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曾余香不知内情,被气晕了。
等醒来后,岑今才坦白,她和霍清池是假结婚,而那位景小姐才是他的真爱。
霍清池和曾余香曾经长谈过一次,当时是年初一,在医院里,熬了一整夜的岑今缩在曾余香的病床上,长发盖住大半张脸,睡得人事不知。
曾余香说:“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跟景小姐是一对,闹笑话了。”
曾余香又说:“我也没想到未未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不过未未她,一直都把我的病归于她的疏忽,一直特别自责,可能就是这样,才让她不顾一切的想救我。她这个人,特别爱钻牛角尖,一钻进去,就出不来了。可是,从来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一个人能活多久,根本是命中注定的,跟她没关系。当时未未刚毕业,整天加班,一大早走了,夜里才回来,忙得我跟她住一起,整天都见不到她,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累晕过,我即使哪里不舒服,也不舍得告诉她,尽量瞒着她。她根本没机会知道,怎么可能是她的责任。”
“霍先生。”
霍清池一愣,回过神来。
小小的厨房里,曾余香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你跟未未都是坦坦荡荡做人,不怕人言,不过瓜田李下,未未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又爱钻牛角尖,有些事,还是别让她会错意比较好。”曾余香扶着墙喘了口气,温声笑道,“我们这里也有一些小景点还算不错,下次可以带景小姐一起过来看看。”
她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霍清池沉默良久,点头。
暂时无暇和老人家解释,最主要的,是先让岑今相信他。
不一会儿,岑今换好衣服,三人一起上车,很自然的,她和曾余香一起坐到后座。
整顿饭,也十分安静。三个人各怀心思,都有点食不下咽,却又不得不各自伪装,表面上却一派安宁祥和。
有一道菜是鱼,以前岑今很爱吃,曾余香疼她,很自然地帮她夹了一大块。
岑今勉强吃了两口,胃里很快就不舒服。
用米饭强压了一下,还是不行,抑制不住地干呕了一下。
“我去下洗手间。”
曾余香以为她是要偷偷结账,忙说:“去吧。”又冲着霍清池笑了笑,“这个鸭子在我们这里还是有点名气的,霍先生你尝尝。”
岑今冲得快,勉强没有吐在外面。好在刚开始吃东西,吐得不多,只是胃胃一阵阵恶心,不停干呕。
其实不用再试,凭这些感觉,岑今也知道自己是真怀孕了。
冲了水,又漱了口,岑今洗了把脸,双手撑着洗手台边缘,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
家里这边的医院,肯定是不能去了,下面有一个县,也就一个钟不到的车程,加上做手术的时间,要是快的话,应该大半天的时间就够了。
反正不能拖,越拖这个小杂种越大,最后苦得还是自己。
岑今抹了把脸上的水,等到神色已经恢复平静,才打开洗手间的门。
她突地一愣。
霍清池就站在门边不远处,面沉如水。
霍清池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压着声音,也压着怒气,“岑今,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19章 “谈一下孩子的事。”……
岑今的脸又白了一分,内心里惊恐不已,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你是不是很想我怀孕?”
这话问得不对。
按照常理,两人离了婚,霍清池和心上人在一起,肯定不想她这个“前妻”忽然冒出个孩子,打扰自己的生活。
除非他们是真的打上她肚子的主意。
岑今是因为太过震惊和恐惧,一时说出内心的想法。
霍清池的脸色愈发阴沉,冷冷地盯了她许久,然后点头。
“是。”
岑今的恐惧变成了愤怒,被气得眼前直冒金星。
太猖狂了。
他们怎么能这么嚣张?
是笃定她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他们摆布吗?
“不好意思,没有。”岑今咬牙切齿的,“我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帮你生孩子。霍先生,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急步走向房间,霍清池拦了她一下,被岑今一把甩开。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直走到门边,才稍微停了下,尽量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正常。
没一会儿,霍清池也跟了进来。
这一瞬间,三个人都又迅速戴上面具。
这顿饭是彻底的食不甘味了。
饭后霍清池送她们回家,曾余香先上车,趁着这片刻的功夫,岑今听到霍清池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外婆睡着后,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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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挂着一轮毛月亮,明天大概要下雨。
岑今出院门前,顺手摸了一把折叠的水果刀,藏到牛仔裤的口袋里。
她没打算和霍清池硬碰硬,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岑今不介意放低姿态去示弱,但是假如他一再咄咄逼人,一点活路都不给她……
岑今往曾余香房间看了一眼,嘴角噙着一抹飘忽的笑。
反正外婆也活不了多久了。
霍清池的车停在院子侧边的小路上,朦胧的月光下,黑色的车身像一只蹲守的巨兽。
岑今摸了把裤兜,里面的刀,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和勇气。
她重重呼一口气,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副驾的门。
记住了,先礼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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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上车后,霍清池收了手机。
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岑今坐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和霍清池独处的,等了片刻,见霍清池不开口,她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
“霍先生,你有话直说吧。能答应的,我自然会答应,太过份的要求,逼死我也没用。”
霍清池平静地看着她,光线太昏暗,也瞧不清他的表情。
岑今来这里,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不在乎他盯着自己看。
无声的对峙中,霍清池终于开了口。
“我和景云溪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和蔺哲,就是我表弟准备结婚前,当时就像今晚你一样,我手指不小心划破了,她帮我包扎。”
岑今强忍着,让他把一句话说完整,这才冷冷打断他。
“霍先生,我对你和景小姐的罗曼史并不感兴趣,你直入主题吧。”
“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好温柔。说爱谈不上,但的确对她有了好感。”霍清池的声音平静到接近平淡,感受不到丝毫情绪,好像单纯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蔺哲的妈妈不是我亲姑姑,但是也算是亲戚,我内心里,觉得这是禁忌,不允许自己犯这种错误,所以后面三年,我和她一共只见过六次面,还包括初遇和他们的婚礼。”
岑今算是听出来了,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至于这个听众对这些感不感兴趣,并不能影响到他的表达欲。
既然这样,就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岑今往椅背上一靠,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大概是越压抑,越反弹,说句实话,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那种好感越来越深。因为一直有意避开,我完全没机会去了解她,可以说,她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我自己按照第一次见面时想象出来的。后来,我发现蔺哲出轨,责问他,当时他正在开车,忽然变得很激动。我一直不明白,明明他是过错方,支一点都不愧疚,还一直说是景云溪逼他的。然后,发生了车祸,他昏迷不醒,我伤到了腿。”
岑今:所以说祸害遗千年啊。霍清池这种人都能恢复如初,老天还真是不开眼。
“蔺哲刚出事时,景云溪非常伤心,我替她不值,又想让她开心一点,就趁机表白,捅破了窗户纸。蔺哲在外面的情人怀孕了,我姑姑姑父怕蔺哲醒不了,想要那个孩子,又嫌弃孩子妈妈是风尘女,所以想让景云溪假装怀孕,认下这个孩子,也好替蔺哲的出轨做隐瞒。这件事明显对景云溪不公平,所以那段时间,我的确一直在保护她,景云溪也十分依赖我。”
原来传说中的那位表弟出轨有私生子是真的。
霍清池倒是会把握机会,在景云溪最无助的时候趁虚而入,难怪事半功倍。
不过凭心而论,抛开他是个人渣不说,他对景云溪的确很好。
天造地设的一对贱人。
“后来,她说我们这样不对,让我和其他人试试,我家人那边,都反对我和她,我当时因为这些反对,起了逆反心理。当时我在想,哪怕另外找一个,我也一定要找一个和景云溪长相相似的人。”
很好,终于轮到她登场了。
岑今:“所以,你找上了我?”
“是。因为你长得和景云溪很像。我的本意,是想借你故意气气家里那些人,也想让景云溪明白……”他顿了一下,然后似是下定决心,“我是想让她知道,哪怕其他人和她再像,我也只喜欢她。”
岑今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明白了。霍先生你做到了。哪怕睡了替身,心里还是只爱正主。不过你告诉我这些,难道是想让我表扬你?”
霍清池好像看不到她语气里的嘲讽,自顾自的:“我的确有告诉过景云溪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你是我按照她的提议找的,我也把你带到她面前看过,也答应过她不会和你怎么样,可是景云溪却还是屡屡试探我,第一次见你外婆那天,她故意把我从你身边叫走,婚礼上她也是故意装病,当晚,我知道她是有意把我留在医院,不给我回去。”
岑今大概能理解景云溪这种口是心非和患得患失。
不过是缺乏安全感罢了。
只不过景云溪是拼命索取,而有些人是避免尝试。
“没事,反正是假结婚,当晚你在哪里,我并不关心。就好像除夕那天,你们当着我的面亲热,我也只是恨你们气晕了我外婆。”她无奈叹气,同时也疑惑,不禁看向霍清池,“说真的,哪怕到了今天,我还是不能理解,真有那么情不自禁吗,霍先生?明知道那天我外婆在那边,又是你答应过的那个半天,这个世界那么大,你房子那么多,实在不行还有各种酒店,你就非得在那里和她亲热?”
当天,岑今也曾经质问过霍清池差不多的话。
不过霍清池一直沉默,没有给过她答案。
这一次,霍清池还是沉默。
岑今摇了摇头,很是气馁的:“算了。”
她并不是想要答案,只是当时被吓到了,又急又气,不知道怎么发泄心中的不安。现在事过境迁,更是没必要追究。
远处,有狗吠声传过来。
岑今担心外婆会醒,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霍先生,你们的恋爱史我已经听完了,你还有没有其他吩咐?要是没有,我能回去了吗?”
“未未,如果我说,除夕那天,是景云溪有意设计的,你信不信我?”
太过突然,岑今懵掉了。
等醒过神,她笑得止不住。
“霍先生,你真拿我当傻瓜呢是吧?我亲眼看到的,也能有假吗?她弹琴,你在旁边欣赏,带着她放烟花,在厨房里互相喂菜尝,都是她设计的?你知道当天为了不让我外婆怀疑,避开你们,我费了多少心思?我战战兢兢过了大半天,说了无数谎话,都快急哭了,结果最后还是把她气晕到医院。是,我们是雇佣关系,我只是给你打工的,可是霍先生你做人的诚信呢?那个半天,是你应承给我的吧?”
哪怕到了现在,想到当时的场景,岑今还是觉得焦虑。
那种处处是BUG,到处是漏洞,顾得了头就顾不了尾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以至于后来东窗事发,岑今在焦急和愤怒之余,竟然觉得解脱。
太累了,圆谎圆得她精疲力竭,所以发现就发现吧,爱咋咋的。
这件事不能提,光是回忆起,就迅速消耗岑今的耐心。
“霍先生,我们没有值得叙旧的交情,就像你以前说的,坦诚一点,有利于我们的相处。你有话直说,别这么磨叽,我真的没有多少耐心了。”
她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摸向后面的裤兜。
霍清池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
“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算计我。婚礼那晚,我知道景云溪是故意的,还能勉强解释她是没有安全感,等到除夕那次,我突然发现,她可能并不是如我想象的那么善良。我没有跟她在一起过,除夕那晚过后,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今天,我又听说了一些事,证明我以前的猜测没有错。未未,景云溪这个人,有很严重的心理缺陷,很危险。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可是不管她说了什么,你别信她。”
“那我该信谁?你吗?”岑今轻笑,“然后呢?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发现你现在爱的人是我?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再哄我上床,好为你们生个孩子?霍先生,景云溪是不是没有生育能力了?”
哪怕光线黯淡,岑今竟然也依稀看到霍清池脸上的惊讶。
“你这样想的?”
“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想?!”岑今重重喘息着,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霍先生,我说过,既然我已经识破了,以后就不会再如你们的意。不管你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我一个字都不信。想要我帮你们生孩子?做梦。”
岑今的耐心终于告罄。在动刀之前,她用最后的耐心选择了离开。
手刚搭上门把手。
“未未,如果真像你所说,我要真是有这个打算,你以为,你有还手的能力吗?”
岑今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一点点变僵。
她没有的。
除了一死,她没有任何可以对抗霍清池的能力。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千里迢迢跑过来,也只是想跟你解释清楚。”霍清池轻叹一声,“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岑今的手,却慢慢松开门把手。
她慢慢坐回去,呆呆地看着车头。
“我一直以为,那天晚上,你是喝多了,睡错了人。假如你说的是真的,你……你当时,其实并没有完全喝醉,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