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真的好想睡,可不可以先让我睡觉,我们明天早上再做。”
“在你眼里,我找你就是为了做.爱吗?”
他低声说,眼底有些微笑意:
“本来没有这种打算,但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也好,我们明天早上再做。”
“……”
李维多这才清醒了一点:
“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恰好在想这件事,就来问问你。”
夜深了,他语气在桂花香气里,那么温柔,连爱意都有温柔的三六九等。
“李可可,你爱不爱我?”
“……”
电话里,他的小姑娘大约不明白他大半夜发什么神经,睡意朦胧地打了一个哈欠,敷衍道:
“爱的呢。”
“那你爱许尽忱吗?”
李维多像完全没注意到他到底在说谁的名字,连犹豫都没有:
“爱的呢。”
“……”
深山里偶尔有鸟在树枝上倦怠地叫一声。陈利亚的眼睛本来就生得极好,这时候慢慢抬眼,就有点目眩神迷的味道。
“从你知道我抓了你朋友,就对我改变了态度,我一直在想,李可可,你为什么这么轻易接受我。”
直到她问他,如果她哪一天离开了,他会不会帮她照顾好他的朋友。
陈利亚轻声问:
“李可可,你为什么接受我?”
没等她说话,他又自己回答:
“因为你需要利用我来保护你的朋友。四封密码信,四个死者,王元就是第三个——你收到了第三封密码,秦宋柯转交给何壬羡,何壬羡转交给你,郑阿二看过信件,这就牵扯到了四个人。”
这就是她接受他的原因。
其它收到密码的人都死了。
何壬羡、郑阿二和何珣已经在拘留所里呆了许久,这几个人可能是她在人间仅剩的牵挂,可她除了开头问过一次,后面就再没问过。
现在想来,她是根本不想让她的朋友出狱。
如果她是凶手,她的朋友最好呆在监狱里——呆在监狱里至少有警察保护,不会经历这场风波,等一切尘埃落定,她真凶身份露出水面,他们也会无罪释放,平平安安。
而如果她不是凶手,她也会把他的朋友留在监狱。
因为在她眼里,此时此刻,监狱是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地方。
他没有保护张纯,也因此失去了她的信任。她再也不相信他会无条件保护她的朋友,只好让自己成为那个“条件”。
她半真半假地要他承诺,却掩盖了原因。
她不相信他。
她和他上床,亲吻他、讨好他,却不相信他,更别提爱他。
电话那头,李维多睡到一半被他打扰许久,床气来了,语气冷冰冰,在他眼里就是一只奶凶奶凶的小花猫:
“所以呢。”
“所以,你怎样才能爱我?”
窗前白帘半掩,一树一树金黄燃烧的小簇花朵,模糊隔绝在视线之外。
他站在白帘之前,垂下目光,轻声说:
“李可可,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爱我?”
爱,爱,又开始谈爱。可是有人对她说,生命是生命的开端,死亡是死亡的开端,人一旦开始谋杀,就无法停止谋杀,人一旦开始死亡,就没办法再停止死亡。人一旦开始爱,就会一生贪婪。
爱和密码一样,都是不能见光的东西,都是要被沙子盖起来的东西。
“这个,不能告诉你哦。”
她半梦半醒,声音透过深夜的电话线,似隔朦胧烟水,轻轻朝他嘘了一声:
“这是,李可可的秘密哦。”
……
电话被挂断了,陈利亚独自站了好一会儿,随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玩具熊在沙发底下一头雾水。一只蜘蛛爬到它身上,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它,它被扔在这里整整一天,也没有人把它从沙发底下拿出来。
“Leah,你为什么要忽然给李维多小姐打这个电话?”
“碰个运气。”
陈利亚站在光屏之前,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慢条斯理敲打着一边的钢琴盖:
“人的大脑,会对同一类东西产生链接,也会倾向于用相似词汇来描述这一类事物。”
玩具熊:“可是爱和密码,并不是同一类东西。”
“不,爱和密码,对她来说是同一类东西。”
——都是需要掩藏的东西。
陈利亚拿起一只笔,在光屏上写上“A secret of Lcc”(李可可的秘密)。又把这串字符替换进原始波利比奥斯棋盘里,就按最简单的规则来,相同字母保留第一个,从左往右依次替换ABCD。
然后他再把那串坐标密文翻译过来。
是乱码。
他又替换了一个单词,把secret(秘密)换成了另一种表述“mystery”,一个神秘气息更浓重的单词。再把“A mystery of LCC”替换进去,重新解了一遍密码。
还是乱码。
月色温柔地倾泻在他身上,他笔尖抵着下巴,出神地望着光屏上的字符。
脑海里,从遇见她开始经历的每一个瞬间,如浮光掠影,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掠过。
他的李可可,喜欢什么?
她不喜欢吃的,不喜欢穿的,认可权力的意义,但又不是那么重视权力,一面缺钱缺到吃不起饭,一面金银珠宝都如过眼云烟。
那么,她真正喜欢的是……
“索特周期?”
三个月前,他刚认识她的时候,给她上课,使出浑身解数想教她学会小学三年级鸡兔同笼的数学题,可她一点都不开窍。后来两人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索特周期。
他抬起眼,问她:“你还知道索特周期?”
当时她笑了,说:“以前有一个人和我说过,如果埃及人没有在每四年内加插一天,他们的民历就会慢慢落后于季节,要经过1460年之后才能重来一次,一千四百六十年,这就是索特周期。”
这是她唯一一次表露出对他的兴趣。
不是对他这个人,而是对他脑子里的东西。
是了,她不喜欢学历史的他,可她喜欢历史。
而且,她英语很好。
非常好。
陈利亚眼神微微晃动一下,伸手划掉“mystery”,把它改成了历史上这个单词最初的词源“myst”。
mystery和myst表述的含义,不单单是客观的“秘密”,还有“神秘”、“宗教”的语义。
陈利亚把最后修改的“A myst of LCC”替换进初始的波利比奥斯棋盘,棋盘就变成了
1 2 3 4 5
1 A M Y S T
2 O F L C/C B
3 D E G H I/J
4 K N P Q R
5 U V W X Z
先行再列,那密码的第一行和第二行,21,42,44,44,12,44,对应坐标的字母,就应当是M、I、R、R、O、R……
Mirror?
镜子?
第二行12,14,对应的就是……on?
第三行51,43,23……the。
第四行35,11,32,32……wall。
……
这种简单的对应已经不需要他一个一个计算,只是瞥了一眼,笔尖微动,整行密码破译出的明文,已经出现在了光屏上。
然后陈利亚慢慢放下笔。
他站在莹莹的光屏前,清冷眸色被蓝黑交错的光芒点来那亮。
沙发底下的玩具熊,也随着他的目光,惊讶地、困惑地望向光屏上的那串字符。
牛顿从李维多小姐房间叼出的两段密码,的确是一句完整的句子。
可破解出来,居然是……
Mirror mirror on the wall,who\'s the fairest of them all?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点真的很隐晦的,就比如维多和陈利亚上床的时候,她想起了以前和许尽忱去日本出差……其实在暗示李维多是爱过许尽忱的
/
但如果你们不喜欢,就当我没这个暗示吧
最近回听老妖,我真的好想写!古!风!嘤嘤嘤QWQ
、
ps:这章我写明白了吗
第92章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白雪公主。”
……
陈利亚回房间时已经是午夜。月光倾泻山林,他的女孩蜷缩在宽大床铺一角,浅灰薄毯勾勒出一点轮廓,瘦得可怜兮兮。
他掀开薄毯,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脸也埋进她脖颈,像吸.毒病人闻见鸦.片香气,骨子里泛起瘾,深深吸了几口。
李维多被他打扰,习惯性地手握住他扣在她腰上的手,与他交握,半梦半醒间低声说:
“你在吸李可可吗?”
“李可可是可以吸的猫咪吗。”
“李可可不是猫咪,李可可是小狗。”
“小狗?”
陈利亚鼻尖慢慢蹭着她细腻的肩膀,轻声说:
“你养的小狗?”
“嗯。”
“后来呢?”
“它死了。”
“怎么死的?”
“头掉下来了。”
“……”
陈利亚眉眼不动,只是搂紧了她。
他想起许尽忱保险柜照片里,那只被砍掉头颅的小狗。想起她杀鸭子的时候,手指夹着刀片,轻轻一抹,鸭子的头就垂下来。又想起她杀鸡的时候,握着鸡的头颅按进水里,气泡咕咕地冒上来。
是你吗?
李可可,是你砍掉了它的头吗?
他闭了闭眼,还记得她白天说做.爱让她胃痛,手指慢慢按着她的小肚子。
“小狗死了,你才养了一只小猫?”
“嗯。”
“小猫叫什么?”
“李可可。”
“……”
李可可,李可可……她还真是执着于这个名字。
陈利亚忽然想起她的秘钥“A myst of LCC”……LCC?
所有有关她的事,都是他的盲点,他居然才发现,她的名字缩写和许尽忱公司,是完全一样的。
再想想,LCC的第一个L,是李维多的李,第二个C,是许尽忱的忱,最后一个C,是company……Campany,既有“公司”的含义,又有“陪伴”的延伸。
李可可,许尽忱,陪伴。
还真是……意蕴深刻。
他目光慢慢冷下来,望着她月色下一段雪白脖颈。
他手臂环在她下巴下,这本是一个守护的姿势。可她的脖子那样纤细,纤细得他只要微微收一收手臂,她的脖子就能像那只鸡、那只鸭子、那只小狗一样断掉。
初冬深山已经冷下来,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
李维多似觉得被子有点冷,忽然翻了个身,脖子恰好从他手底下滑开。她像小鸟寻回到熟悉的洞穴,柔软身体蜷缩在他怀里,与他亲密无间,姿态依恋极了。
陈利亚垂眸盯了她半晌,吻了吻她的长发,不动了。
……
第二天恰好周六,但在这山里,有什么工作日和周末的区别呢?陈利亚宠她宠得无法无天,从来不喊她起床。
……是不可能的。
李维多早上七点,被子就被人掀掉了。
其实掀掉就掀掉,可是山里清晨天气真的太冷了,她没有被子,整个人蜷在床铺中央,又不想起床,长发盖在身上,想汲取一点温暖。
陈利亚一只手端着早餐,一只手俯身把她的长发撩开,在她小耳朵上吻了一下。
“起床了,李可可。”
“不。”
“到起床时间了。”
“不要不要。”
李维多抱住他手臂,把他的手当被子盖,翻了一个身。
昨天半夜她以为他想掐死她,被吓到整晚没睡,早上才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小小地眯了一会儿眼睛,现在要困哭了:
“我不起床。”
“你要起床的。”
陈利亚平静地看着在他床上赖着不动的女孩,低声哄她:
“你不是一直想见何壬羡?今天要去监狱看你的朋友,路很远,我们要早点出发。你去车上睡好吗?”
“不去车上睡。”
“你不想知道王元是怎么死的了吗?”
“不想知道了。”
“你的朋友们……”
“我说了,我要睡觉!睡觉!”
她生气地翻了一个身。白天给了她的勇气,反复被打扰增长了她的胆量。况且这和许尽忱要她通宵加班不一样。通宵后许尽忱至少他还会让她休息一会儿补回来,可现在……现在她觉得她已经通宵加班好几个晚上了。
他好像精力无穷,做爱从不疲倦。
可这真的是白加黑无休式加班,彼得格勒武.装起.义前的沙皇都不敢这么剥削他的人民。
窗外朝霞日光太亮,她拉住他衬衫一角,遮住眼睛前的光。
就这样抱着他一只手臂,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