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夏家没有受牵连时,自然不会是如此模样。
  而上辈子温宴进京,离出事已经过了五年,不止是温家长房的宅院,连夏府都已经去了封条,重新修缮,作了他人宅邸。
  那时候,温宴看着门上陌生的匾额、灯笼上完全不一样的姓氏,迟迟无法回神。
  宅子已获新生,却再不是温宴记忆里的样子了。
  甚至,温宴想,眼前这破败模样,还“顺眼”些。
  大白天的,胡同里时不时有人经过,温宴和黄嬷嬷一块慢慢走,绕到温家宅院外头。
  前回翻墙的那一面小胡同,没有人影。
  黑檀儿先跃上了墙,迈着步子来回审视了一番,冲温宴叫了一声。
  温宴熟门熟路,翻身跳进了院中,很快,黄嬷嬷也落在了她的身边。
  “妈妈宝刀未老。”温宴笑道。
  黄嬷嬷摆了摆手:“老骨头还过得去,再过两年,怕是不行了。”
  天井里,依旧是一片狼藉。
  黄嬷嬷以前曾跟着温宴来过这里,见过它没有损坏时的模样,不由唏嘘。
  温宴走到地窖入口旁,与黄嬷嬷一块把口子打开:“前回来时,已经开着透过气了,今儿再透一会儿,就能用了。”
  黄嬷嬷寻了个避风处让温宴坐下,自个儿四处转了转,又透过破了洞的窗户纸朝房间里打量。
  温宴与黄嬷嬷道:“妈妈不用寻了,但凡有一两样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抄走、顺走了,怎么还会剩下。”
  “也是。”黄嬷嬷苦笑。
  那些奉旨抄没的,别的本事不见得好,抄家的能耐数一数二。
  温宴垂着眼,把黑檀儿抱在怀里。
  当时,夏家除了砍头的,还有些亲戚流放关外。
  前世平反之后,他们回到京城,皆是病的病、伤的伤。
  温宴的表嫂抱着她大哭了一场,说是幸亏有温宴送去的银钱走了门路,不然两个小外甥得死在那儿。
  那些银钱救了人,也让他们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些,但终究是迟了五年……
  这一次,温宴想着能早些就早些。
  可她也确实是手头紧。
  她回临安时,手里根本没有什么现银,唯一值钱的是成安给她的那匣子首饰。
  那是宫中东西,轻易不能拿去典当,便是她敢当、人家敢收,价格都无法如意。
  并出那么些银子,杯水车薪,怕是根本到不了夏家人手里,就被那些子全瓜分了。
  黄嬷嬷见温宴沉默,柔声道:“姑娘,饭要一口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急不来的。”
  温宴笑了笑。
  她比普通人多了一次机会。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个普通人。
  不会点石成金,不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妈妈说得是,急不来的,一着急就全是破绽,”温宴道,“就跟那仇羡一样,我得先让仇羡伏法。”
  黄嬷嬷含笑点头。
  她就喜欢温宴的性子,拎得清轻重缓急,知道每一步都要走结实了。
  她在后宫多年,见多了根基不稳的起起落落。
  一朝飞上枝头,没多久又跌落下来,消失在宫闱之中。
  温宴揉着黑檀儿的脖子,道:“你在仇家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黑檀儿伸了伸脖子,喵呜喵呜了一番。
  黄嬷嬷听不懂。
  温宴哈哈大笑,道:“它说,仇羡就是个绣花枕头,根本不禁吓,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黄嬷嬷抚掌大笑。
  地窖能下人了,温宴和黄嬷嬷一块进去,清理出一些地方,只等下回送酒进来。
  “看着地方不大,收拾起来还挺费劲,”黄嬷嬷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不觉,天都要黑了。”
  温宴拍去身上灰尘,走到墙下,正欲翻身出去,就见一人从外头约进来。
  来人动作轻盈迅速,温宴不由地往后避让。
  是霍以骁。
  “骁爷怎么来了?”温宴问。
  霍以骁道:“来拿酒。”
  温宴眨了眨眼睛。
  “怎么?”霍以骁好笑地看着她,“前后差不多有十几天吧,你的酒还没有酿出来?”
  温宴答道:“刚和妈妈把地窖清理出来。”
  霍以骁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我白跑一趟了?”
  温宴道:“我现在出门不比在临安时方便,不能成天往外头跑,就耽搁了,今儿也是正巧出门,才来收拾的地窖。”
  霍以骁呵得笑了一声。
  他原以为,温宴会惭愧,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也是惭愧。
  可事实上,小狐狸坦荡极了。
  果然是胡话说多了,练就了一张厚脸皮。
  霍以骁道:“今日才得空来收拾,你什么时候学会事事亲力亲为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怔了怔。
  温宴亲力亲为的时候太多了。
  亲自酿酒,亲手包汤圆,连迷药,都是亲手捣鼓出来的。
  连成安嫌烦、不肯准备的什么“兄友弟恭”的礼物,那些络子,都是温宴打的。
  明明她身边不缺伺候的人手。
  清了清嗓子,霍以骁道:“下回这些零碎事情,交代下去就好,缺人手清理地窖,你不会说一声?隐雷一两个时辰就全弄妥当了。”
  “那多不好意思……”温宴笑盈盈的。
  霍以骁不信。
  小狐狸还会不好意思?
  先前使唤他帮这个、做那个的时候还少吗?
  温宴又接了一句:“我还没有买酒,既然骁爷这么说了,那就请隐雷帮忙买些酒送过来吧。”
  霍以骁:“……”
  果然,前头那句是欲扬先抑。
  明明白白的虚晃一枪。
 
 
第138章 没个正行
  隐雷勤勤恳恳,去酒肆买酒了。
  顺带着,背了一串果物、药材单子,皆是温宴泡酒用的。
  霍以骁跟着温宴下了地窖。
  他原就想看一眼,但进来了之后,没有立刻出去。
  比起外头,地窖里避风,感觉暖和许多。
  “温宴,”霍以骁靠着墙,唤了一声,见温宴抬头看过来,他问,“你今儿怎的出门了?”
  温宴在小杌子上坐下,道:“我今天去仇家了,刚巧遇上仇羡。”
  一听仇羡名字,霍以骁不由皱眉。
  仇羡是被黑猫吓晕了不假,但他根本不是个正常人,不能以常理推断。
  温宴也是胆大,敢三番四次和那么个凶手周旋。
  先前就罢了。
  水道上,有温子甫看顾着,去香缘寺时,他跟在边上,哪怕有个万一,温宴也吃不了亏。
  可是今天,温宴一个人,只带了黄嬷嬷,最多再添一只猫,就去了仇家。
  虽然,光天化日之下,仇羡的戏台子还没有塌,就不会自掘坟墓,但还是那句话,仇羡脑子不正常。
  霍以骁按了按眉心:“然后呢?”
  温宴支着腮帮子,道:“装仇苒托梦。”
  霍以骁只觉得脑袋更胀了。
  又装?
  前天夜里没装够?
  还“哥哥”、“哥哥”个没完?
  温宴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往下道:“我给冯嬷嬷托梦呢,她应是对仇羡起疑了。”
  霍以骁按在眉心的手指一顿,目光落在温宴身上,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
  笑意浓浓的。
  小狐狸耍他玩呢。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温宴了。
  霍以骁垂下手,想往地窖外头走,突然间想起那夜马车上,温宴看着车厢外头时的眼神……
  别说笑意了,连光彩都不见了。
  只余下沉沉的黑。
  和现在的截然不同。
  这么一比,现在这样的,顺眼多了。
  “你那天在想什么?”霍以骁问,见温宴迷惑,他道,“从香缘寺出来的时候,遇上京卫指挥使司前。”
  问完,他看到温宴微微怔了怔,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弯着眼睛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很淡,跟先前耍他玩时的笑容不一样。
  霍以骁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地窖里头很闷,呼吸都不畅快了。
  他伸出手去,按在了温宴的头上,道:“不想说可以不说。”
  说完,他挪开了手,沿着台阶出了地窖。
  谁都有不愿意说的事情。
  何况小狐狸瞒着他的地方多了去了。
  嘴上喜欢长、喜欢短的,一旦问到些紧要事情,就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不说就不说吧。
  这世上,原本就不是只要“喜欢”,就再无“秘密”的。
  小狐狸再养不熟,也不能养到一半就不养了。
  地窖里,温宴仰着头看向出口。
  外头已经黑了,地窖里点着蜡烛,显得出口那儿霍以骁的身影斜长,整个隐入黑暗之中。
  温宴抿了抿唇,她倒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站起身来,温宴顺着台阶而上。
  霍以骁听见动静,让开了出口,让她上来。
  “骁爷,”温宴站定了,想了想,道,“平西侯府和夏家,还有我父母,当时所有砍头的人,都是四更天上路的。”
  不是什么午时三刻,而是在黎明前在黑暗里。
  “我那时在想,他们被押送着去刑场时,都在想些什么……”温宴的声音很轻,又很沉。
  霍以骁的呼吸一紧,仿若是胸腔中那颗一直跳动的心脏,突然停顿下来了一般。
  他低着头看温宴。
  他总说温宴满嘴胡话,总说她不像个姑娘家,可事实上,温宴也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年纪不大,却又不能不长大。
  胆子很肥,为达目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豁得出去,因为她不能胆小,她若战战兢兢,也许能求个自保,但想替父母亲人翻案,就成了痴人说梦。
  就如最开始,他本以为温宴不愿意再踏足京城,而事实却是相反,温宴恨不能立刻进京。
  ……
  “温宴,”霍以骁一字一字的,说得很慢,“他们会想的、能想的,有很多,但其中肯定有一样,他们庆幸,庆幸你和温章能活下来。”
  温宴的鼻尖一酸,眼前蒙了一层雾,她用力眨了眨,弯着眼笑了起来:“骁爷这是在安慰我?”
  霍以骁:“……”
  小狐狸没个正行!
  外头,传来板车移动的声音。
  霍以骁没有再管温宴,走到了墙下。
  很快,隐雷出现在墙头上,见了他,把手中的两坛酒丢了下来,又翻回去继续取。
  温宴静静看着,深呼吸调整情绪。
  刚才那一刻,心绪翻滚,她很想抱住霍以骁。
  这个话题,前世他们也谈过。
  感动的、难过的,因为是夫妻,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坦然宣泄,她抱着霍以骁撒娇,霍以骁也不会真把她推地上去。
  现在不同,没有拜过天地,没有共枕而眠,以霍以骁那别扭性子,难说。
  最惨的不是被推开,而是霍以骁脸皮薄,之后十天半个月的不见人,她哄都无处找人哄去。
  亏大了。
  不得已,温宴只能佯装打趣。
  她歪着脑袋,叹了一口气,好难呢。
  酒坛子都送下了地窖。
  温宴一坛坛打开,依着方子,添果物与药材进去,又重新封坛。
  全部处理好之后,她指给霍以骁看:“这几坛一旬就能喝了,那一排的得久一些,一个月左右,最后那几坛,等入秋时喝吧。”
  从地窖出来,已经是漫天星辰了。
  几人翻出了院子,霍以骁安排了马车送温宴回了燕子胡同。
  曹氏出来迎她,揽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宴姐儿可算回来了,我就说你让人捎了口信回来,说今儿会晚些回府,你叔父还是不放心,使人去仇家打听,那儿说你上午就走了。”
  温宴娇娇道:“是我回来得太晚了,我回以前住的那家去了……”
  曹氏倒不在意她去哪里了,只要人没事,她也不管东管西。
  再说了,宴姐儿会翻墙,她管也管不住。
  “去给老夫人禀一声,说宴姐儿回来了。”
  胡嬷嬷领命,去了正屋。
  桂老夫人盘腿坐着,眼皮子都没有抬:“老婆子就说宴姐儿有分寸,就二郎紧张,巴巴地去仇家问。”
  有什么好问的,早早就捎话说要迟些回来,要她说,那一准跟霍以骁出门去了。
  二郎这人,就是眼劲儿不足!
 
 
第139章 怀疑(月票60+)
  温子甫哑巴吃黄连。
  他总不能告诉桂老夫人和曹氏,那仇羡极有可能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脑的杀人犯。
  不止是他怀疑仇羡,毕大人都盯着仇羡。
  温宴上午去仇家,到他下衙回府了都没有回来,虽有口信带回来,但他还是得谨慎些。
  万一弄个不好,转天又给整一出“意外”,哪怕他和毕之安把仇羡千刀万剐了,又有什么用?
  可惜,这些事儿,不能跟老夫人与曹氏细说。
  尤其是,他们先前一面怀疑仇羡,一面还去仇羡的船上赴会……
  好端端把桂老夫人吓着了,那就是他不孝了。
  温子甫从书房出来,冲温宴点了点头:“无事就好。”
  温宴上前,轻声问:“叔父什么时候使人去仇家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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