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皇上重重咳嗽了两声。
  他是猜错了那姑娘的身份,但这孩子真是他哪里痛、就往哪儿使劲儿踩。
  他把话本当消遣,尤其是登基之前,为了争皇位、为了平衡各方关系,整日面对的都是烦心事,只有那么一个乐子。
  前几年,皇上翻看新本时,出现了《四公子夜探杏花楼》、《四公子江南夜话》、《风流倜傥四公子》等一连串与“四公子”有关的内容,冲击太大,险些请了太医。
  当时说的是政务疲惫了,皇上只和霍太妃提过两句。
  没想到叫霍以骁听见了,这孩子竟然还说:“您看到的还是少的,我那里把所有写四公子的话本都收齐了,闲来无事都翻了翻,有几本写得还算不错,我明儿给您带来?”
  欠扁到霍太妃都想打他。
  可皇上也不能把书局给掀了。
  人家没有指名道姓,京城里行四的公子比平日朝会上站的官员都多,只是一个噱头罢了。
  再说了,话本嘛,就是个消遣,谁拿话本当真相?
  皇上自认不是昏君,只能交代吴公公,以后拿书给他的时候确定好内容。
  如此确实是避开了大部分的“四公子”,但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话本名字上没有,内容里头夹带了几句,不是“传闻里四公子又有什么韵事”,就是“主角的好友四公子露面、身上还残留了一丝胭脂香”,气得皇上撕了好几本。
  也正是因为叫那些话本祸害了,皇上才会从“江南”、“父母双亡”立刻联想到了落入烟花的可怜女子。
  皇上“理亏”在先,也就不好再说一些可能会刺伤霍以骁的话。
  毕竟,霍以骁十七岁了,开了窍,看上个姑娘,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他想了想,道:“既看上了,你养着也不是不行,就是注意些分寸。她从江南来,恐不适应京中生活,让太妃娘娘拨个嬷嬷照顾她……”
  霍以骁“哦”了一声。
  什么叫分寸?
  他的存在不就是皇上当年不注意分寸吗?
  “不是要养,”霍以骁见皇上不解,懒洋洋补了一句,“是要娶。”
  皇上沉了脸,不住琢磨着霍以骁的话,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又拿话故意在堵他?
  “什么来历?”皇上问,“与你是否相配?”
  霍以骁在边上椅子上坐下,张嘴想问问与哪个他相配,是霍家公子的他,还是皇帝儿子的他,亦或是死了娘没认爹的他,见吴公公一脸揪心、就差把“求求您说几句人话吧”给写在脸上了,他还是忍住了。
  他刚才想问的那几句,显然在皇上耳朵里,不属于“人话”。
  “您见过,”霍以骁挑了句相对顺耳些的,“侯府出身,懂宫中进退。”
  皇上扬眉。
  听起来竟然还不错?
  吴公公也是松了一口气。
  江南的侯府,那就是当年未曾举家跟先帝爷北上的,要么是彻底远离了朝堂,要么只家中嫡支入京、留下其余子弟。
  这样人家的姑娘,出身是够了,也不牵扯朝中关系,于四公子而言,倒也恰当。
  若说皇上认得,又懂宫中进退,可能是前几年太妃娘娘六十大寿时,有跟随长辈入京贺寿,在宫里露过面。
  甚好,甚好!
  皇上也想起了那些,回忆了一番:“长兴侯?忠义侯?还是……”
  “是定安侯。”霍以骁道。
  “定安侯啊,”皇上顺口接了,下一瞬猛然瞪大眼睛,“定安侯?”
  吴公公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定安侯府的姑娘,皇上见过的,不就是温宴了嘛!
  霍以骁根本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是啊,您见过的,前太傅夏衡的外孙女、成安公主的伴读、出身定安侯府的温宴。”
  皇上的脸色瞬间阴沉了。
  说了这么多,弄到了最后,霍以骁真的又在用话堵他?
  “你认真的?”皇上耐着性子问。
  “认真的,”霍以骁道,“就她了,我看着挺满意的。”
 
 
第109章 句句诛心
  御书房里,很长一段时间,静悄悄的。
  谁都没有说话。
  吴公公完全不敢开口。
  他看了霍以骁,这位公子是把炮仗一扔就等着听响了,他又看皇上,皇上脸上阴云密布,很是努力地在压抑火气。
  良久,皇上的双唇间才吐出了一个“你”字。
  “你……”皇上深吸了一口气,“天下那么多贵女,你为何偏要娶她?”
  霍以骁明知故问:“为什么温宴不行?依您说的,出身合适,才学可以,亦适应京城、甚至宫中生活,我看合适。”
  皇上气得直按眉心。
  合适什么合适!
  若是从前,确实合适,但今时不同往日。
  温宴就是罪臣之女,彼时放他们姐弟一路,已然是开恩了。
  是,去岁的平西侯通敌案,背后还有他不曾掌握的真相,但案子已经结了。
  霍以骁若娶了温宴,不等于是证明了平西侯没有罪、夏太傅没有错吗?
  “纠正”错案,前后就一年工夫?
  这是在打他的脸!
  “温宴不行,”皇上尽量放缓语气,语重心长道,“京城的、临安的,其他地方的,那么多世家贵女,无论是什么金贵出身,只要你开口,朕都可以赐婚,你换一个。”
  霍以骁看了眼皇上,又挪开了视线。
  没有说之前,他就知道是这么个反应。
  要不是刚一进宫就被朱晟挑衅,心里烦躁无处宣泄,霍以骁也不会直接跟皇上摊牌。
  他嗤得笑了一声。
  反应全在意料之中,但烦躁却一点儿没少。
  “您的意思是,除了温宴,谁都可以?”霍以骁问。
  皇上颔首:“都可以。”
  “那行,”霍以骁把话接了过去,“您把成安嫁给我吧。”
  皇上一愣,双手按住龙椅扶手:“什……”
  “不成?”霍以骁只当没有看到皇上的怒气,吊儿郎当,自说自话,“难道是嫌弃我没有功名、没有前程?
  那我等下出宫就去国子监挂个名号,来年参加秋闱,后年试试春闱。
  您要是看着差不多,殿试上给我行个方便,三甲随便哪一个吧。
  要是成安岁数大了等不住,不还有成欢吗?”
  皇上气得站了起来,指着霍以骁,浑身颤抖:“混账!无法无天!你就是想气死朕!”
  好好跟他说话,一次接一次地拿话来堵,先前那些还可以说是小儿脾气,可以不计较。
  可最后这些是什么?
  句句诛心也不为过!
  国子监哪个敢让他挂名?
  秋试春闱,哪个敢让他参加?
  还三甲随便给一个,朝廷选拔官员、人才的大考,是给他用来儿戏的吗?
  最可恶的是说成安、成欢,他知道他自己是谁的儿子,还说这样的话,不就是冲着气人诛心去的?
  吴公公扶住皇上,嘴上喊着“皇上息怒”,眼睛不住给霍以骁暗示,让他赶紧跪下请罪,不跪也行,求个饶,说几句好听的……
  霍以骁熟视无睹。
  皇上一把挥开了吴公公的手,喝道:“朕就是罚你罚轻了,不知天高地厚!滚出去跪着,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他起来,太妃娘娘来求情都没有用!”
  吴公公“您、您、您”的想劝,霍以骁已经站起了身,怎么进来的,又怎么走出去了。
  御书房外,寒风阵阵。
  内侍、侍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听到了皇上动怒,但到底是什么事儿,谁都没有听清楚。
  吴公公追出来,只瞧见霍以骁撩起衣摆,直直就在小广场上跪下了。
  这几天难得没有落雪,但京城的冬天本就寒冷,在青石板地砖跪着,膝盖怕是受不住。
  他小跑着道霍以骁跟前:“公子,您就服个软……”
  “这不是服软了吗?”霍以骁道。
  吴公公险些一口气哽住,罚跪就是服软了,意思是不服软连跪都不跪,直接去给太妃娘娘请安了是吧。
  这位的脾气到底是像了谁!
  皇上年轻时,可不是这样的倔脾气。
  唉!
  “您呐,”吴公公无奈地摇了摇头,“您硬顶着来,最后受罪的不还是您自己吗?”
  这两位相处,真是一言难尽。
  皇上掌握不好尺度,四公子更是胡来。
  四公子根本没把皇上当天子,若不然,绝对说不出那么胆大包天的话来,可他也没有把皇上当父亲……
  每次若有交锋,势必两败俱伤。
  四公子压根不怕罚,罚重罚轻都不退让,反倒是皇上罚了之后又后悔,没多久就算了。
  此次都弄得边上人心惊胆颤,进退两难。
  吴公公劝不动霍以骁,只能回到御书房里。
  皇上继续批改着折子,头也没有抬,道:“你要是给他求情,你陪他一起去跪。”
  吴公公只好闭嘴。
  厚厚的折子换了一本又一本。
  吴公公抬头看外面天色,天已经暗下来了。
  他小心地窥了皇上一眼,而后蹑手蹑脚退出去,问守在外头的内侍:“太妃娘娘还没有使人过来?”
  内侍道:“没有。”
  吴公公皱眉,难道太妃娘娘不知道四公子回来了还挨罚了?
  不应该呀。
  这都跪了半个多时辰了,换作以往,不用一刻钟,齐公公就来救人了。
  “使个人去常宁宫看看。”吴公公交代好了,便又奉了一盏热茶送到书案上。
  皇上放下笔,抿着热茶,睨他。
  吴公公道:“小的刚看了,四公子还跪着,没有偷懒。”
  皇上哼了声,没有戳穿。
  他得空了得去一趟常宁宫,好好和霍太妃说说,让她也多管管霍以骁,说话脾气别这么冲。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非要说些诛心的话。
  齐公公姗姗来迟,入御书房见了皇上。
  皇上顺势应下。
  齐公公请霍以骁起身,关切地问:“四公子,两条腿还能走吗?”
  “没事。”霍以骁略略活动,跟着齐公公去了常宁宫。
  暖阁里,霍太妃靠着引枕,一双腿盖着薄毯,邓嬷嬷正隔着毯子给她按腿。
  她抬眼看着霍以骁:“你以后是想走得比我还慢吗?”
  霍以骁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我离走不动的那天还有些远。”
  “……”霍太妃没好气道,“再多罚几次就近了!”
 
 
第110章 老实说(三更)
  听了霍太妃的抱怨,霍以骁又笑了声。
  外头已经大暗了,暖阁里点着灯,温和又不刺目。
  光线下,少年人脸上的淡淡笑容里,露出了几分放松与自在,而他的眼睛里,却有不少红血丝。
  霍太妃看着就心疼。
  江南路远,为了在衙门封印前赶回京城,他们一行人定是马不停蹄。
  结果,前脚进宫,后脚就挨罚。
  霍太妃一肚子埋怨的话都咽了下去,让齐公公先给霍以骁看看膝盖,大冷的天,跪了这么久,还是要揉开才好。
  霍以骁道:“不用,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霍太妃恼着,“喏!先拿手炉捂着,等你上了年纪就晓得受罪了!”
  嘴上说着气话,心里还是心疼。
  霍太妃叹了一声,道:“你就是故意惹皇上生气。”
  霍以骁看着霍太妃,没有说话。
  霍太妃继续说自己的:“让我想想,你之前突然离京,朱晟无处撒气,直到今天都憋着火。
  我听说,你进宫时正好遇上他们,又起口角了是不是?
  你怕他之后寻事,干脆让皇上罚你一通,你‘伤’了,他再不依不饶,最后倒霉的是他。
  可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我忍着心疼,硬是等了半个多时辰!
  你这是要愁死我!”
  霍以骁道:“您这不是看得挺明白的嘛。可惜您只等了半个时辰,我爬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没伤到。”
  “哦,你还觉得白跪了?我瞎操心,让齐公公去早了,是吧?”霍太妃一巴掌拍在霍以骁的后背上,“说吧,到底为了什么?”
  霍以骁反问:“什么?”
  “别给我装傻!”霍太妃哼笑,“从前,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别跟殿下们硬碰硬,吃亏。
  小时候你还听几句,这几年就是阳奉阴违,嘴上应得好好的,等遇着了,你就硬来。
  跟上回似的,把朱晟的手打断了,你自己不也伤着了吗?
  伤得轻了些,挨了皇上一顿罚。”
  霍以骁抿唇:“您不能光说我,我没想招惹他,是他不依不饶,我都为了避他躲去江南了。”
  “避什么避,你去江南是避他?就是京里待得烦了,跑出去玩!”霍太妃戳穿了霍以骁的话,“你根本没把朱晟放在心上,了不起就是再打一架,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故意气皇上?”
  霍以骁道:“就是话赶话说到哪里了,他问我江南之行如何,我说我看上个姑娘……”
  霍太妃的眼皮子跳了跳:“什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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