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出这个咒术的是昙花一脉的先祖,为了不遭反噬,先祖一开始便在咒术中做了手脚。
承袭着这条血脉,陆秧秧先天就能看到人尸血珠的存在,不用耗费灵力,甚至不需要她有身体。
“辛丑方位,击中府!”
“己酉方位,击上院”
“庚子,直接掏心!”
“丙申,击天柱!”
……
不过寥寥几句话,眨眼之间,第一圈攻过来的人尸已经在晏鹭词的一击下尽数化成了灰。
想用西南山谷的咒术对付西南山谷的人,这也太可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我真的喜欢华夏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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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156
有了陆秧秧的指挥,晏鹭词越战越勇,几乎不费力气,便将又一圈人尸杀得七七八八。
罗义一开始十分自负,认为晏鹭词仍是那个幼时被人尸队列耗到疲惫重伤、随后便只能任他打骂的小崽子。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炼制的人尸消耗得太快了!
不仅没有激起晏鹭词体内犬兽的反抗、拉扯他的神智,它们甚至连碰都没碰到他,就被他轻松消灭、尸骨无存!
眼看第二圈人尸也要被杀尽,罗义心痛不已,当即亮出了他的五丈青铜戟!
戟身青光乍现,刺得陆秧秧抬手,挡了下眼。
五丈青铜戟,威风赫赫,破灵破邪,传闻有百余斤重,且已生灵识,除罗义外,谁也近身不得。
曾有不知死活的弟子在清扫罗义屋子前扬言要趁着无人、摸一摸竖于墙边的五丈青铜戟,再被人发现时,他已经被青铜戟活活压死,脏器都从七窍被挤了出来,死状十分可怖。
从那以后,众人对这杆兵器更加畏惧,甚至还有人为它摆桌做起了供奉。
陆秧秧蹙了蹙眉,本能地感到那柄青铜戟不好对付。
如今她使不出力,晏鹭词受制于禁术,对上罗义,不是束手束脚,就是两败俱伤,很难讨到好处。
晏鹭词却并不同罗义直面硬打,他身法灵巧,拉着陆秧秧就钻进了人尸丛中、开始同罗义兜圈子。罗义若是想伤到晏鹭词,势必要先重伤几个他炼制的宝贝人尸,这才是所谓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陆秧秧于是放下了心,继续给他报血珠的位置。
“……辛亥……”
陆秧秧兴致极佳的声音猝然停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新从黑雾中走出的人尸脸上。
“方叔叔?”
陆秧秧的眼神凝住了。
那人的身体被缝补了多处,但面容却没什么损伤,跟陆秧秧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不会错的,那是方啸,方为止的父亲。
他们没有找到他的尸首,但他的命牌碎了,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可是现在,他却在这里,被炼制成了罗义的人尸……
直视着这张她看过许多年的脸,随着方啸的靠近,陆秧秧的眼前忽然闪过了一片血色。
“好孩子,不要乱跑,藏到尸体下面,等你阿娘回来……”
陆秧秧突然头痛欲裂!
她死死地按住快要炸开的太阳穴!
随着记忆片段的飞速出现,她的灵力从指尖开始,一缕缕喷薄而出……
她终于记起了所有的事。
蜷缩在西南山谷藏书阁的架子底下,她的视线受限,能看到的只有一双逐渐逼近的皂靴。
随后,皂靴的主人弯下了腰。
眼看那人的膝盖也要弯下来,小陆秧秧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手里的卷轴轻轻放下,滚了出去。
她的举动起了效果,来人被卷轴吸引了主意,伸出一只长满了手毛的巨大手掌捡起了卷轴,再没有再往里细看。
靠着架子下的昏黑,小陆秧秧逃过了一劫。
“是什么?”
一个靠近的陌生男声发问。
罗义直起身:“掉了个卷轴。”
又有一个压低的声音:“不行,这些卷轴上都带有魔教古传的禁制,凭我们,最多只能带走四五个。”
这是俞望。
“我要的东西拿到了,你们若是也拿好了,咱们就赶快走吧。”
“催催催……”
罗义正要嚷,却被那个陌生的男声打断了:“记住来时的目的,不要贪心。程恩一个人在外,既要看管陆珣,又要发动祸心,无法肯定就能万无一失,我们还是要抹去痕迹、尽早离开。”
接下来便是他们翻找卷轴的动静。
他们想要多带走几个卷轴,但由于禁制,他们花了一番功夫,最终还是无果,只能带着五个卷轴出了藏书阁。
长久地没了声音,小陆秧秧松开了紧捂着嘴的双手,从架子下爬了出来。
她很害怕,但她得赶快回去,她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娘,还要去保护生着病的阿爹。
藏书阁的门没有关,她直接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好多地方都着了火,火舌迅速吞没着房屋和庄稼,将西南山谷彻底焚成了红色。
可是更加鲜红的,是流动着的血。
所有人都在互相砍杀。
他们眼仁上翻,眼睛中几乎只见眼白,十分渗人,跟平日里的样子并不相同,但小陆秧秧却认得他们中的每一个。
今早还笑盈盈问她要什么生辰礼物的林叔叔,昨晚刚逗着她吃了苦菜、拍着腿哈哈大笑的季爷爷,说自己刚学了一招新刀法、追着连乔要比划两下的的宋大娘……
无数个熟悉的面孔沐浴着鲜血,面目狰狞地将利刃刺进他们至亲至爱的人身上。
小陆秧秧被眼前的场景骇住了,脚像是扎了根,怎么都迈不动。
很快地,她也被人发现了。
“孙伯伯!”
小陆秧秧躲开砍过来的大刀,大喊着向她挥刀的男人的名字。
可那个平日里最爱脸红、木讷又好脾气的中年男人却翻白着眼球,再次将刀举起,嘴里重复的只有一句话:“杀、杀、杀、杀……”
眼看刀刃就要刮到陆秧秧,数只暗器飞来,将他握刀的手臂扎了透穿!
陆秧秧立即从刀口下逃出,看向来人。
可不等她向着来人跑去,男人却又扑了上来,将她按在地上,用滴着血的双手掐住陆秧秧的脖子,力气大到瞬间就让她眼前发黑。
小陆秧秧本能地疯狂挣扎,灵力一时失控,硬生生扯断了男人的一条胳膊,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灌进了陆秧秧的喉咙里,呛得她想要呕吐。
可男人却没有改变一丝神情,继续睁着他纯白无神的眼睛,嘴里“杀、杀、杀”地念着,捡起一块大石头,便要往小陆秧秧的头上砸!
这时,一把匕首割断了男人的喉咙。
“方叔叔?”
小陆秧秧第一时间滚了一圈,牢牢抓住了身边的大刀,警惕地紧绷着全身。
在看清方啸此时的眼仁仍是黑色、听到他那声“是我”的回答后,她才略略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
方啸为被他亲手杀死的刘邯合上了他没能瞑目的双眼。
随后,他看向小陆秧秧。
但不等他说话,他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又是铃铛……”
他的眼球忽然上翻,露出了全白的眼睛。
但他在剧烈颤抖中咬牙极力反抗,又将黑色的瞳孔翻了回来。
白色、黑色、白色、黑色!
他的瞳孔颜色在极快地替变,整个人青筋暴起,承受着极大的折磨!
好容易,他脸色惨白地找回了自我,用力握住小陆秧秧的肩膀:“好孩子,不要乱跑,藏到尸堆下面,等你阿娘回来……”
说着,他的黑色眼仁又要上翻。
他奋力地把陆秧秧往后一推:“快走!”
说罢便转身替挡住了背后袭来的攻击!
待看清与他刀剑相向的人,方啸哀恸地怒吼:“老张!”
狂奔中的小陆秧秧回头看了一眼。
是张无恙。
张百里的父亲。
他全身是血,身上插着箭,手里握着一把断骨刀,眼白翻着,口中同样麻木地重复着“杀、杀、杀、杀”,再没有平日里英气勃勃、健壮憨厚的样子。
小陆秧秧忽然哽咽了。
她头也不回地抹着脸上的血和泪,敏捷又安静地藏到了一处堆起的尸堆中央,再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而在她躲藏的地方,仍旧能看到方啸。
方啸无法对一起长大的过命挚友出手,只能狼狈地应付格挡,一次次挡住张无恙劈下来的断骨刀,嘶声力竭地喊着“你醒醒!醒醒啊!”。
突然,连小陆秧秧也听到了那个铃铛声。
那声音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回荡在整个山谷,响得愈发纷乱!
“杀!杀!杀!杀!”
人们的杀意被狂烈激起,伴随着野兽般的嘶吼,张无恙的力气陡然变得巨大,一刀劈断了方啸的匕首,劈进了他的侧颈!血瀑布般喷涌而出,将世界染成了血幕。
被鲜血喷到眼睛的瞬间,张无恙黑色的眼仁有一刹那落了回来。
他猛地松开握刀的手,怔着双目,看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挚友在眼前轰然倒下。
突然,一把红缨长矛从他背后的心口穿过!
所有人都疯了。
……
方啸死了。
张无恙死了。
小陆秧秧的身体被鲜血浸得湿透。
她麻木地睁着眼睛,有几个瞬间都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趴在这里。
突然,她身上盖着的尸体被人踩了一脚。
她一动不动,如同一截枯死的木头。
但很快她就已经回过了神,用眼睛在暗中死死地注视着一切。
踩着她而过的三个人穿着黑衣、蒙着面,藏头藏尾,十分谨慎,但他们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差点被砍到,不能暴露身份用符术,于我太不利了。”俞望紧张得手指打结,“事情怎么闹得这么大?你们不是说,铃铛只会制造一些混乱,方便我们拿东西吗?”
罗义不屑:“小鸡的胆子。”
陌生男人:“东西到到手了就快些离开,若是碰上连乔回来,我们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要走你们先走,”罗义掂了掂手里的卷轴,“我得挑几具配得上这咒的尸体……”
说完,他牛眼一亮,捡垃圾一般,拎起了方啸的尸体。
“合该我走运,方啸的四肢都被他用上了奇门机巧的术法,听说强到刀枪不入。”
宋赋催不动他,只能帮他快些完事好离开:“还要什么?我听说,炼制这个还需要他血亲的血?”
“所以才说我走运,这方啸的老娘生完他以后,连着两胎都是双生子,血肯定够用……”
罗义眺望着找到了目标,大咧出了他参差不齐的、鲨鱼般锋利染血的前牙,“走!我已经看到了一个!”
陌生男人和罗义转身离开,俞望张皇地紧跟着他们,缩着他已现佝偻的背。
几人走远了,再也没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火都要烧尽了,血水升高到几乎要淹没小陆秧秧的手指,无数的头颅和断肢在她的面前掉落,一股熟悉的灵力终于轰然席卷在了整个山谷,铃音骤断!
可沉在杀戮中的人们却没有停手。
没了铃音,他们只是不再被催动得更加凶残,但却也并没有发生好转。
他们还在杀人,还在流血,还在死亡……
“阿娘……”
陆秧秧看到在谷中飞奔的连乔了。
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声音细若蚊蚋,只能拼命地从尸堆中伸出小手,想要抓住连乔翩跹掠过的裙摆。
可连乔跑得太急了,她没能抓住。
但是没关系。
小陆秧秧松开了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线。
阿娘回来了。
一定没事了。
没多久,她视线中的连乔停下了四处阻拦人们的脚步。
她拖着被血水浸透了的披风,站在一处空地,望了望空中高悬的那轮圆月,随后念动了一段咒诀。
这时,她的脚下,灵力化成的含苞昙花忽地绽开了!
一瓣。
两瓣。
三瓣。
四瓣。
……
山谷似有所感,发出了低浅的嗡鸣。
人们厮杀的动作缓慢了下来,劈砍的动作变得迟钝无力。
紧接着,被包在里面的第二层昙花也打开了。
小陆秧秧脸上安心的笑消失了。
她怔怔地心想。
不可以再开花了。
昙花开尽,人会死的。
可花还在开。
一直在开。
终于,在包裹着花蕊的最后一瓣昙花也展开后,山谷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活着的人们终于恢复了神智,随后虚弱地一个个倒下。
而盛放后的昙花却开始凋零了。
连乔的身体从脚开始,一点点化为细粉,随风消逝。
这时,连乔在火光和鲜血中看到了她的女儿。
发觉不对的小陆秧秧终于从尸海堆中挣脱出来,哭着冲向连乔。
连乔弯腰将她拥住,捧住她被污血染脏到看不出模样的小脸:“不要怕,没事了,以后会很安全。”
继承着昙花血脉的小陆秧秧已经绝望得感知到了一切。
她揪紧阿娘的袖子,疯了一样地摇头,喉咙里“嗬嗬”哭着,灵力开始崩溃失控,外泄着拍碎了身边的一具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