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娇——玉胡芦/尘殇
时间:2021-07-24 08:45:54

  她便也把绮绿留在门外, 自己走了进去:“李琰,你今日找我何事?”
  长大了都不像小时候叫“琰哥哥”,开口闭口呼名道姓。
  李琰请她落座,勾唇浅笑:“要带姮师妹去见个人,只那人午间也须用食休息。不若先点菜,吃罢饭再去。”
  然后叫巫旋和绮绿也去到楼下,自行安排午膳。
  这个阁楼应是单独归他一人用的。卫姮从未打听过他的山门,不知背后根底,如此猜着应该势头不小吧。
  在花梨木雕花靠椅上落座,李琰递来食谱。食谱是竹简做的,上用小字写上菜名,若要点哪盘菜,便用特质的红墨在旁点上一点,交于小厮拿去灶堂,过后擦掉即可。
  既然他是这里的少主,卫姮便也不客气了。
  卫姮点了四菜一汤,再要一份香菇肉丁烧麦与酸汤馄饨。出京太久,好想吃街边口味的小食儿。
  李琰接过去看,自又勾起两道,递与小厮拿去楼下。
  很快菜盘子便陆续端了上来,蒜香手撕茄子做得麻辣软糯,腐乳酱猪蹄油光澄亮,水煮胖头鱼上撒着细碎葱花,汤汁稠白而肉鲜美,每一道都是精粹。
  李琰给卫姮夹了一块茄子与灵芝清蒸鸡肉,他的手指清长而有力,凝了眼她纤细的腰肢,心疼道:“是不按时用饭吗?怎的瘦了许多。”
  这个清风徐来酒肆是他在少年时与外祖商议而办的,三教九流吃客往来,酒桌上消息尤多。平日里便有普通京都百姓入内,但见着头戴黑笠,面目气宇不同寻常的客人,下回渐渐也不大来了。
  因着门前低调,无有吵扰,且道道菜品色味俱佳,叫人食过不忘,短短几年前便在道上颇有了名气。当然,价格也不低,很能积累些财富。
  卫姮是比前世同期瘦了些,可能因在山中采药,活动量大吧。她掐了掐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自我感觉甚好,便瘦了她也一样韵致十足。
  睨着对面李琰宽展的肩膀,男子面目白皙,却又多了分边关日晒风吹的刚毅。昔日少年的俊美,变作一股棱角分明的冷冽,叫人仰视。
  卫姮也舀了一小碗鱼头汤,递过去:“还说我,看你自己不也清减了。我便瘦些也好,再不给你机会叫‘肥翘儿’了。”
  她是晓得李琰爱吃鱼的,特地点了道鱼汤给他,怎料李琰接过竹简,又给她添了两道喜欢的。
  原来彼此的细节都心记着。
  李琰接过汤喝得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出征后两人每季度的书信往来,还有卫姮给自己绣的额巾和护腕。
  便说道:“我在军中打仗历练,结实些是正常,可你得好生娇养着,才让人心安定。姮师妹可还记得,我出征时对你说过的话吗?”
  说过的话……?
  卫姮一楞,瞬时便明白过来。她是毫无意料到,李琰出征前会对她表白的,他说:“肥翘儿,你等我回来……我喜欢你,很久以前一直是!”
  这是什么意思,所以承认他娶她前就喜欢她?
  后面每次给她来信,信末又都一句情诗加“吾心念你”,很不知道臊。
  卫姮颜似胭脂,低头喝酸汤:“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李琰的嗓音低柔下来:“不如何,只是叫你知道我的心意。这次我把二皇子一条线连根拔除了,京中的变动你应有听说。二皇子与突厥暗通,欲算计我父亲性命,削弱齐国公府。又错当我为朝廷弃子,想要拉拢我效力。这件事我未另叫人出马,也因着他的周密布局,避免节外生枝,干脆直接捅穿了,一剪子挑断了这条线!”
  卫姮今天来,也想听李琰讲讲过程经历的,此刻才知道其中的因由是如此。原来他可怜兮兮待在关外,是假意迷惑暗中之人,为要引蛇出洞。
  所以怎么说,玩心计还是玩不过这个正邪一身的魔头。他前世那般效力二皇子萧锒,不过误以为要报恩罢。
  但如此一来,他的桎梏便摆脱了,今后不管是太子或三皇子上位,都没有威胁,因着三皇子与广阳公主是一系的,而李琰,亦与太子私交融洽。他自在边关,好好打仗便可。
  卫姮抿嘴一笑,由衷道:“那么该恭喜李琰将军,他日可自由发挥,大展宏图了!”
  那红润如樱桃的小嘴,吃过猪蹄油光-光的,配着娇嫩白皙的桃子脸,生生得叫人好笑又疼爱。
  李琰递帕子,把她的小手擦了擦,剩下的“小麻烦”就是她了。
  李琰应道:“姮师妹或是不知,萧锒原对你有扭曲偏执的掠夺之欲。那时你与他在马车上,外头禀告的是我,我自与你成亲后,才晓得他存了囚笼般的心思,因而把对你的情愫克制。前世未能携你离开,我心中诸多遗憾,但思及你若平安活着,也未尝不是一种欣慰。而你既回来,今生我便想将那些未给你的都弥补,使自己能更保护好你,无须遮掩的宠疼你!”
  卫姮的心听得扑腾扑腾地跳,眼眶都要红润了。她咬着唇忍着,仿佛又看到彼时他中箭俯在她身上时,她小心翼翼护着腰肢的一幕——
  一则她从没想过二皇子这样变态,二则,在她以李琰郎君是天的时候,在她即便气他后院饮酒寻欢,也仍在心底等待他道歉时,他那般凉薄情义。现在她都放下了,他又张口闭口情话恁的夸张。
  卫姮吸了口气,状若平常道:“你活着回京就好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原本还怕你出事……上辈子嫁给你,其实我过得是幸福的,躲开了继母的算计,你母亲云夫人对我视如闺女。虽然总被你气,可也被你保护着,实际并没感到很难过。现在已过去了多年,久到觉得是一场梦,我早都不记怀了。”
  李琰微蹙起眉宇:“只因不再存有危险了,方才敢告诉你,免得横生枝节。说给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还想请问,翘翘儿可愿把我当做重新认识,再嫁我一次?”
  卫姮避开话茬,冷将将应道:“现下满京城被催婚的是你,我又不急,这话我不知晓怎么回答。还有对了,那天在城门下刺杀你的那个人,他说的你‘羞-辱大郡主’,是个什么意思?”
  李琰原以为她没听见,不料竟听到了,忙对她粗略解释了一遍。又怕她不信,强调道:“只下了魅-药,便被我捆了。自在湖中泡了一夜。你若不信,我可叫个宫中太监作证检查。”
  呼~,这都什么话呀。谁关心他是不是干嘛了。
  再说自己还是女医官呢,找太监检查做甚。
  卫姮脸羞红:“不可,谁稀罕看你,我对你有无那样没兴趣。再说换别人我不晓得,换作李琰你我是信的,你比乌龟还能忍!”
  李琰听她前半句还觉得不枉夫妻一场,甚为感动,但听得后半句又气得凛眉冷哂:“翘翘儿须知,我只因为你。再要寒碜我,哪日我便不忍了!”
  卫姮懒得激毛他,两人在雅间里用过午膳,又饮了两盏饭后茶,但看着时辰差不多,便下楼去找巫旋与绮绿。
  因着所见之人暂须隐秘,遂不带他二个了,只叫先在阁楼里等候。随后另备了辆马车,叫上车夫赶马,一同去了安化门方向的街坊。
  车轮子轱辘轱辘,风吹得窗帘子轻轻晃,李琰把卫姮的手抓过来暖着。他的掌心干燥而暖热,是握箭弯弓的粗糙,卫姮原想挣出,挣了挣没挣成,便这么一路舒适地被捂着了。
  很快到达待贤坊一处朴静的宅院子。这个地段在盛京城的偏下段,住的人不像前几段那般紧密。四周安安静静的,进到院中来,院子里立着几个宽肩窄腰的年轻男子,见着他,拱手一礼:“见过少主。”
  李琰点头应过,往正院的厢房走。推开门,便看到屋中坐个五十上下的清瘦老者,正在火上烧着针。
  见到李琰,抬头说道:“施针三七二十一日,隔二日一次,李将军还剩下五次。今日并未到时间,如何有空上门来?”
  乃是当日在突厥部落中的怪老儿兆辞,因随李琰回来盛京,收拾利落,刮去了胡子拉碴,再换上青袍,倒像换了个精神清明的人。
  李琰笑叹道:“先生劳累多年,却是闲不下来,午间也不见得休息。我今日带了个朋友来见先生,这位是卫太医孙女,工部侍郎卫谨之长女,卫姮小姐。”
  卫姮有些不明所以,澄亮的眸瞳望向李琰英俊的脸庞。
  李琰颔首,介绍道:“他是兆辞先生,骨医宋莲的亲传弟子,当年葛夫人坠马后,要找的就是他们师徒。”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谢谢小可爱,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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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磨磨唧唧
  (五十一)
  兆辞认得卫太医。
  当年随师傅宋莲在宫中执事时, 卫太医便多有曾互相帮持。卫衍正擅所有内症医理,而宋莲唯专从骨之一门,尤擅骨裂医治之术, 是以也在圣上身边得力。只宋莲性情怪癖,久在京中待不惯, 便四处云游去了。
  十几年前, 听到卫家大房夫人坠马, 宋莲便马不停蹄带徒弟兆辞从掖州赶往京都。而且宋莲心里本来也一直记着,皇帝萧宥那年轻气盛时治了一半便不治的腿骨。
  怎料, 半途竟然被蒙了头卖去突厥当奴隶。
  卫姮着金银如意云纹披风,娇妍慧丽地跟在李琰身后进屋。
  兆辞打量着眼前十五六岁的姑娘, 怅然道:“原来当年那位坠马的夫人,就是你母亲?”
  嗟叹不及,时光啊, 一眨眼过去这么久了。
  兆辞愤慨道:“那年朝廷颁布寻医令,你祖父卫太医也四处打听师傅的行踪, 师傅宋莲本与卫家有交情,遂日夜兼程往回赶。岂料途中遇一丝绸商队,恩将仇报把我师徒卖去了塞外, 错失了夫人的时间。这些年师傅耿耿在怀, 临去之前都在咬牙切齿那帮匪徒。若然李将军相救, 我也没敢想, 有生之年还能再回到中原故土。他年若让我找到‘万兴和’, 必要将它绳之以法,报我师徒深仇!”
  卫姮全然料不到,其中竟有这些蹊跷。明明只行差微毫,很多很多的事便都改变了。
  她在大方给林雁姨母看过母亲画像后, 林雁姨母便断断续续给她说了不少曾经的事。若然宋莲大夫未被掳卖,她的母亲就可得救,父亲便不会再续弦。今生若非李琰幼年见过母亲,她却连母亲的音容样貌都无从描述。
  两人拜访完兆辞先生,出到宅院的外头。院门上挂着黄褐色的“熙榭苑”三个字,门口有棵梧桐树,落叶已凋零,前几日的雪凝结在高高的枝头,银光一片。
  卫姮站在树下,说到丝绸商队,她心中第一个马上联想的便是孟家。
  李琰看着她会说话的眼睛,便知两人猜的都为同一方向。
  这样猜,虽然阴暗。毕竟传说中的亲如姐妹、床前喂药,正常人谁会做得如此卑劣。然而再一想,孟家为了当贡商,暗中谋害周家的凤凰赤目布匹,还有不顾外祖父葛度的仕途等事情,却又如何是做不出来。
  卫姮咬唇道:“若叫我晓得是他们,便剥皮抽筋,挫骨扬灰,都不得解恨!”
  李琰轻揽她肩侧,安抚地说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万兴和’我让手下去查过,乃是扬州一家镖局,镖局总头绰号叫大宰,在勾栏里有个姘头,与兆辞先生所述的模样相差无几。因吃喝嫖赌,十二年前镖局就关门倒闭了,为了躲债这些年隐姓埋名,死活不得而知。我已经让人在苏州孟家、还有盛京等地都埋了点。等兆辞安葬完师傅,下个月我会引荐他入宫,届时皇帝也会查。提前和你说,你平日便也可留意下孟氏。当年若是她家所为,万大宰既吃喝嫖赌,又手握证据,早晚便总能露出一点儿马脚。”
  卫姮发现许多事,自己虽然说着与他无关,李琰却还是帮她做了很多。
  不觉仰起下巴,潋滟地望着他道:“谢谢你啊,李琰。对了,方才兆先生说的施针,施的什么针,你哪里受伤了?”
  声线甜甜的,那目中的关切叫人心生温柔。现如今已长成窈窕女子了,如此地凝望,当真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李琰哂然一笑,作无关紧要地解释道:“没留神被阿史那拙儿铁刺鞭子挥了一下,本未往心里去,只兆辞先生说要针灸,那便灸一灸罢!”
  兆辞先生是骨科神医宋莲之徒,若真的没事,大可不必三七二十一日这样麻烦。
  卫姮骄蛮起来,伸手道:“在哪里,你让我看看。”
  前世也如此,受伤都瞒着不让她晓得,自己躲在军中让兵卫包扎,每每卫姮事后知道了,提心吊胆地冲到营房里探看。
  这难道是要扯衣服么?
  李琰伸手一挡,只手指触碰她莹粉的指尖,却不由得就势抓住问:“怎么看?光-天-化-日之下的。说了无妨便无妨。你莫不是在紧张我?”
  卫姮意识过来,顿地把手拽回来:“因为你帮了忙,顺便关心一下罢了。我是女医官,便检查军中将士身体,也为正常。”
  不看就不看,脸红得像苹果。此刻时辰已经差不多,便就上了回去的马车。
  傍晚的风有些大,这辆马车是临时安排小厮套上的,为要避开熟人的注意。
  许是有日子没用过,挂的锦绫面料窗帘不够厚,李琰取过一旁的棉布小帘罩上去,方才把渗入的风给挡住了。
  车厢内暖炉散发热气,李琰靠在正中的坐垫上,修长双腿撑着灰绿织锦的袍摆,锐利黑眸如曜。卫姮坐在旁边的侧座,忽明忽暗的光影打着她娇媚的侧颜。
  很快她就忍不住,还是要看了,对李琰道:“在哪里?你让瞅一眼。”
  李琰知她犟骨,前世每每他受伤,她便总要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有时忍不住又哭唧唧。就是那种没有眼泪的哭,“哭着哭着”不小心又握起小拳头埋汰,她好像学不会掉眼泪。
  李琰真头疼,这一世了还老样。
  “就一眼,别又磨磨唧唧。”他话说着,稍解开腰间的铜纹革带,手腕贴在腿膝,便弓下背来。
  “嗯。”卫姮捋下他的锦缎常袍,这个动作她已经很熟悉了,前世的李琰只是个五品杂号折冲将军,时常要练兵与巡守京防。同莽匪打仗时不慎,便会受点小伤。受了伤又不告诉她,自己躲在军营包扎。
  卫姮现在想来,以他那般的武艺,根本不可能轻易受伤,只怕是故意做给人们看的。为要忽略他背后犀利狠绝的暗门。不然为何每次,好像都是些皮外擦伤,又或者后背一节没碰着骨头的箭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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