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趁机也就说了说自己家的情况,说起自己两个哥哥如何如何,之后她不动声色地道:“我听你意思,你是家里最小的,你哥哥姐姐都应该结婚了吧?”
陆靖安听这话,心里一顿,他感觉到冬麦其实是想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
本来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六个姐姐,就得他一个。
这在农村甚至算是一个非常好的条件了,六个姐姐以后还不是帮扶着他,他是家里独一份,什么好的肯定都得先紧着他。
可是现在,冬麦如果不能生,她关注的地方就和别人不太一样了。
自己家这情况,明显必须有个男丁来传宗接代,自己不在乎,可家里得在乎,冬麦生气了怎么办?
他犹豫了下,还是含糊地说:“是,哥哥结婚了,小侄子都会跑了,现在过得挺好的,我父母那里也没什么心事,就差我了。”
冬麦听了这个,稍微放心了,他有哥哥,且有孩子了,听那意思还是男孩,看来至少传宗接代方面不用愁。
她便笑了。
陆靖安感悟到冬麦的意思,知道她其实是放心了,两个人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了。
况且她笑起来真是好看,他没见过哪个姑娘像她这样好看的,像是春日里被风吹着的二月兰,粉粉团团的,娇弱得让人心口发烫。
他喉结动了动,伸出手,试探着去捉住冬麦的手。
冬麦感觉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进展太快了,其实应该再观察观察,当下稍微躲了一下,
陆靖安试探着去牵,却没牵到,其实是有些失落,他看了看冬麦,低声说:“冬麦,你觉得我怎么样,我,我挺喜欢你的……”
冬麦低着头,小声说:“我也觉得你挺好的,不过我们现在还是缺乏了解,而且我觉得太快了也不合适,你觉得呢?”
陆靖安有些失望,不过想想:“嗯,你说得对。对了,你刚才说,你有两个哥哥,你——”
也就在这个时候,林荣棠和孙红霞也从放映厅院子里走出来,里面太闹哄了,真是让人受不了。
林荣棠出来后,看到那边一男一女站在那里,第一个念头是,那个姑娘和他的冬麦身段真像,都那么纤细苗条,腰细,身段差不多。
之后他定睛一看,血便往上涌,一股子气恼激得他眼睛都红了。
竟然真是冬麦!
这时旁边孙红霞正和他说话,说放映机坏了倒正常,可以等等,她这里正说着,就见林荣棠蹭的一下子往东边跑,她愣了下,抬头看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柳树底下的陆靖安和冬麦,孙红霞一下子明白了。
早就离了,他都和自己相亲了,竟然还惦记着冬麦?
林荣棠却顾不得那么多。
是,冬麦是和他离婚了,他没能留住冬麦,但他下意识里总觉得,冬麦还是他的。
冬麦怎么可能嫁给别的男人,给别的男人亲别的男人抱?
林荣棠受不了这个。
他直接冲过去,一把将陆靖安和冬麦分开:“冬麦,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干啥呢?”
他大声这么一吼,怎么看怎么一脸捉奸相,冬麦愣了,陆靖安也是懵了。
陆靖安看看林荣棠,看看冬麦:“你们,你们认识啊?”
冬麦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遇到了林荣棠,陆靖安各方面条件不错,她也是才和陆靖安接触,想着也许能够进一步,这个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时候,没想到突然就出来一个林荣棠。
看到林荣棠时,所有的好心情仿佛瞬间没了,她冷冷地反问:“林荣棠,关你什么事?”
陆靖安本来看到林荣棠也是惊讶,之后看冬麦猛地冷下脸来,也意识到不对:“林荣棠,这怎么回事,你认识冬麦?”
林荣棠盯着冬麦那嫣红的脸蛋,俏生生的女人哪,这是自己的女人,现在呢,她和别的男人搞对象出来看电影!
就算是陆靖安又怎么样,没错,他刚才还巴结讨好陆靖安,可陆靖安想搞他的女人,没门!
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和冬麦搞对象!
再说,他怎么也不能让冬麦嫁人,不能让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他必须阻止冬麦的一切机会!
林荣棠铁青着脸,咬牙:“陆同志,你可能不知道,这是我前妻,我们才离婚。”
陆靖安又是一愣,他看看林荣棠,看看冬麦。
谁想到有这么巧的事,原来冬麦的前夫竟然是林荣棠?
冬麦好笑至极:“林荣棠,你也知道我是你前妻,我们离婚了,已经离婚了,就算才离婚,那也是离婚了,我愿意干什么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陆靖安这个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咳了声,马上严肃起脸来:“林同志,冬麦提过离婚的事,我也听说过,既然离婚了,那就是没有关系了,我现在正和冬麦同志接触着,还希望你能端正心态,不要打扰我们搞对象。”
林荣棠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置信。
陆靖安虽然只是公社一个小小的助理财粮员,但那也是吃公家饭的,结果冬麦才和自己离婚,竟然勾搭上这个男人了!
他不管不顾了,大口喘着气道:“陆同志,你怕是不知道,冬麦她不能生,我们去陵城医院检查过,她不是正常女人,生不出小孩,你和她搞对象,白搭!”
冬麦怎么也没想到林荣棠竟然这样,大庭广众这么说,这一刻,她真是很不得让林荣棠滚,滚得远远的。
是,她不能生,这事她已经和陆靖安提过了,人家也说了不在意,结果现在,林荣棠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挑拨,他就这么见不得自己好吗?
他这是有多恨自己?
无法控制的怒火在冬麦胸口蔓延,烧得她手都在颤抖,恰好看到旁边一根树棍子,估计是小孩子拿来当玩意儿随手扔那里的,她拎起来:“林荣棠,我劝你闭嘴,你再说几句,我就不客气了,我请你要点脸吧,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想怎么样,和谁看电影,和谁谈,不关你的事,我能不能生,这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
林荣棠却是不怕,他红着眼,死死地盯着冬麦,大口喘气:“你不能生,你干嘛出来祸害人家?你和人家说了吗?你骗人家你有理了?你为了找个男人就这么急?你一天没男人就不行吗?”
冬麦更恼了,这个人怎么给脸不要脸?
她再没任何顾忌,咬咬牙,举着棍子:“林荣棠,这是你自己找的!”
她如今正是气头上,恼恨得很,手底下自然没轻重,林荣棠看她来势汹汹,也是怕了,吓得赶紧躲。
陆靖安本来已经傻眼了,他没想到会这样,也没想到冬麦性子这么烈,他赶紧过去阻止冬麦,但哪里劝得住。
孙红霞看到陆靖安和冬麦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冬麦这个人太坏了,她和陆靖安早就勾搭上了,自己求她帮忙,她竟然不帮自己说话!
替自己说一句话有那么难吗?都勾搭上了,不就是顺嘴的事吗?
还是说冬麦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明知道自己说句话就成的事,结果就是故意不帮自己?
她正恼着,就见林荣棠跑过去了,她呆了呆,心都凉了。
她记起来上辈子,她其实挺羡慕冬麦的,林荣棠多疼冬麦啊,对冬麦好,温柔体贴,而且家里富裕,给冬麦买好衣服穿,她就觉得,如果她是冬麦该多好啊。
这辈子,她和沈烈离了,接近林荣棠,眼瞅着林荣棠对自己也有意思,她觉得自己终于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可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无论以后她怎么努力,在林荣棠那里,她都没办法和冬麦比了。
这个世上怎么有一个人,就是能轻松拥有你所没有的,哪怕是离婚了,那男人竟然也惦记着她,凭什么?
她正愣在那里,猛地一回神,就看到那边闹腾起来,眼看着冬麦拎着棍子就要打林荣棠,她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帮忙,她是怎么都不能让林荣棠出事的!
人真出啥事,她不是白折腾吗?!
第35章 冬麦的愤怒
陆靖安和孙红霞一起,总算是把冬麦拦下了,孙红霞护着林荣棠,陆靖安挡住了冬麦。
那边林荣棠劫后余生,白着脸:“冬麦,你就这么恨我,我说得不是实话吗?”
冬麦捏着棍子,她看到林荣棠,只觉得作呕,这种厌恶感让她的手都在颤抖。
她是不能明白,自己不能生,两个人过得不好,离了,就算他恼恨自己哥哥揍他,他也揍啊,揍回来啊,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下三滥的主意,看到自己和别人搞对象,恨不得赶紧搅和黄了。
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不能生的事直接往外说,要嚷嚷得满大街都知道。
刚才等着看电影的人,已经有不少听到动静出来了,大家都在看热闹,议论纷纷,冬麦甚至听到有人指指点点地说。
“就那个女的,看着挺招人的,竟然不能生。”
“啧啧啧,白瞎了,能生,那不是白瞎?”
“她还跑来看电影,这是和谁搞对象呢?”
那些话语像潮水一样融入脑中,她咬咬牙,瞪了林荣棠一眼后,转身就跑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刚才那些话依然在她脑子里回荡,怎么都驱逐不走,她的心脏好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她呼吸困难,四肢颤抖到几乎不听使唤。
她颓败地蹲在了一处墙角,有些年代的墙上残留着用白石灰刷着的残破标语,她紧贴着墙壁,浑身冰冷。
林荣棠的那些话,就是一根根钢针,刺进她的大脑,让她头疼欲裂,她觉得自己要死了,但是愤怒又从心底弥漫,蔓延到全身,血液逆流,她恨得牙齿打战。
她想起来隔壁村有个寡妇,夏天浇水看水泵的时候,和一个男人好上,被人家发现了,从此后,那个寡妇被人家议论,被人家欺负,随便一个猫啊狗啊仿佛都能踩上一脚。
那些男人,平时怎么可能随便这么评价女人,是林荣棠的话让他们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一个可以评头论足的牲口。
冬麦蹲在墙根底下,抱着膝盖,咬着嘴唇,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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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撕了电影票后,便干脆进去录像厅看录像去了,谁知道这录像厅里根本没什么好玩意儿,从港台弄了一些毛片,里面女的光着大屁股叫唤,tmd,这都什么玩意儿!
他想起来冬麦,看着这画面只觉得腻,一点心情都没有,干脆起身出来了。
出来后,冷风吹着沈烈,他低着头往前走,走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向公社电影院走,陡然停住脚步,嘲讽地笑了下,去干嘛,去看人家搞对象看电影,看人家手拉着手?
正走着,就见前面墙角下蹲着一个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毛衣,一看就是冬麦的那件,她可怜兮兮地蹲在那里,将脑袋埋在膝盖中间,乌黑的发辫垂在孱弱的肩膀上,发梢上的红丝带被风吹得一动一动。
他忙上前:“冬麦,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
冬麦听出来是沈烈的声音,不过她却没吭声,根本不想搭理任何人,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将脸埋在膝盖里头。
沈烈蹲在一旁:“是谁欺负你了?”
埋在膝盖里的冬麦发出压抑的抽噎声。
沈烈便觉自己的心被刀子轻轻刮了一下,并不重,但却抽疼。
他放轻了声音哄道:“告诉我,我给你出气,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好不好?”
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是那个陆靖安。
他竟然欺负冬麦,是不想混了吗?
这种才分配到公社的年轻人,没什么根基,又是吃公家饭的,如果他真欺负了冬麦,他保准闹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把他铁饭碗搅和黄了他不姓沈。
然而冬麦听到他的话,却是想起来之前,那个时候她哥去揍林荣棠,他还帮着林荣棠说话拦着呢。
刚才如果他在场,自己打林荣棠,他肯定也拦着自己护着林荣棠。
冬麦对林荣棠的厌恶,瞬间全都迁怒到了沈烈这里。
他怎么好意思说这话,他是林荣棠的好哥们,他怎么可能帮着自己,他就是个骗子!
冬麦抬起头来,含着泪瞪了沈烈一眼:“骗人,骗人!”
清凌凌的眸子泛着红,蕴满了泪,薄薄的唇儿颤抖着,她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就那么埋怨地望着他。
沈烈的心在这一刻停摆。
他抬起手来,握住了她的肩,蹲在那里,与她平视:“冬麦,到底怎么了?是陆靖安吗,他欺负你了?”
冬麦哭着推开他:“才没有呢,不是陆靖安!是林荣棠,他是你朋友,你才不会帮我,你就是嘴上说得好听,我才不信你!”
她想起那些围观的人说出的话,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在那些男人眼里,她是什么,一个相貌不错可以随意欺凌的女人,一个欺凌过后还能生儿育女的女人?
她突然觉得身上很冷,周围很暗,她仿佛走在一个陌生而恐怖的世间。
她以前并不知道,原来世界是这个样子,这推翻了她的认知。
她不寒而栗,含泪的眸子涌出慌乱的恐惧。
也许沈烈也是这样的,他也是男人,他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
沈烈听到林荣棠的时候,便多少猜到了,他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冬麦,你别怕,你已经和他离婚了,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他如果再敢,我替你打他。”
冬麦却根本听不进去,起身就要跑:“骗子骗子骗子,我才不信你,你骗我的,你不会帮我,你只会帮他,你们都帮他!”
她想起来了,刚才陆靖安也帮他,陆靖安竟然劝自己,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遭受了侮辱,凭什么竟然护着林荣棠?
沈烈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冬麦,你冷静下,他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
然而冬麦却根本不能冷静,也不想冷静,她张牙舞爪要挣脱沈烈,沈烈握着她的胳膊死活不放,她一气之下,趴在他肩膀,对着肩膀使劲咬了一口。
入春后,沈烈不怕倒春寒,已经穿得单薄,尖细的小牙咬到了肉里,沈烈发出低低的闷哼声。
冬麦咬下去后,她也清醒了一些,她知道这和沈烈没关系,她就是迁怒,这个时候,她正恼着,谁撞上来,她可能就迁怒谁。
她张嘴,放开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