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与利亚的秘密——春非
时间:2021-07-29 09:11:02

  ……
  她最后当然选了杭州,毕竟省下了机票和高铁钱,他们走沪昆高速和杭甬高速,恰好经过她母亲的疗养院。
  他们九点半到达西湖,许尽忱从八点开始电话就没停过。何双平一死,他简直忙炸了,也不知抽什么疯,非要来、逛、街。
  李维多随意找了一家杭帮菜馆,此刻正和许尽忱面对面坐着,他打电话,她看着一桌子菜,一筷子一筷子把菜夹进自己盘子里,间或喝点白开水。
  好一会儿,许尽忱挂了电话,她已经熟稔地准备好了记事簿,拿出黑色钢笔。
  “通知贾沈对华盛汽车进行利空洗盘,跳水式打压,然后抽出资金用于下一步抬位。”
  “好。”
  “恒天电子预计下周会耗资十六个亿回购6.7%的股份,总计630万股,让他们赶紧建仓。”
  “明白,可是我们的资金流……”已经断了。
  “把昨天和周川谈的那笔钱先挪过来,你立刻email一封给纽约包子公司的乔……”
  不,不该是这样。
  他忽然意识到,今天是他带他的小助理出来散心的。因为她这段时间的脸色太苍白了。因为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请年假、第一次离开他两天以上,这一切都让他心烦意乱。
  对,心烦意乱。
  他不是带她出来加班的,他失去了她两天时间,他要把这两天时间补回来。
  “算了。”
  他从她手里抽出记事本,前所未有地把手机关机了了,重新坐下,看着面前已经被扫了一半的菜,和她满满当当一片狼藉的盘子,放缓了语调:
  “这么喜欢这家?你等下想去哪玩?”
  李维多:“您……”
  许尽忱又阴恻恻道:“你要敢说’您做主’、’您随意’或任何一个类似词,年终奖就没有了。”
  李维多:“……”
  她从一堆食物里抬起眼,忽然瞥见餐厅旁边有对杭州良渚文化的宣传介绍,灵光一闪:
  “要么我们去,良渚古国遗址?”
  “良渚?”
  许尽忱瞥了一样招牌,挑起眉,居然很熟悉这个:
  “如果你想去良渚博物馆,那很方便,但如果你想去的是良渚古国正在开发的遗址,那就有点异想天开,据我所知,从北面天目山脉一直到南面大熊山中间的河谷地带已经被列为保护区,没有一点关系,你估计是看不到现场的。”
  对啊对啊,所以就让她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喝一天白开水吧。
  然而天不遂人愿,许尽忱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
  “看你那张失望的小脸,难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没有关系的男人?”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失望?
  “别忘了我父亲是怎么发家的,又是怎么败家的。太平洋文化圈那个表面不是很出名但跺跺脚考古学能抖三抖的秋平衍曾是他的结拜兄弟,穿一条紧身裤的至交好友。”
  他把眼镜放进衬衫口袋里,伸出食指朝她摇了摇:
  “快,把你前面这两盘菜吃完,然后让我这个有关系的男人,带你去良渚古国。”
  “……”
  她当然没有吃完两盘菜。
  余杭和杭州差了一个高铁站的距离,她被命令弃了车子,十分荣幸地和许尽忱总一起挤了一次中国的地铁。
  淹没在人流中的许尽忱:“……”
  他感觉他决策错了,但是他坚决不说。
  等车间隙,又电话进来,是一个姓陈的客户,年近五旬,保养得当,产业一般,隔三差五打来电话,今天给她分享一首谭咏麟,明天给她发点骚话毒鸡汤,大致内容类似“震惊!美女享受了爱情的滋润,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或是“致挚爱: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她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荼毒。
  却应对得难得耐心。
  许尽忱站在灰尘扑扑地国道线边,全程听完了他们的对话,皮笑肉不笑道:
  “又是那个陈老板?他想追你?”
  不,顶多想睡她。
  “没有,都是业务交流。”
  “业务交流不找业务部,找你一个总裁特助?”
  许尽忱“呵”了一声,随手拔了一片叶子,语气嘲讽:
  “陈老板的妻子是模特,腰围57,胸有36E,你一个A cup都撑不起的跑马场,你说,他看上你什么?”
  李维多:“智慧?”
  许尽忱:“……”
  这话连许尽忱听了都想打人。
  远处湖边有沙鸡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许尽忱看了一会儿,忽然不经意般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一个有钱人看上你了,这个人很有能力,也……还算有魅力,颜值和身材谦虚点说都……算OK。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领导能力突出,投资能力爆表,就是后期工作重点会在M&A上,可能陪你的时间不会很多……你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哦,我的朋友都不爱看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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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她们发全章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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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今天才看见网页旁边的霸王票一下上升了2万名……什么鬼哈哈哈哈哈哈,谢谢几个肥肥的小可爱。:)
 
 
第16章 
  她怎么看?
  颜值身材OK,工作重点在M&A,能力强,还有兼具个人魅力。
  李维多:“你是说何双平总?”
  许尽忱:“……”
  手里的叶子被他一不小心,捏出了汁水。
  “这和何双平有什么关系?身材好有魅力你就只能想到一个何双平?”
  他气笑了:
  “就你这个眼光,幸好不敢炒股,否则我的公司还能存在?早被你败光了OK?”
  真稀奇,她炒股为什么会败光他的公司?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李维多用排除法想了一圈身边的男人,有点勉强的说:
  “难道是秦宋柯?”
  许尽忱:“……”
  不,他回去就免了秦宋柯的职,然后把他调离33楼——不行,不仅仅是三十三楼,他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这栋大楼里,他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不过,刻薄归刻薄,这算是何双平出事后,李维多第一次听到他提及他。
  何双平是他父亲留下的旧部。最初许尽忱家中变故,一贫如洗。正如所有卑微的开头,当年许尽忱第一次成立基因公司的时候,全部员工只有三个人,他自己是交易员,何双平是研究员,而她是打杂的秘书。
  可当何双平死在早上7点11分,许尽忱7点13分得到消息,她昨天7点19分打电话给法务时,何双平所有内部权限、内部数据都已经转移,私人号码都注销,指纹账号都被抹去。
  比她预备做的更加彻底,也更加寒心。
  ……
  这里实在太偏僻,他们等了十几分钟车才来,先是穿过尘土飞扬的国道线,又改成人力三轮车,七拐八弯,终于到了一处建设十分幽静的宅院。
  宅院不大,但极其精细。地面白沙铺就,四面遍植湘竹,据说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考古学家长居的地方,他的理论涉及了中东、小亚细亚等几个横跨全球几个大陆的考古源头,他划分的中国考古板块,至今仍在沿用。
  不知道秋平衍教授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过……湘竹啊。
  李维多抬头看着风中摇晃的竹叶。很少有人知道,这种平凡植物不仅出现在中国,四千年前,也曾出现在美洲玛雅。
  这个消失的、会用十八进制和二十进制、使用三维文字的古老石器文明,在“玛雅-中国连续体”假说中,和中国根本来源于一个祖型文化,不仅和同期中国良渚文明同为玉器崇拜,还曾大量种植中国神话中出现的湘竹。
  全世界的古代,都崇拜黄金。
  只有太平洋,崇拜玉。
  把这种植物种在良渚古国的遗址上……总觉得房子的原主人,带着那么点恶趣味。
  但庭院的守门人却非常接地气,许尽忱与守门人述说来意时,这个赤脚老伯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沧桑道:
  “福建福建,煤雷堵油塞盖梗离烟地武松泥绳呃啊,拉铁色离。”
  许尽忱:“???”
  李维多:“……”
  许尽忱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我来拜访秋教授。”
  老伯敲了敲自己的旱烟斗:“呃啊婷刀部雷,但系雍泥高朽摸洗干,有别过菊耀南在。”
  许尽忱:“……你是觉得我的时间很廉价?还是你听不懂人话?请立刻进去通报,不要让我发火ok?”
  老伯把烟斗像挥指挥棒一样挥来挥去,很愤怒的样子:“呃啊油磨叽笼色,工烟抖森聚胎塞。”
  许尽忱:“……”
  眼看许尽忱已经重新戴上他的金边眼镜,暴躁君主人格一秒上身,第三次世界局部大战千钧一发,李维多赶紧拉住他:
  “我猜他的意思是,每天都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想拜访秋平衍教授,所以需要帖子他才能通报,而且教授现在正在接待……其他人,没有时间接待我们。”
  “……”
  许尽忱转头看着他的小助理,眼神锋利而探究:
  “我记得你的户口在G城,你听得懂?”
  “他的话和我以前一个朋友的方言有点像。”
  其实是他的方言和古越语、古楚语还有吴语都有一点相似之处。浙赣交界处的住民,以塞音和塞擦音为标志,全浊声母无论平仄,统统都是送气的清声母。
  十分钟后,许尽忱和李维多站在泥泞的乡间车道边。前者穿着阿玛尼手工定制的西装长裤白衬衫,后者一脸不敢说话。
  直到一辆具有后现代抽象主义历史感的拖拉机,从他们面前“啵啵啵啵啵啵”地开过。
  许尽忱:“……”
  李维多:“……”
  他许尽忱光鲜亮丽的一生中,从没发生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还是在他的小助理面前,这简直是他人生履历中不可磨灭的污点。
  就是这么个偏远的小山村,他亲自大驾光临,这户人家的主人不仅没有放着鞭炮,捧着鲜花来迎接他,居然还不、让、他、进、门。
  秋天的日头越升越高,四面荒无人烟。李维多不知哪里搬来一条废弃长椅子,放在一丛湘竹下,用餐巾纸擦干净。
  “许总,先过来这里休息一下吧。”
  许尽忱:呵呵,让他把他这条满溢着金融市场艺术感和谈判感的西装裤,和那种灰不溜秋的下等长凳摩擦摩擦?
  他嗤笑了一声,刚想拒绝,就见他的小助理站在几杆萧疏的碧绿竹子下,红色长椅,雪白皮肤、黑色长裙。
  乡间天空碧蓝如洗,地上开着蒲公英。
  许尽忱捻了捻手指,下意识地去口袋里摸烟盒。
  又忽然记起,他在她面前从不抽烟,甚至连烟盒斗不带。
  因为她每次闻到烟味,都会皱眉。
  半晌,他慢慢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竹影在两人身上流淌,他在手机上看了一会儿股市行情,却什么也看不进去。他想和她的小助理说说话,却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到几个和工作无关的话题。
  “以后不要穿这种裙子,你腿这么短。”
  “……”
  “你今天的妆是闭着眼化的吗?眼线都画到眼皮底下去了。”
  “……”
  “你是不是又偷偷减肥了?我警告你,你再减就不是缺乏女人味的问题了,而是缺乏器官的问题。”
  “……”
  没有人回应。
  他转过头去,看到他的小助理已经罕见地没经他批准就睡着了。她靠着一堵坍圮的青灰色墙壁,婆娑竹叶在她脸上留下晃动的剪影。
  他脱下眼镜,长久地看着她冷冷清清的侧脸。
  烟瘾慢慢从喉咙里泛上来。
  像是痒,又像是在完成一个多年前他就该完成的仪式。他伸出手,像怕惊吓到什么,慢慢地、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吻了下去。
  蒲公英被风吹起。
  ……
  她醒来时,许尽忱已经不见了,身边空空荡荡,只有几杆竹子在风里晃。
  已是夕阳西下。
  整晚的失眠和一天的滴米未进让她头疼欲裂。她渴,却没有食欲。每当她想到食物,尤其是肉类,就有粘腻的触感顺着食道滑上来。像一尾细长的蛇。
  李维多随手从头顶摘了一片竹叶,放进嘴里。虽然不知道许尽忱为什么没有叫醒她,但她睡过了约定时间这么久,按这个男人的性子,大概不会等。
  真渴。
  这里荒无人烟,他们来一路居然没有看到小卖铺。李维多从长椅上爬起来,慢慢地走回秋平衍的院子,想讨一碗水喝。
  可大门口居然没有人。
  门是关的,可围栏却不高。院子空空荡荡,只有不远处窗子下有个水龙头。此时日轮逐渐沉下山岗,澄澈水液在薄暮绯红的折射中,像水晶摔碎了崩落在地上。
  李维多别的本事没有,爬墙本事一流。
  很快,她就翻过了那堵矮墙,走到水龙头边,把嘴凑过去,就着深秋一点凉意,小口小口地喝。
  或许是她刚醒来不够警惕,又或许是这些细节太微不足道。
  以至于她没看见,她头顶那扇窗户,正被一双修长的手,慢慢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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