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回来看见曲云清正独自端坐案前,正聚精会神研读手中书卷。
一见他,李攸宁就忍不住心生暖意。
“师傅,你可又在看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入神,修为高深的曲云清竟然没能发现李攸宁竟然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他的手肉眼可见的抖了抖,似乎是有些仓皇失措。不过曲云清何许人也,定力自然也超脱常人。很快他便若无其事的将书卷合拢,又旁若无人的将它放下,甚至还下意识的压了压纸页的折痕。
虽然此举着实淡定,不像是十分可疑的样子。可大家都不是普通人,目力自然是超凡。不必刻意留心,只需一晃而过,看见书页上的内容自是不在话下。
李攸宁也只是在斜侧的位置堪堪瞧了一眼。
只见那本书上并无图解,通篇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可上面的内容嘛……
只见赫然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先把乾坤为鼎器,此抟乌兔药来烹……
李攸宁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高高在上的师傅,竟然背着所有人,偷偷看双修道经。
虽然是十分正经的那种,可这事发生在曲云清身上,那就跟常人看春、宫秘戏图没什么分别。况且他还能专注到浑然忘我,甚至察觉不到有人靠近。
李攸宁当然不会认为曲云清是因为多年清修寂寞难耐。毕竟随着修行日久,渐渐跳脱凡人根骨。虽然五感会变得越发敏锐,唯独情欲私念不会受此影响。而且修为越高的修士越发子息难继,女修甚至为求突破以内外丹道斩绝赤龙。(不来月事)所以道门中许多结契的道侣,名为相伴实则同修,甚至自始至终不会真的行周公之礼。
双修之道固然存在,却也容易动情动欲,实在是有利有弊。
李攸宁修的并非无情道,从不曾想过要忌讳这些。甚至因为当年分化为乾元,家族还曾秘传过一套乾坤阴阳相互进益的双修法门,即便如此她对此一途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认为此举发乎天性,因情而生,本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没必要过于刻板。所以从来不曾将这件事归为修炼一途,甚至去精研此道。
她都不曾想要了解,更遑论曲云清。
李攸宁实则不解,对方为何在此关头偷偷钻研此道。
既然好奇,那可真是由不得自己不去问一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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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双修道经内容出自张紫阳《悟真篇》
第34章
“师傅这是在读哪家经典, 竟如此入神?”李攸宁明知故问。
曲云清瞥了对方一眼,看神情就知道李攸宁绝对是看见了内容。可她却偏偏还要问他,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不过是闲来无事, 略微精进一下自身所学。”曲云清一本正经道。
李攸宁:“师傅道学深厚, 博闻强识。不知竟是哪家经典惹得师傅如此另眼相待。”
曲云清正色:“世间所学森罗万象,道理万千哪能全数知闻。”
这话一听,惹得李攸宁禁不住扑哧一笑。心想,对方这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模样当真令自己刮目相看。
“哦,原来师傅竟然对双修道典如此用心。只是不知此番研学可有何心得?”
李攸宁也非常人,脸皮的厚度同样不一般。她本就喜欢曲云清, 如今又确认了对方心意。出于乾元天性总是忍不住想要强势又激进的占据主导。可偏偏现实所困,让她进退两难。因此口头上的便宜自然的多占一点是一点。
曲云清先是有些错愕,随后很快又镇定下来。
没错,李攸宁时不时表现出的超脱寻常女子的那些直接又“无耻”的行为让他屡屡应接不暇。可偏偏就是这种“出乎意料”让曲云清内心总有种别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大约可以被称为“刺激”?
可他身为男子,又岂能允许自己在道侣面前落入下风。
如果只是比脸皮厚, 何必要怕她。
过往曲云清只是清静冷淡惯了, 可世间之事他并非不知道, 大多只是看破不说破。说到底, 内心早就被漫长岁月时光打磨的无比沉稳。
大家都只是长的脸嫩而已, 可谁也不是真正的青葱年华。害羞这种事, 本能而已, 可又何必放在心上。
曲云清:“从前只是略有耳闻, 不曾涉猎。可如今你我彼此既然已经约定婚约,自然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李攸宁:“师傅志存深远, 弟子真是自愧不如。”
“不必过奖,你若是有心,自然可以一道共同钻研一番。”曲云清后发制人。
李攸宁:“这倒是不必, 关于此道攸宁自有一套家传之学,来日必定与师傅好好讨教一番。”
曲云清强作镇定:“如此甚好。”
两人说到这里,不自觉的都有点热血上头。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如此继续下去也是分不出高下,总归不能当场切磋一番。
曲云清岔开话题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你的身体。现下你已经能慢慢聚集灵力,金丹也有了运转之力。天地间游离的五行之力不足以令你快速恢复身体。”
他一边说一边取出一方漆木盒子,伸手朝前一推直至李攸宁的面前。
“此物于你现在大有裨益。每日酌情炼化,应当不出月余就有奇效。”
李攸宁好奇的将眼前精巧的漆木方盒打开,发现其中整齐码放着四枚色泽温润的青色玉石。全部都是鸽子卵大小,与当初曲云清用来向楚寒舟交换“九华玉露丹”的玄晶如出一辙。
“师傅。”李攸宁有些惊讶,毕竟这青玉玄晶实属罕见。当初曲云清拿来为她交换丹药时她已然吃惊不已。毕竟是难得的至宝,虽然比不上承影石独一无二,却也称的上是凤毛麟角般的罕见与珍贵。
“如此贵重之物还是收回吧。我的伤不过是花费一些时间罢了。若是用上此物,实属浪费。”
她这话道也实在,乾元的身体比此方世界的人要更为强悍。换成是普通修士,像她之前那般损耗又跌入时空之隙,早就没了半点活路。可李攸宁哪怕将自己的身体经脉霍霍的支离破碎,但凡还有一口气在迟早都能恢复过来。这也是她一直修为受限,可依旧有恃无恐的原因。
曲云清面色一沉皱眉道:“这些不过是稍微精纯一些的灵石罢了。之前没有给你不过是因为当时你还用不上。与你相比,什么都算不得是浪费。”
李攸宁见对方态度坚决,忽而一笑。转而顺从的收下盒中玄晶。
“如此攸宁就却之不恭了。省的师傅还每日钻研双修之法,若是被其他弟子知道了,可是要被人取笑的呀。”
曲云清:“……”
见她笑的得意又娇俏,曲云清心头愁云散了散。
眼中满是温柔道:“若是炼化完这些玄晶中的灵气仍然没法治好你,我是很期待与你试试那些功法是否可行的。”
李攸宁干咳一声,腹诽道:虽然您一脸的柔情似水,可这话真的有点别扭不是吗。
就在李攸宁经由曲云清助力养伤的这段时间,之前一直跟着她的小姑娘绿竹还有那只失去了生前记忆的鬼魂被曲素问安排在了后山的幽篁别院。
这里说来还有一段典故,曾是伪装成修士化身为玄霄长老,企图颠覆整个世界,意图重返混沌的上古堕神,涟月夫人的故居之地。
此处独立于玄霄派的其他建筑,清幽僻静,过去曾遍生青竹故而由此命名。
绿竹居住在此地已有月余,除却每日给她送饭的弟子,连李攸宁的面都没能见上。
原本她与李攸宁之间有传讯的契印,可虽然自己已经初开了灵窍,却还没有来的及向李攸宁讨教主动传讯的方法。
住在这里虽然不必风餐露宿,可是实在过于幽静。每日里除了打坐引气,就只能和成天飘来飘去的那只鬼拌拌嘴,当真是无聊的可以。
今日趁着有人前来送饭,绿竹忍不住再一次搭讪道:“这位仙长,可否再帮我打听打听我的阿姐究竟去了哪里啊?”
来给绿竹送饭的正是之前在山门外遇见过的弟子孙玄。也正是因为这一面的缘分,莫名其妙的得了这项差事。
孙玄看上去二十七八,当然实际年龄不止这些。他对如何应付绿竹这样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很显然并没有多少办法。
出于某些原因,他对李攸宁心存偏见。连带着对她带回来的这一人一鬼也没有好脸色。
绿竹是个鬼灵精,之前仗着有李攸宁给她撑腰,嘴巴经常不饶人。可她却明白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于是转身收起了自己的泼辣和任性,每每对孙道长的到来都表现的十分客气有礼。
一开始孙玄根本不愿意与她搭话。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后来绿竹问的多了,免不了也会回上一两句。
只是孙玄自己也不知道李攸宁的下落。
因为自一月前掌教带回这几人之后,又将他们分开安置。而后又向玄霄派上下统一宣告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虽然并没有为李攸宁恢复掌教亲传弟子的身份,却明确表示李攸宁仍是玄霄派的弟子,派中上下不可对其妄加非议。
曲云清执掌玄霄多年,积威甚重,可他向来都是以德服人,弟子尤为信重。此令一下,众人有些难以接受,却大多不会怀疑其真实性。
一来曲云清向来身正立范,德行令人信服。二来他自己也是受害者,若不是另有机缘,早就身死魂消。再则掌教的确是李攸宁想方设法复生而来,这一点的曲云清自己可以证明。
诸如此类的道理大家都懂,只是心中难免迁怒。毕竟大家的同门兄弟至交好友死于夜袭。这里面多多少少和李攸宁的处事不当有着联系。
“仙长,你怎么又不理我呀。”
绿竹见孙玄又不搭理她,耐着性子继续问了一句。此时她的嗓音已经有了变化,不再是与李攸宁初见面时的雌雄莫辨的“公鸭嗓”,整体变得清脆了不少,终于有了少女的音调。
孙玄见小姑娘不停的缠问自己,也不好意思一味拒绝,实话实说道:“她在哪里,我是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她人呢肯定还在这山里,听说是在闭关疗伤,你就不用为她操心了。”
绿竹却是有些不信,初次见面时她就看得出来孙玄对李攸宁抱有敌意。之后山道上碰见的那个女修士对李攸宁的态度也挺不正常,像是忌惮又像是防备,还有些久别重逢的欣喜。两人之间一定有过很深渊源。
由此看来这个地方的人似乎并不是很欢迎李攸宁。
结合李攸宁从来不提及自己的师门,绿竹的小脑瓜里时不时就要脑补出一场场爱恨情仇的阴谋大戏。
之前口称是自己“姐夫”的那个男人原来是这里的头头,好像还真是李攸宁的师傅。
对于这混乱的关系,绿竹和阿飘在这一个月来可没少猜测。
甚至大胆妄言,这对师徒指不定存在什么样的爱恨纠葛。
看众人的态度,似乎极为尊敬那个男人,反倒是对李攸宁心有不耻。
难道是那个叫曲云清的老道士看上了李攸宁,威逼不成就反咬一口。
看李攸宁那左右为难的模样,说不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是舍不下那一套天地君亲师的伦常道义。
当然这一部分主要是绿竹的想法,阿飘倒是觉得两人两情相悦的可能性比较大。
绿竹:“仙长能不能想办法帮我转告阿姐,让她过来看看我也好。这些日子,我可是担心死了。”
孙玄见对方不依不饶,无可奈何道:“这事恐怕我也帮不上忙。近日别说她没有露过面,就连掌教本人都是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们也不是没像素问师姐打听过这事,可师姐却是一脸严肃,不许我们多问。
只说李攸宁重伤难愈,掌教正在想法设法为其恢复修为。
不过说来也是,李攸宁这人行事虽然不合规矩,天赋倒是真的高,过去曾被誉为地仙之下第一人呢。
若不是后来出了意外,应当是早就能登临仙道了吧。”
孙玄说到这,神色有些复杂。也不知道究竟是羡慕嫉妒亦或是惋惜。
正如世间大多数修士一样,他们对待李攸宁的看法均是矛盾又统一。既觉得此人天赋卓绝,又觉得她的天赋来路不正。
最大的区别在于,其他门派会觉得李攸宁的陨落是一件好事,否则玄霄一派出了两名地仙,那自己就再无争锋之力。
而玄霄派的弟子则会多多少少觉得惋惜,虽然这个师姐有些奇怪,可毕竟大家师出一门。纵然外人对她有些争议,可细数下来,毕竟是本门的战力,自然越强越好。
绿竹听闻李攸宁下落不明,曲云清深居简出。脑中那些见惯世情冷暖人心险恶后得出的猜测越发明显。
好你个色道士,看起来年纪轻轻,说不得有多大年纪了吧!竟然敢打我阿姐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乡下,可能请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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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绿竹心中恼火, 虽然极力忍耐,可毕竟年轻没有那么深的城府,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孙玄见眼前的小姑娘脸色发青, 咬牙切齿, 仿佛一下子被人捅了心窝子似的,不免感到奇怪。自己明明没说什么,不过就是照实说了几句而已。
“你这是怎么了?我可是真帮不上忙。你又何必如此呢。”孙玄疑惑道。
绿竹忍下心中的猜测和怒意:“那仙长可否帮我一个忙。”
孙玄本来无意与她多做纠葛,可又见小姑娘着实是真的着急,不免有些心软。
“何事?你先说来听听。”
绿竹向前摊开手掌,露出掌中契印, 开口道:“阿姐曾经给过我这个,可是还没来得及教我如何使用。”
孙玄看着对方掌中契印,开口道:“这印记多是以上传下,并不耗费受印之人的灵力。多用于主仆,也有师长也会用此印监察晚辈弟子。难道你是她的徒弟?可为何不直接以师徒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