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发凌乱,唇色艳艳,两颊绯红,额上还有着未拭去的汗液。
更别提,阮枝此刻还姿态亲密地抱着裴逢星,两人的衣衫发丝皆有纠缠,如胶似漆。
萧约的步子骤然停住。
他死死地盯着阮枝的嘴唇,比往日分明肿了些。
萧约气得浑身发抖:
“你特意赶过来,就是为了和他做这种事吗?”
阮枝:“啥?”
第四十六章
阮枝的第一想法是:萧约终于逮到机会来揍我了。
刚刚躲过了可能被裴逢星咬死的大劫, 转眼就面临着可能被萧约揍死的困境,女配的人生这么难的吗?
从萧约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来看,他现在十分特别尤其的生气。
之所以还没有立即出手, 可能是世家公子的良好修养所致,以让他保持住了最后的风度, 不做出太过失礼的事情来。
对上萧约寒霜凛冽的双眼, 阮枝心头一跳, 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要揍我可以,能不能先回去……师兄?”
希望这句“师兄”能唤起萧约一点有关同门友爱的记忆, 虽然他们之间压根没有那玩意儿。
萧约看着阮枝泛着浅淡水光的清澈双眼,听着她有意软化的语调, 心知肚明她是在斡旋,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遭,他蹙眉看着半死不活挂在阮枝身上的裴逢星, 口吻冷厉:“他怎么了?”
阮枝都没敢让萧约上来帮着搀扶,如实道:“暂时晕过去了。”
不料萧约听见这话, 神色又是一变,目露惊诧,不敢置信又隐含恼怒地质问:
“居然晕过去了?!”
阮枝懵逼地点头:“啊, 对, 就是晕过去了。”
随即, 他面色灰败下来, 指尖微抖, 喃喃重复道:“……居然到了晕过去的地步。”
阮枝:“……”
好厉害的魅妖。
看上去平平无奇没什么攻击力,竟然能使两个男主先后发疯。
萧约嗓间发紧,却还是走上前来,将裴逢星接手, 目光触及到裴逢星颈间的指甲划痕,不深,却明显是不久前留下的。萧约更是面露痛色,难以忍受地移开了目光。
阮枝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原来两位男主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看见裴逢星遭难,萧约居然会露出如此表情。
男人之间的友情,真是神奇啊。
阮枝御剑而起,撑着脱力的疲惫拿出玉牌来和温衍通了个信,等他们三人归队,便是在山下一处早已荒废的小茶棚里了。
温衍坐在一条破旧的板凳上,正在教训面前规矩站立着的阮枝和萧约。
“你说你们啊,一个跑了另一个还跟着跑!当时的情况有变,本就混乱,万一你们再出事了又怎么办!我怎么回去和师父、宗门交代?”
“临走前青霄长老还特意来问了一句,如若你们两人有什么事,我又怎么去和青霄长老交代?”
“阮枝入门晚些,年纪轻,做事不周全也就罢了,萧约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别看温衍平日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训起人来却十分熟练,一套套的宗门、师父等等压下来,任谁都难逃愧疚之心,性子软弱点的当场就能哭出来。
阮枝看他说得口干舌燥,却还是坚持教育,便在他歇口气的功夫里轻声开口:“正是当时不知道具体情况,却又不能将裴师弟一人扔在那座山中。队伍中,实力最佳者莫过于温师兄您了,可您还要守着其余的弟子,分|身乏术;而我上次秘境历练后已然长进不少,又吃下了大妖内丹,自是义不容辞要担任起寻找裴师弟的责任……这些话彼时来不及道明,让师兄担心了,是我的错。”
她将玉牌拿了出来:“这个我也没忘了要用。只是魅妖不死,那山中屏障未除,怎么也联系不上师兄。”
阮枝并非是临时胡扯,她确凿是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这些,固然有她必须去救裴逢星的意志在前,可随意地脱离队伍反致连累他人也绝非她的性格。
这山中的魅妖实力增强,与那龙蛋在此滋养脱不了干系,可从她先前一番进出来看,于她的影响完全在可控范围内,且危险性不大;整个队伍中,她的修为仅次于温衍和萧约,比孔馨月都高一截,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点考量,温衍心里也是明白的,故而他虽然恼怒于阮枝折返,却并没有贸然做些什么,而是带着弟子队伍先行下山。
毕竟萧约也跟了进去,总不算是让阮枝孤立无援。
阮枝这番话说得诚恳又颇有技巧,实在让人无法继续生气。
温衍轻叹了声,道:“你说的倒也不错。罢了,都平安回来就好。”
说着,他话锋一转,复又看向萧约,语调又严厉了几分:“萧师弟,诚然你当时追过去的心是极好的,但你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更是差点没找到阮师妹。此举于你平日行事可是颇有出入,你还是要多加自省深思。”
萧约:“……”
不是说都平安回来就好吗?
温衍的话意有所指,萧约面色微凛:“是我莽撞了。”
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的阮枝:
哎。
这萧姓男主,吃了嘴笨的亏啊。
末了,温衍起身,收起了训人的架势,道:“裴师弟昏迷未醒,我探了他的脉,发觉他灵力甚微,几近于无。虽然裴师弟本身就没多少灵力,但此事还是需要多加当心。接下来我们便在附近的镇子上多住一晚,待裴师弟完全醒了,再走不迟。”
“虽然裴师弟本身就没多少灵力”这句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不过正因如此,温衍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成功让阮枝把山洞内发生的事编成魅妖借用幻术偷袭、大战魅妖,将龙蛋的事掩盖了过去。
原著中,裴逢星吃下龙蛋后并未立即被发现,后来暴露了此事,几乎被所有人敌视厌恶,认为他是吃下了妖物,会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还声讨着要处决他。
总之就是一个惨字。
这个融合世界的寻华宗和裴逢星所处的那本寻华宗不太一样,可阮枝也不敢赌,就顺势隐瞒了下来。
整件事完美解决,圆谎天衣无缝,唯有一点——
阮枝转身要走,便被萧约拦住了去路。
“什么事?”
温衍选的训话地点不算太偏,但没有让人旁听的爱好,早早地让弟子们先去旁边休息。训话结束,温衍离开,此处就只剩他们二人。
萧约垂眸看她,目光沉沉:“你在山洞里,当真只是救了裴逢星,和魅妖打了一场?”
“是啊。”
阮枝理直气壮地回答,还能振振有词地反问一句,“怎么了?”
#只要我不心虚,心虚的就是别人#
萧约的目光自阮枝唇上掠过,握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没有发生别的事?”
阮枝爽快地道:“没有。”
她顿了顿,到底是顾及着萧约追到了当场,怕他看出些什么,故意色厉内荏地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直接点?”
萧约被这么一激,心中的话脱口而出:“那你们为何接吻?”
“!”
阮枝满脸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如此!
萧约忍无可忍,断水剑在他手中明显地震颤了一下,然而本身的修养和性格还是令他无法将话说得那般直白,又因为先前的失言伤到了阮枝,生生克制住了情绪,只吐字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怎么能——”
阮枝打断他的话:
“因为我包养他了。”
不能说出真相,又不能放任萧约反应过甚的将事情闹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
没想到当初以讹传讹的事,到了现在居然是个不错的借口。
“——”
萧约的话戛然而止,身形猛然顿住,像是被人一下打中了什么伤处,脸色惨白。
阮枝抱臂侧立,冷酷无情地道:“而且,我曾同萧师兄说过,不要来管我的事。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萧师兄并没有和我和平共处的想法。”
说着,阮枝想起来,这次面对魅妖算是个事件了,但她在幻境中无暇坑萧约,现在也好像没什么机会,得快点想办法弥补,别耽误了任务进度。
“我……”
萧约仿佛词穷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找出了一个理由,“我是你同门师兄,怎么能真的对你置之不理。”
阮枝当即便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师妹,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管我了?”
萧约盯住她的脸,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嗓音干哑:
“你这是何意?”
她已经讨厌他到了如此地步,甚至不愿和他做同门了么?
那她又要去哪里?
阮枝总不能对他说自己打算转去做丹修,至今为止这件事还是八字没一撇,她随口道:“没什么,我瞎说的。”
她神态散漫,姿态闲散地摆了摆手:“若无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话虽如此,她话音未落便已经迈了步子,全然是一副不想多留的样子。
-
一行人在附近的镇子落脚。
大约是为了安抚弟子们受到惊吓的小心灵,温衍领着他们大多数人出去逛街玩儿去了,阮枝懒得动,累大发了,便说自己守着裴逢星,不跟过去了。
部分外门弟子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还自以为隐秘地和身旁友人对视一眼,互相撞了撞胳膊。一群人中,唯有萧约格格不入,面无表情地沉默垂眸伫立,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热闹是他们的,与我无关”,脸上隐约有几分黯淡之色,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温衍是唯一一个谨慎观察着萧约和阮枝的人,看着这一幕心知不妙,连忙将萧约拉走了。
人都走完了,这间暂住的小院清净了不少。
阮枝去了裴逢星的房里,确认他的状况无碍,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出先前买的话本打发时间。
不多时,裴逢星醒了。
他醒来都是悄无声息的那种,按理说生理上应当痛的不轻,他只缓缓睁开眼睛,愣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阮枝还是察觉到了屋内的气息变化,侧首看去,便对上了裴逢星的眼睛:“你醒了?”
这么快?
原著好像没有这么快就醒吧。
阮枝倒了杯水,走到裴逢星的床边坐下。
裴逢星的耳根顿时红了。
阮枝伸手要把他扶起来,裴逢星紧张地道:“我、我自己来。”
他伸手撑着床铺,第一下打滑了,硬是坚持要自己坐起来,颤巍巍地去接阮枝手中的茶杯。
阮枝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不愧是男主,好坚强。
“别把茶水洒了。”
阮枝劝了一句,避开裴逢星脱力的手,直接将茶杯抵到了他的唇畔,简洁道,“张嘴。”
“……”
裴逢星瞬间脸红了。
耳根处的绯色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了整张脸。
一杯茶水饮尽。
阮枝问:“还要不要?”
裴逢星摇头。
阮枝转身去放茶杯,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嗓音沙哑却吐字清晰的承诺:
“……我会对你负责的。”
阮枝愣了愣,看着右手掌下正抚摸着的小臂伤口,回首看向裴逢星:“那你让我也咬一口?”
裴逢星眼瞳微颤,哑然地张了张嘴,脸色爆红得像是发了高热。
半晌,低低地吐出一句:“也、也可以。”
阮枝:“?”
可以就可以,你脸红什么?
狗蛋后遗症?
第四十七章
桐义镇上今日正好有集市, 人来客往好不热闹。
弟子们大多久不见这般人间烟火气,又难得松快游玩,到了集市上便自发三两成群地散开, 各自逛去了。
萧约和温衍不紧不慢地落在后方,前者是对这种事并无兴趣, 后者则是想着屋里的裴逢星和阮枝, 再看看明显闷闷不乐的萧约, 心中的八卦念头按捺不下,十分想打听点什么——师兄弟的事, 怎么能叫做八卦呢?这叫关心!
温衍怀揣着这“关心”的念头,思绪在脑中来回打了几个转, 方才开口:“萧师弟这般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心事?”
萧约静静地侧眸看他,一时没有答话。
要说这温衍资历比萧约多了数年, 平日里萧约在他面前素来也是恭敬有礼,俨然可称“同门友爱和睦”, 然而每次萧约面色淡淡、一言不发的时候,分明没有任何恶意或是威胁,温衍作为能摆摆谱的师兄都感觉到发怵, 不敢胡言乱语。
温衍正要打个哈哈揭过去这茬, 心说还是阮师妹好相与些, 不妨还是同她去旁敲侧击。
萧约此时却开口了:“我……”
方起了个头,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约神色踌躇地僵持着,眼底的犹豫难得一见,竟是消去了周身冷淡疏离的矜贵气质,能使人不避于他了。
温衍便问道:“可是为了阮师妹的事?”
萧约颔首, 眉心郁结不散,再度启唇,仍旧不知从何说起,以至于出口时的言辞简洁,口吻淡淡,在他人眼中就显得好似并不那么在乎:“我惹了她不快。”
温衍却了解这位素来清傲的师弟,能听见他主动陈述心事已是难得,更别提他言辞间全然揽了错处,想来内心极为愁苦,思量颇久,不知如何解决是好了。
“我虽不知你和阮师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女孩子嘛,若生了气,自然是要哄着些了。”温衍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娓娓道来,“阮师妹那个人心软得很,又是个活泼乐观的性子,想来等闲事她也不会放在心里,你诚恳致歉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