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绿从前世就绝对站卫姮,只那时话不多,亦不会表达,李琰姑爷做什么她不管,一旦做了小姐伤心难过的事儿,绮绿就绝对护卫姮这边。今生应是在书院里一起学了几年,开了心窍,竟学会察言观色了,连这些儿女情长都能看得通晓。
卫姮脸一赧,她还是喜欢李琰的,哪怕他从前在关外,只一想起他的容颜笑貌,卫姮也顿地焦烦。又担心又思念的感觉。
然而这些事情未解决前,她还不想成亲,若然传出去被家中长辈晓得,只怕择日李家三房的聘礼就下到了。
卫姮遂冷心肠道:“还未到那时候呢,等到了再说。”
“好吧……”绮绿吐吐舌头,她倒是很期待小姐着新娘妆的样子,因此说:“老侯爷要咱全家上下都防着李三公子,看来奴婢也还得提着点心了。”
卫姮默默地松口气,逃过了绮绿观察犀利的“审话”环节。
一会儿到得侯府,同正院祖母问过话,说前去看望先生了,卫姮便回了自己嘉月庭。庆幸如今新宅变大,而她的小院又离着偏僻,否则在丝绸商队查清楚前,她实在也不愿同孟氏虚与委蛇。
*
这般到了次月十一月,连日降下的大雪,将盛京城的屋脊房檐皑皑覆盖,使人蜷得筋骨倦懒。忽而天气大晴,气温升暖,浮云淡薄,皇帝萧宥便起了兴致,在御马场举办了一次跑马射箭赛。
御马场在元极宫西面,地阔而平,正中高台上是帝后与后宫妃嫔们的观赏台,两旁的帆篷下归贵族、官员的眷属们休憩。
当日暖风艳阳,难得好晴天,各家都被雪天闷久了,因此篷下妇孺官员们你来我往,都很兴致昂扬。
这跑马射箭赛,可不单单是跑与射的简单,乃是蹴鞠赛与射箭并为一体的赛局。
每进球一轮后,再由双方各射两次箭,一次可同时射多支箭,中不中就看各自的武艺。
两方中,胜球的一方可静态射靶,射中靶心一箭加一分,射偏一箭不加不扣。
输的那方要射的则是活靶。一排由几个太监在两侧用长绳拉动的活靶子,忽左忽右着,输的一方弯弓射箭,若射不中便倒扣一分,射中则给加二分。
相当于若蹴鞠输了,还可通过比箭来加分拨回一局,因而对参赛的选手们极具挑战性。
大晋男儿高大威风,多擅马上功夫。昔年各门府上的世子公子们,如今业已是中年的公爷侯爷或伯爷了,然而在马上仍然健爽,英勇勃发不减当年。而新起的世子们亦个个头系额巾,英姿飒爽,矫健挺拔,在场上尽显身手。
第一轮赛局是勇毅侯府的长公子带人对禁军卫的几名将士。勇毅侯府的长公子虽方队失了两球,可在移动的活靶子连中三箭,顿地把分数拨回了六分。宣威将军不服,下一局率领同队将士连连横扫了几球入洞,博得两旁的篷下一片喝彩。
第三轮是齐国公府世子李瑞、李琰和李绯、李瑞的未婚妻柳若珍,对顺安侯府的卫沄夫妻、卫姮,还有靺鞨王子宇文宕。
眼下李琰风云正盛,刚立完军功,回京又平了通敌乱党,多少眼热的在瞅着,再加上宇文宕王子亦是气宇轩昂,正值赐婚年岁,因此场上叫喊加油的小姐们便更多了。而且这一轮,还是李绯对卫姮,这可都是太后、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儿呢,谁都输不起。
李绯绑着束腰带,十分地着急,她哥李瑞也挺捉急,生怕李琰这次又狗腿让卫姮。李绯便叫嚷道:“三哥,虽然绯儿素日以你会打仗为荣,但你此时若让了卫翘翘,我可不认你是我们国公府三哥了!”
京中贵族尤其重视这种比试,不管奖赏为何,输赢都是至关重要的。李琰当然自知分寸,分得清轻重。一袭斜襟蓝铁大风藤纹常袍,衬得宽肩窄腰,沉声应道:“绯儿但瞧着就是了!”
卫姮也没想着李琰让自己,他若在这样的场合心慈手软,她还觉得丢脸儿,不喜欢他了呢。
卫姮扎着臂带与护腕,翻身一跃上了马背:“驾!李家哥哥们走着瞧——”
两边气势汹汹,谁也不谦着谁。
第一局,蹴鞠打了个平手,两边射箭时李瑞非要出马,射偏了两箭,被宇文宕领先了三分;第二局李瑞晓得须三弟出力了,也乖乖地不再乱抢风头。李琰三球进洞,再连发二箭,将分数平了过来。
到第三局可就激烈得白热化了,李绯瞅着对面马上的卫姮,就十足地不服气。没得让个卫翘翘比自己赢了过去,平素也没见她骑马啊,怎的骑得恁般矫健。
反正这块地软,她忽而咬了咬唇,小心思就起来了。眼看着卫姮的马从身旁过,手中的球杆便微微地向前伸了一伸。
糟糕了要!
场外的可能看不清,可场内的几个男子何等犀利角色,那球杆若然扳着马蹄子,马儿飞奔的惯力顿地刹不住,很容易便前蹄栽地,把卫姮往前甩去。
很快李琰和宇文宕互相对视了一眼,便纷纷向李绯、卫姮这边过来。
李琰这时才明白,宇文宕原是真真的喜欢着卫姮,哪怕因为自己做为兄弟动情在先,而在心底里压藏着,可关键时刻为了守护翘翘,可以不惜打破素日的伪装。
眼看着宇文宕距离卫姮更近,李琰凤眸一敛,只见手中球杆挑起卫姮的绳缰。那马在触及李绯的障碍之际,猛地就被李琰往后拽去,李琰长臂瞬时一托,卫姮便飞一样飞入了他的怀抱里。
一股沁人幽香扑鼻,是他的女人卫翘翘儿的味道。
那厢李绯自讨苦吃,自己伸出的球杆被马蹄子踩得一崴,坐不稳身子往地下栽了去。
“啊——救命救我!”
宇文宕疾驰过来,眼见着一道女子娇影往地下栽,蓦地卷起她在地上打了两滚。因生怕她的脑袋在地上砸痛,一只大掌托着她发髻扣入自己怀里。
两个滚去一旁,方才被围栏挡下。宇文宕本要仰头,只薄唇没注意,抵在了女子柔软的红唇上……馨香而甜腻,柔得似乎要化掉,继而又一声惊吓的嘤呜,陌生而悸动。
要死了,像要炸掉的感觉!
两个人同时这么想着,待睁开来眼睛,双双吓了一大跳。
“呜……宇文宕!是你??你快给我闭上眼睛!”李绯哭了起来,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想了想,又改去蒙宇文宕的,不让他再看自己。
李绯虽然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然而她的性子骄纵又善妒,平素惯爱逞强恃凶,而且她的母亲广阳公主更是谁也惹不得的炸毛,嘴甚毒。因此即便她长得挺好看,可是京中上等的世家贵族,却没人敢把这个刺手山芋娶回家,一辈子受广阳的压迫。
所以李绯儿到现在了还没定亲。再说她与她母亲,都是一心等着她嫁太子的,反正不急。
上辈子她是在太子妃去后,太子心灰意冷时嫁进东宫的,不然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
宇文宕也很懊丧和懵然,这不是他钟爱的姑娘。然而女子柔软的小手遮住眼睛,还有方才那奇妙的吻,却让他蓦地有些难受、说不出的感觉。
哎。
连忙松开手,想了想冬天地上凉,马上又环过手臂,抱着她起来算了。
那边李琰救下卫姮,揽着她纤盈的腰肢在马上惯性跑了几丈远。
年轻将军英俊笔挺的身影,怀里搂着国色天香的少女,卫姮浅粉色的衣袂卷着李琰的袍摆,在风中一阴一阳飘逸如舞蹈,场外的人们纷纷看得失神,竟是太登对了!
风吹着鬓发乱拂,李琰颔首,凤目中几分避过危险的冷厉。而后趁人不注意,偷偷亲了亲卫姮的耳际。好些日子没亲昵了,各忙各的,连见面都少,当真想念死!
卫姮视穿他,低声问:“琰将军,你打的什么坏主意?”
李琰勾起棱角分明的唇角,哂笑道:“没有坏主意,只有娶你的主意。”又道:“肥翘儿,你胸又大了,轧着我喘不过气。”
心里气恼李绯,这样危险的小动作都做得出来。便也好,宇文宕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但性情耿直,便让他去消磨李绯的骄纵好了。
老谋深算又爱吃醋,他是算着如此一来,没人可和他竞争才是。卫姮脸红地揪了他一把:“大与小不关你的事,快放我下地。”
真不关他事了再讲。李琰爱宠地睨了翘翘一眼,抵于马背的手掌掐着她的腰,这才把她放在了地上。
那马场中的一幕,看在了皇帝、太后的眼里,也看在了帆篷下老祖母毕氏、二婶和林雁姨母的眼中,心想着这么般配,姑娘家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孟氏心里瞧着却不是滋味,原本看宇文宕对卫姮情根暗种,虽然嫁去后会做王后,可到底远在关外,也免得留在跟前阻碍手脚。但看这样,却是要嫁入国公府做将军夫人了,一个前途无可限量的英武大将。
那边对面的彩篷下,李三夫人云瑶也看见了,却多有感到欣慰。
她是时常看着卫姮小姐长大的,小时候粉面桃腮,纯澈干净如不染俗尘的小珍珠,便六七岁时珠圆玉润,可也是云瑶心里瞅着的小娇花。云瑶自己没女儿,见着这样可人的小囡,便实在喜爱极了。
可卫姮光环围绕,盛眷荣耀,自己则出身江湖,即便山门里能够给李琰留下诸多江湖势利与财富底气,可到底在官中甚微,生怕比不上。尤其长大了的卫姮,亦通晓医理,知书明慧,云瑶便不好张口。然而如今儿子建功立业了,眼看两个方才眉目传情,你来我往的一幕,当真是一对天作的妙人儿。
前些日子,婆子洗衣时发现公子里衣上有女子的唇印,云瑶看了心中也生疑。毕竟媒氏上门说了多少门亲事,他去都不愿去看一眼,云瑶竟让人去跟踪了李琰几天,也未看见有入勾栏伎-院。此刻想来,可能就是这两个了吧。
云瑶因此满心期盼。
第三局,顺安侯府二公子卫沄进了两球,得了分。齐国公府李琰遂以一弓同发三支箭,竟箭箭刺入靶心,终是赢了这轮比赛,把场外的人们激起连声地叫好。
连皇帝萧宥都忍不住呵呵拍起了手掌。
看着方才一幕,心里忽然觉得又一件要事可解决了。
靺鞨部落虽然不比突厥强大,但一直盘根在东北与东突厥对峙,宇文宕王子眼看到了联姻的年纪,他正愁着如何跟后宫的大小妃嫔们开口讨公主,这时李绯却自己送上门来。
感觉十分搭配,一来是广阳公主的独女,身份娇贵,二来,也省得广阳日后把闺女送进宫里来,再闹腾得不清宁。
他当下按住不表。
放眼眺去,马蹄子卷起尘土飞扬,听阵阵有力的嘶喊比赛声,萧宥近日因为失去窦家这一臂膀的心境,也便得到了许多宽慰。思度便去了一个英国公府,还有眼前种种可扶持的新贵,这些小子们长江后浪推前浪,皆为大晋的好儿郎。
皇帝萧宥便笑着对傅太后道:“母后瞧着看,你们齐国公府威力不小啊,单李琰这小子,他日定当青云直上,叫人不可小觑也!”
皇帝与傅太后并非亲生母子,此番话中,有意无意地用了“你们齐国公府”,却是有几丝生分之意。暗示了英国公府窦家的倒台,如今傅太后手里捏的齐国公府,可是跃到了盛京城的兵权第一。
傅太后却不想跟皇帝相处得太僵持,谦慈地笑应道:“是皇上选拔出的人才,他日便计功行赏,也是皇上头一份功劳。多少的朗将,乃是听皇上的差遣。”
皇帝听出傅太后言语中的让步,心下默默地舒口气。因想着今日天气极好,不由久违地起了兴致,亦要上马去射上几箭。
皇上骨痛已有多年,这几年来一到春秋冬三季尤甚,莫说射箭,便骑马也鲜少。每年宫中虽然仍有春狩,但大多让人瞒着皇帝,事先布置好了猎物罢。
昌德忙给拉靶子的小太监示意,这些太监个个皆在宫中历练出了眼色,只稍一会儿功夫,便很是浑然天成地让圣上在马上射中了三次靶心,把皇帝高兴得满面春风,朗朗大笑。
然而再要骑一圈,却蓦地搭手扶在了一侧的大腿上。昌德连忙不着痕迹地踅上前去,扶了圣上下马。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这章修了一下,因为发现漏了一个情节,所以把大理寺那部分内容移到下章了,本章内容比原来多增加了2K字,以表修文的诚意,谢谢w
感恩大家的灌溉投雷,谢谢小可爱们,鞠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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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大理寺查
(五十四)
关于皇帝骨痛, 已有太傅、工部、中书省丞相大人等先后陆续上书,谏言新建皇宫。再加近半年来,太子亦因为着感风寒而开始咳嗽, 想来元极宫的确地处阴凉潮闷,皇帝便也不再坚持, 这件事本已经提上了议程, 只待天监司甄选新宫落址。
此刻皇帝高兴, 大臣们便也不再提及此事。
李琰卸了弓箭,进到御前, 高大身躯恭敬行礼道:“启禀圣上,微臣有一事相奏!”
他的声音清朗, 铿锵顿挫,浓眉凤眸炯炯有神。
“请讲。”皇帝对他极是嘉赏的,含笑抬手吩咐道。
一弓同射三箭, 连中三个移动的靶心,小子却是为栋梁之材。今日一事, 只怕不是要御前赐婚则个,英雄救美,他与卫家的翘翘儿确为绝配。
李琰颔首道:“谢圣上!微臣受一先生所托, 恳求面圣。此人姓兆名辞, 自称其为骨医宋莲之徒, 是昔日臣在突厥部落所遇。十多年前因闻圣上发布寻医令, 又有卫太医急寻宋莲, 遂师徒二人急忙赶往盛京。怎料途中被丝绸商队套头贩卖突厥为奴,几经逃跑而不成。其师傅宋莲已于半年多前仙逝,兆辞便随臣等将士回到中原。如今安顿完师傅事宜,请求御前面圣明冤。臣因听其所言耿切, 今日赛马得闲之际,便将其带了来,恭求圣上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