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一落,罗义的脸忽地抽动,刚才的豪迈气概一丝不剩,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不再自在。
陆秧秧:“你对在西南山谷的所做所为问心无愧,但似乎,并不是对所有的事都能如此。”
她居高临下,冷眼望着他。
“你们给河川先生的儿子下了禁术,要封住他的嘴,那我今日就挖开你的嘴,让你自己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冰镇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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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158
她同晏鹭词交底的那天,晏鹭词淋湿着眼睛,最后也没能说出关于他自己的一星半点。
他想说却不能说。
那她就要让扼住他喉咙的人亲口说!
晏鹭词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
这是他孤苦了这么年来,第一次有人挡在他的面前,为他出头。
他静静地立在她的身旁,望着她的侧脸,像是望着刺穿黑石屋子、热烈灿烂落到他身上的第一束光。
陆秧秧看着久久沉默的罗义,再次向着他逼问。
“我在问你话。”
她并不介意耐心地对着他重复,“我在问,你们用了‘扼颈’,想藏起来的究竟是什么?”
罗义似是极不想听这桩事。
他眼神晦暗地撇开脸,嘴上横道:“你想知道,怎么不让这个小畜生亲口……!”
他的话未说完,就变成了痛苦的闷哼!
困囚笼的笼角突然化出一条刺链,如露出獠牙的尖头长蛇,冲而贯穿了他的一侧琵琶骨!罗义噗地喷出了一大口血,嘴里的鲨鱼牙齿染满了鲜血,显得愈发血光森森。
“嘴巴放干净!”
陆秧秧低声喝他!
“他是晏自闲,是晏河川的儿子!天底下所有人都欠着他,没有人能羞辱他!”
晏鹭词的眼圈忽地红了。
他滚动着喉咙,一点点昂起了头颅。
见罗义还不出声,陆秧秧动了动空着的左手,整个困囚笼便如活了一般,四面八方数条刺链寒光凛凛,对准了他的奇经八脉。
但罗义实在是个硬骨头,她已将他折磨得没有一处好肉,竟还是撬不开他的嘴。
但陆秧秧还有办法。
西南山谷被外界叫做魔教,从来都不是因为他们强大的灵力,而是他们曾经使出的阴邪手段。
很多招数,她不用,不代表她不会。
她知道有一种方法,专门对付罗义这种专练兵器的玄门人。
他们自小与本命的兵器一同修炼,灵力与共,时日久了,兵器内便也孕育出了灵筋。
她的办法,便是针对这条灵筋。
对弱些的兵器也许行不通,但青铜戟强悍如斯,必定已经到了人与武器同心同体的境界。
一旦抽走了这把青铜戟的灵筋,罗义便同样会受到重创,灵力尽失,沦为废人。
对玄门中人来说,最恶毒的,不过是令他沦落为一个再无半点灵力的废人。
一直没得到也就罢了,可得到了却失去,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这个法子,原本是西南山谷几代前一个被御剑修行者斩断了双腿、带着满腔恨意的老者想出来的。
后来有段时间不慎流传到了外面,被些不三不四的人学了去,不知多少前途无量的子弟遭到毒手,无法接受、最终自绝而亡。
这件事导致那几年御着兵器的玄门人人自危,许多年都没有人敢走”御兵器“的这条路,传承险些断绝。
后来也是经过了一番血拼清洗,才将会用这个法子的人杀绝。
就陆秧秧所知,它已经在外面失传许久了。
她掌心悬起三枚铁钉,在捆着五丈青铜戟的铁链松开的瞬间,手掌一推,将钉子拍进了青铜戟内!
罗义终于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惨叫。
陆秧秧不为所动,手指一扬,钉住了青铜戟灵筋的铁钉便开始一寸寸向外拔起,将灵筋一点点抽出。
始终硬扬着脖子的罗义终于佝偻了后背,开始狰狞蜷缩。
可他分明颤如抖筛,却又大声狂笑,像是见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荒唐事。
“你用这招?!你用这招?!多有趣啊!”
他的牛眼放着光,“你以为西南山谷事变是我们几人所致?不!害了它的,就是这种阴毒的邪术!一个天之骄子,天纵奇才,被人从云端打落,自然恨意滔天,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将这害人邪术的门派铲灭干净……”
陆秧秧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她又像是知道了,心口闷痛得厉害,几乎透不过气。
但她死命地掐着自己的手指,掐到皮肤淤血发紫,没有让情绪在脸上露出一点。
“你还没有回答我!”
陆秧秧像是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再一次肃然地厉声问道,“‘扼颈’要藏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看她崩溃失控,想回避她的问题。
但她不愿意。
她要逼出他的崩溃,她要让他失控!
“你忌惮一个民间流传了不知多少年、连小孩儿都背诵的《中山狼传》,是因为你心虚。你对河川先生的儿子动辄打骂,甚至动了杀心,是因为你害怕。因为你做的事不忠不义、对不起天地、对不起良心,所以你时时胆寒、怕天打雷劈!”
陆秧秧缓了一口气。
“五丈青铜戟,好威风的兵器啊。你为了拿到他,跌入了霸气山庄的剑山之下。晏河川背着奄奄一息的你,一步一步从剑山之底攀爬而上,数个日夜,九死一生,这才有了你如今无限的风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你是如何相报?!!!”
罗义眼神仓皇闪避,脸上的肉不受控地几度扭曲,极力回避却无果,最终在陆秧秧的那声怒斥中赤红了眼眶。
“我没动手!”
他怒吼得歇斯底里!
“我说了不同意!是他们非要杀了河川!——”
他在说什么?
在罗义震耳欲聋的吼声中,陆秧秧的神色滞住了。
她后脊发凉,眼睛逐渐睁大,震惊地看向晏鹭词。
玄门对连乔的死因模棱两可,但对河川先生因何而死明确一直毫无争议。
所有人都知道,河川先生为了世间百姓,同无边海兽奋战数日,终于斩杀玄武,但自己也身受重伤,用最后一口气画下了镇海符,随后力竭而亡。
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连半点风言雾语都没有传出过。
因此,即便知道了晏鹭词被下了“扼颈”,但因为晏鹭词触发“扼颈”时提到的是阿桃的死,所以陆秧秧理所当然地便认为,罗义等人做的,是在河川先生镇海死后,他们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势、把持号令玄门,害死了阿桃,随后,他们用术封住了晏鹭词的嘴,甚至想要用犬兽秘咒将他变成一条会听从他们命令的狗,彻底地“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她发现,她好像错了。
他们真正要瞒住的,不是阿桃的死。
河川先生……
是了。
一切的记载中,镇海最后的时刻,就是俞望、程恩、宋赋、罗义这四个晏河川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守在他的身边,在他最为虚弱、最无法防备的时候,护着他画下了那道镇海符。
而后,河川先生便死了。
没有河川先生,俞望这一生不过碌碌庸才、程恩早在面容丑陋地绝望中自尽、宋赋还是那个被哥哥死死压在下面的无能之辈、罗义早就死在了剑山之下。
没有河川先生,他们四个算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成为执掌一方的玄门领袖,一辈子无限风光!
好啊。
好得很。
原来《中山狼传》这出戏,不是意会地指代他们的忘恩负义,而是一段真正发生的故事。
狼,真的吃了东郭先生……
就在这时,陆秧秧脚下踩着的大阵忽然一震。
她从愤愤中抽离,警惕环顾四方,随后她便发现,不知何时,因罗义被困囚笼锁住所有灵力而不再动弹的人尸们,竟都老实地站在了陆秧秧两人的身后,像是在被他们率领。
陆秧秧心觉不对,低头向脚底的万千燃灯下望去。
地面,原本熙熙攘攘流动着的人群停住了。
所有人都抬着首,正在望着他们。
地面的人能看到他们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到她惊诧的目光,罗义也顺着望了下去。
看清了局势,他顿时清醒了不少,啐掉一口血沫,大笑着将嘴咧开到一个夸张的程度,齿间的血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
“是。”
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话一朝喊了出去,他的心虚与羞愧好像也不在了。
“我们害死了河川,还害死了河川的妻子,我们还把这小畜生养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笑得如同恶鬼,“我承认了,你听到,那又如何?这小畜生不想死便不能说。你倒是能说,可你是什么身份?!黑斧白昙,连乔后代,玄门之中谁认不出来!你说出的话,谁会相信啊?”
他癫笑着吼道:“看啊!下面所有人都看见了,我被你这个魔教妖女困住,受尽折磨!很快,天下人都会知道,西南魔教,再度出世,兵临玄天,为祸世间!到时必定有无数玄门前去讨伐,你们魔教,活不长了。”
陆秧秧在他犬吠声中冷静地想通了两点:“这阵不是你布下的。还有人在驭尸。”
此时,地面的玄门中人合力破开了一盏燃灯上的咒术,将那根燃灯柱子搬走了。
随着阵法出现漏洞,下面的声音汹涌地传了进来。
“快,想办法救出罗庄主!”
“黑斧白昙!黑斧白昙!是魔教教主!这天下又要遭难了!”
“便是魔教教主又如何,她不过一人,我们众门派弟子合力杀上去!便是豺群,也能噬虎!”
“可晏盟主,怎么会也在上面?而且看起来,好像,还跟魔教的人是一伙的……”
陆秧秧的血忽然冷了下去。
她看向身边的晏鹭词。
他穿着玄天盟盟主的白袍,便是周身染满了血与尸液,但那七圈海波纹在圆月与燃灯之间仍发着夺目之华。
她顿时便明白了。
背后那个布阵之人最恶毒的地方,不是将晏鹭词困在此处、任罗义宰割,而是在这个时刻,在罗义战败、难以逆转翻盘之际,悄悄改变了原本阻隔着外界视线的“困”字阵法,将方才半空发生的事,断章取义地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此时,玄天盟的无数百姓、玄门中众多的掌门,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玄天盟盟主晏自闲和她这个魔教的主人并肩而立,遭受酷刑的罗义被关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凶煞人尸则乖乖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
这副情形会被如何解读,陆秧秧根本不做他想。
要怎么办?
她急急地想。
如今,她黑斧白昙尽现,身份昭然若揭,是不可能糊弄过去了。
此时晏鹭词最明哲保身的做法,就是马上对她出手,两人作势打斗一番,做出敌对的样子!
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对法要用的招数!
但一对上男孩的目光,她就知道,她的打算成不了。
她皱起眉,对他摇了摇头。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我们只是打给别人看,我不会因此讨厌你一点儿!
晏鹭词却对她笑了。
他分明看懂了她的意图、也明白她理解他的苦衷,但他却明确又固执地握紧了她的手。
“我不要。”
他坚定地看着她。
“你别想丢下我。”
他的动作毫无掩饰,下面的人也看清了。
“他们的手!”
这话传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一点,还在下面猴急着为晏鹭词辩解的掌门老头停住了声音,面上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第二根燃灯柱子也被挪开了。
“困”字阵破了。
陆秧秧利落地挑出了青铜戟内的灵筋,毫不犹豫先将罗义彻底废掉!
紧接着,她抛出附着她咒术的牛筋绳子,将方啸的人尸捆紧、拽至身侧!
下一秒,她便已经带着方啸的尸体和晏鹭词、一起落回到了白石桥亭的石桌旁。
罗义不知所踪,但仍在她的困囚笼内,乃是笼中之雀,成不了气候,活着比死了用处更大。
而半空中其余的人尸则直接摔落地面,大多都直接摔烂了。
有几个没被摔烂的,便不知得了谁的命令,开始肆虐攻击周围的活人。
好在正下方聚集的都是些玄门掌门与弟子,堪堪可以应对。
“走吗?”
陆秧秧问晏鹭词。
城池中多是一些被蒙住了眼睛又热血冲动的人,实在没有跟他们打的理由和必要,不如先走了算了。
“孩子!”
这时,离陆秧秧他们最近的玄门人赶到了。
就是今天同晏鹭词唠叨了好久他们家优秀小儿子的白胡子老头。
见陆秧秧他们要离开,他马上奔近了过来,用武器拂尘将路堵住。
“孩子。”
他焦急又真心地看着晏鹭词。
“我不是望尘僄声之人。我不听方才宋赋说的那些话,我只信你,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指向陆秧秧:“魔教妖人手中邪术无数,你是不是被她的邪术所控,蛊惑了心智?”
晏鹭词沉默了一瞬,开口道:“您不要骂她,她是我心爱之人。”
“果然如此!”
听了晏鹭词的回答,白胡子老头更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