,可我当时不知道主家是谁。
从牢里出来,被接到这么个地方,好吃好喝供着我,院子里的家具、摆件都是好东西,我心里没底。
我听说过,有些富商仗着有钱,就喜欢从牢里赎官家女,满足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
等玩腻味了,转手再卖给别的。
我怕我也遇上了那种人,就是要跑,我也得先弄明白庄子大小、位置吧?
哎,那时候妈妈要是直接告诉我,那是骁爷的庄子,定安侯府接我的马车真的在路上,不是诓我的,我才不会去爬屋顶呢。”
霍以骁:“……”
行,不仅仅是她没有错,还倒打一耙,全是别人的错。
还什么富商、见不得人、转手再卖,霍以骁都想问问温宴,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温宴嘴没有停:“其实妈妈真的很好,很会照顾人,我挺喜欢她的,回京后我要去看她。骁爷,你回去后也别怪她看不好我,其实就是你不让她说实话的。”
霍以骁听得头痛。
温宴还说喜欢邢妈妈,邢妈妈可是被温宴折腾得够呛。
那庄子隐蔽,外头都无人晓得是他的地方,因而人手极少。
邢妈妈甚至是半夜里都不敢安眠,就怕这小祖宗又去爬屋顶。
那边,霍怀定决定启程了,霍以暄冲霍以骁打了个手势。
霍以骁调转马头,不再管这得寸进尺的小狐狸,夹了夹马肚子,跟了上去。
温宴目送着他们离开。
今儿没有重雾,朝阳初升,映得马背上的少年身姿矫健。
城中繁华,行不得快马,她看了好一阵,还能看到霍以骁的身影。
她刚才也不是诓霍以骁的,她真的喜欢邢妈妈。
前世,她偶然才知道庄子是霍以骁的,霍以骁见败露了,干脆把邢妈妈调过来照顾她。
理由是黄嬷嬷太宠她了,管不住她,得有邢妈妈来让她规矩规矩。
温宴嗤之以鼻。
邢妈妈只是长得凶,人分明好得很。
之后的几年,温宴和邢妈妈一直处得很好。
长街尽头,霍以骁回头望了一眼,驿馆的树下,温宴站在晨曦里,周身仿佛渡了一层暖光。
也只是看着暖罢了。
这点儿日头,根本驱不了寒。
霍以骁吩咐了隐雷几句。
温宴翘首望着,见隐雷又回来了,便问:“骁爷还有什么忘了嘱咐了?”
隐雷道:“爷让姑娘赶紧回去,冻病了不合适。对了,先前爷让京里送了些东西到临安,可能这个月会到,也可能下个月,姑娘到时候留心一下。”
温宴问:“是什么东西?”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隐雷答道,“爷写信让京里安排的。”
温宴应了声,不疾不徐上了轿子,想了想又撩起了帘子,道:“你下回传话,不用给骁爷找补,实话实说就好。”
她还能不知道霍以骁是怎么开口的?
肯定是病秧子戏多折腾,到时候定安侯府一个真病,一个装伤,都别进京了,老老实实在临安城待着吧。
隐雷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摊上这么两主子,他也是左右为难。
还是什么都不说,赶紧掉头跑了。
第105章 话不投机(三更求月票)
温宴回到定安侯府。
霍以骁离开临安,等她到京城,两月都算时间少的。
逗霍以骁这么好玩,两个月都逗不着了,温宴很是可惜。
罢了。
因为霍怀定的离开,临安府衙从上到下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温子甫却没有丝毫的松懈,倒不是真的打了鸡血似的勤勉,而是他要忙的事情很多。
任职多年,手里很多事情要交接出去,所有的进程要列出来,以便接手的人能一目了然,迅速上手。
很快,衙门里也有了些传言,说是温子甫要调职了。
至于是升迁还是贬职,去到哪里,一时间还没有人能猜得出来。
有人跟温子甫打听,他顾左右而言他,李知府更是打哈哈的能手。
赶上休沐,温子甫便到长寿堂里与桂老夫人商议。
温宴进到次间里时,曹氏还在跟老夫人说腊八的安排,温鸢坐在一旁,抬头冲她笑了笑。
桂老夫人示意温宴坐下,道:“老婆子在临安过得最后一个腊八了吧,还真有些舍不得,来年我们就在京城了。”
曹氏道:“只要一家人在一块,京城和临安是一样的。”
“这话老婆子爱听,”桂老夫人笑了起来,转头问温鸢,“你母亲身子好些了吗?”
温鸢道:“今儿早上起来,漱口时就吐了,说是头晕目眩,整个屋子都在转一样,挪一下脖子都转得停不下来。”
“前几天不还说好些了吗?”桂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让躺着静养,”温鸢答道,“大夫猜测,可能是脑袋里还有淤血没有散开。”
桂老夫人轻哼了声。
曹氏心念一动。
她前几日去探望过安氏,当时安氏看着还精神,不住跟她说,鸢姐儿和离给她们添了不少麻烦,能顺顺利利解决,全靠家里人,那是好好谢了曹氏一通。
思路顺畅,口齿清晰,若不是人还有些虚弱,根本不似个伤者。
结果,这两天又不会动了。
曹氏去看了,越看越觉得怪,和胡嬷嬷一说,两个人都悟了。
安氏是在装病,为的是留在临安。
此举真是把曹氏羡慕得不行,她只做了一刻钟的美梦,安氏再躺一月余,就能实现了。
可曹氏必定得去京城,桂老夫人又坚定成那样……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桂老夫人折腾不了安氏,以后不就得来折腾她了吗?
可为了不受折腾,把安氏抬去京城,那与温子览是一年也见不着一面了。
丈夫不在,又摊上这么个面善心恶的婆母,天竺寺里的那一匕首不是安氏捅的,下一次就难说了。
人嘛,都有冲动的时候,都有丧失理智的状况。
阮执难道不晓得杀妻是蠢中之蠢吗?
他还是激动之下淹死了阮陈氏。
万一安氏有一天发了疯……
曹氏不敢细想,还是让三弟妹留在临安城吧,一家人求个齐整,不如求个太平。
这么一想,曹氏给温子甫递了个眼神,想让他开口把话题拽开,莫要让老夫人一定要三房交代出个结果来。
温子甫领悟不了,反而疑惑地看她。
曹氏心累,怪她,温子甫压根想不了这些,他从头到尾都觉得母亲慈爱的大善人。
话不投机!
曹氏果断换了目标,冲温宴道:“珉哥儿和章哥儿说,初七那天从书院回来,山长要回乡过年了,书院再开课得等到年后,我马车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去接他们。”
温宴忙道了声谢,道:“劳叔母费心了,等章哥儿回来,我问问他年后的安排。”
桂老夫人一听这话,坐直了身子,问:“宴姐儿的意思是,没有打算让章哥儿也去京中?”
温宴道:“章哥儿以前在京中念书是外祖父亲自教导的,他再去京城,不愁找不到好先生,但我更担心周边状况。
他如今对玉泉书院的生活很适应,山长亦是当世大儒,学问出众。
书院虽有纨绔子弟,但绝大多数学子都是向上的,章哥儿与我说过,念书的氛围很好。
这就是我的想法,之后得问问他自己,是想留在玉泉,还是去京中再拜一名师。”
桂老夫人认同地点了点头。
温章在念书上极有天分,自己也爱学,耐得住性子。
年纪虽不大,但前途光明,在桂老夫人看来,温章只要好好念,将来下场科考,也能取的和他的父亲温子谅一样的成就。
这样的孩子,不能有丝毫的放松和怠慢。
名师,必须是名师!
方大儒已经是闻名天下的好先生了,又与夏太傅交好,更是疼爱温章。
等到了京中再挑,也未必能挑个比方大儒更好的。
既如此,何必舍近求远。
“到时候老婆子也跟他说说,”桂老夫人道,“在这里念也挺好的,正好与珉哥儿一道,兄弟两个作伴,我们都放心。”
温鸢一听,心中暗喜,老夫人让温珉留下了,那自己到时候再以伺候母亲为由留下,三房就都在南方了。
边上的曹氏也扬了扬眉。
还是宴姐儿机灵,一个暗示,就把话给接下了。
老夫人现在只琢磨温章念书,没有再追着安氏的身体问了。
果然这些门道,还是得靠她们女人,温子甫这样的大男人,能知道个什么!
温宴既然把话题扯开了,就干脆继续说别的:“祖母那天说,让温冯两口子带着银子先进京去,他们腊八后也要启程了吧?”
“对,”桂老夫人道,“我们的银子不多,他们得多比几家。”
温宴笑了笑:“可我要住燕子胡同。”
温子甫回忆了一番,道:“我若没有记错,燕子胡同那一带都是官宅,价钱不便宜。”
“我托了霍以骁了,”温宴直接道,“他说他打听打听,您让温冯进城后就去寻他,到时候真缺些银钱,他先垫了,回头我们省出来了再还他。”
温鸢含笑坐在一旁,她知道温宴不会让霍以骁先垫,真有不足,这钱是温鸢来出。
温宴这么说,是不想老夫人识破三房的把戏,也是认为,带回来的陪嫁银子就是温鸢本人的了,临时借调可以,却不能拿了不还。
桂老夫人到时候,势必为了安氏装病不北上而生气,银子她不会吞,但能拖一年就一年,可若是霍以骁的,老夫人就不会拖了。
温鸢明白其中关卡,越发觉得这个妹妹贴心极了。
越看越喜欢。
就是缘分浅了些,以后温宴在京城,她在临安,碰见的机会就少了。
第106章 一模一样(四更)
温子甫有些忐忑:“叫他垫,恐怕不太合适吧……”
温宴笑盈盈的:“没事儿,又不是不还了。”
温子甫一时无言,想来想去,这大概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的滋味。
长兄在时,温子甫不用托他办事,在临安为官就挺顺利的,后来,朝里没人了,就时不时艰难上了,现在又有人了。
桂老夫人眯了眯眼,轻轻拍了拍温宴的手背:“这孩子,真不跟别人见外,也不怕叫人笑话。”
温宴敏锐,看出了老夫人的试探之意。
她丝毫不慌,面不改色:“为了让祖母您住得舒服些,他出些力,也是应该的,他得孝敬您。”
桂老夫人:“……”
那位的孝敬,她不太敢受。
不过宴姐儿说得这么有恃无恐,大抵两人关系是真的亲近。
这样也好!
板上钉钉了,才不枉她背井离乡去一座人生地不熟的城市。
若是这步棋走错了,她死都死不安心。
敲定了这些安排,桂老夫人又让曹氏抓紧,把事务都理一理。
“我们到时候坐船走,一来省劲儿,二来方便,东西也能多带些,老婆子的身子骨,马车颠到那里就散了,还是船好,”桂老夫人道,“你定下来带哪些人手、哪些东西。记着,我们在北边的宅子就这么大,底下人多了就安排不开。”
曹氏忙点头:“您只管放心。”
几人先后出了长寿堂。
曹氏特特等了温鸢,压着声儿问:“你给伯母个准话,你和你母亲是不走了吧?放心,伯母不会卖了你们,就是北边买院子,得算明白怎么住。”
温鸢想了想,道:“母亲若一直不好,我们想走也走不了。您买院子也不能买得太紧了,若无意外,伯父在京里要任职许多年,大哥肯定也得在京里成亲,您给他娶媳妇留出院子来。”
“知道了,”曹氏笑了起来,“也好,侯府也不能光空置呢,你们住这儿,也好顾着。还有珉哥儿和章哥儿,虽是日常在书院,但逢年过节的,还是要回家来,你们正好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