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时间林泊元止了声,嘴还半张着,眼神僵直,又惊又喜又混乱,身子直挺挺的由她抱着,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娇软,一动也不敢动。
又是他身上独特的松香气,季芊婷闭了眼,没有任何时候能比得上现在让她感受到的心安。
“季芊婷。”林泊元一时间弄不清楚季芊婷这样的用意,以为她烧没退,现在还糊涂着。
听到头顶的低唤,季芊婷这才睁开眼,眼神灵动,撑着眸子向上去看,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喉结。
她眨巴两下眼睛,转而用额头贴在他的胸口处,“之前你问我,我心上人的名子,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你......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好了,我心上人的名字是林泊元。”
“什么?”林泊元的脸瞬间涨红,他生怕自己听错了,心已然卡在了嗓子眼儿,他生怕嘴张得大了便会跳出来。
“我说我的心上人,是林泊元。”季芊婷这会儿忽又觉着脸热,连头也跟着晕晕的。
林泊元抬手捏了怀中娇软的下巴,从上注视着她,二人对视,这次,是他清晰的看见怀中姑娘黑亮的眼仁中自己的身影。
浓浓情意在二人之间化开,屋内变得安静起来,连窗外的鸟叫声传进屋里也格外的清楚,林泊元唇角微动,忽然咧嘴笑起来,又一副没正形的样子说道:“该不会有个和我同名同姓的人吧!”
此言一出,将二人才积聚起的那点甜馨又转成欢快,季芊婷一时间也没绷住笑意,在他怀里嗤嗤的笑起来。现在季芊婷虽是一副病容,却又凭添了几分柔美,下巴略尖,可见这两日没少吃苦,脸都瘦了一圈儿,整个人抱在怀里只那么一点,生怕一用力便将她折弯了。
面前的男人没有忍住,将额头抵住了她的,鼻尖蹭着她的,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季芊婷,真的是我吗,你确定真的是我吗?”
“嗯,除了你没有别人。”她闭了眼,柔声回应。
林泊元心头一荡,这回应便是给他最好的东西了,从未有过的冲动袭来,将他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于是他将唇又压低了一分......
就在二人的嘴唇就要贴在一起时,门口忽然传来说话声,二人同时睁大双眼,又默契的分开,季芊婷朝后一仰,又重新躺下,因为心虚的缘故紧闭了双眼,假装没有醒过来。
见状,林泊元也朝外坐了坐,还不忘理了理衣襟。
眨眼间的工夫,是刘氏陪着邓茹进了房。
邓茹一进门,见着林泊元坐的笔直,抿着嘴浅笑着摇了摇头,从外面一回来便说什么都要见季芊婷,眼下连规矩什么的都不顾了,邓茹见劝不住,也只好随着一起来,别人若见了,只说是邓茹来探望季芊婷。
“三姑娘可醒了?”邓茹问。
林泊元没敢用正眼瞧人,只伸出一根手指浅挠了眉心,“没醒。”
“还没醒。”刘氏上近前一步来到床榻边,弯身过来,见她依旧闭着双目没有动静,于是伸手轻探了季芊婷的额头,“已经不了烫了。”
刘氏当着人面演得一手慈母模样,“这孩子烧了两天,给我急的,这回终于退热了。”
邓茹远瞧着季芊婷睫毛似有些抖,脸色也发红,再瞧一旁的林泊元,亦是红着耳朵,邓茹似是明白了什么,轻笑一声,对林泊元道:“泊元,你在这里待的久了着实失礼,既然三姑娘已无大碍,咱们便回府吧。”
“好。”林泊元缓缓起身,目光始终没离季芊婷。
......
从季府出来,林泊元便一头钻进了府门口停着的马车,而邓茹还在园子里和刘氏讲着话。
见四下无人,邓茹便道:“今日的情景季夫人也亲眼见了,我家泊元当真是在意三姑娘的。”
“是,”刘氏陪笑应着,专挑好听的讲,“我也瞧出来了,说到底还是我家三姑娘有福气,能得候府二公子的青睐。”
“话是这么说,可是今日让他亲自去见三姑娘,实在是有些失礼。”邓茹又道。
“候夫人您言重了,我们家三丫头的命都是二公子救回来的,二公子又担心她,她病重,怎么能不让二公子见见呢,再说二公子是个君子,自小便在我家读书,说句高攀的话,这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不必那么见外。”
“你不怪罪他,我便放心了,”邓茹轻抬手轻拍了刘氏的手背以显亲近,“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说这二人自小青梅竹马,现在又算有了过命的情分,三姑娘这性子长相我又喜欢,不知季府可有意将三姑娘许给我家老二啊?”
“这当然是件好事,只是我们家三姑娘是个庶女,怕要委屈了二公子。”刘氏嘴上是恭谨客套,心里却不太舒坦,恒誉候府这样的门第,若是季芊婷嫁进去,那可真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凭什么!
“季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向来不在意这些,这泊元从小又被我们惯坏了,凡事只凭他喜欢就好,这些他更不会在意,”邓茹朝前慢慢走着,“今日我也只是先和季夫人通通气,我知道这季府当家的是季夫人,你放心,他日提亲时,我们林府三媒六聘一样都不会少,三姑娘嫁过来也是当正室的,我林家上下断不会委屈了她。”
刘氏听她这样说,这亲事便是势在必得,她即便想挡也挡不得的,只好点头应下,半句也不敢多言,只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恨这季芊婷果然命好,一个区区庶女,幸得候府看中,居然还要娶为正室。
再想想她的若仪,那可是季府的嫡女,一直所求的也不过是个太子侧妃!
她凭什么!
二人说着话远走,钟明齐黑着脸从假山后露出头面,一拳砸在假山石上,方才那两个人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季芊婷病的这两日,他连一眼都不得见,没机会又没得体的借口,可林泊元呢,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这世上,好似没有什么事能难的倒他。
生而为人,为什么他林泊元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己即便拼了全身力气还只是这般田地,半点也不由人!
他不服!
第28章
这一夜,有人欢喜自有人愁,季秋棠自嫁出去,每每回府刘氏都少不了要教训两句,这次借着季芊婷出事,她便在府里多留两日,可府里不同钟宅,不得不和钟明齐宿在一个屋檐下,到了夜里二人一人睡床一人睡榻,互不理睬。
“听父亲说姨娘去了城外上香,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季秋棠之所以在家懒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见柳姨娘一眼,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她人影,一肚子的话也无人述说,心里一时有些焦躁。
“之前柳姨娘也常去城外,许是这次多住了几日,姑娘别担心,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红梅宽慰道。
“季芊婷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姨娘还不知道呢,真是可惜。”季秋棠摇头叹道。
“待她回来不就知道了,这两天传的可是满城风雨。”
季秋棠举着帕子笑掩唇角,此时钟明齐推门进来,连带了漫身的酒气。
一见他这副德行季秋棠便变了脸,由掩唇角变成了掩鼻子,大声斥道:“你当这是在你自己家里,这可是在季府!”
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这些日子她整日说些难听话,钟明齐已是见怪不怪,晃荡着身形一头栽倒在榻上,手背遮着眼,头疼,心更疼。
“你的心上人病了,你不去瞧瞧?反而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季秋棠白了他一眼,这钟明齐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能入得了她的眼。
平日听她讲话,能忍则忍,可是今日他转了性,钟明齐睁开眼坐直身子,虽然头有些晕,可还是看的清眼前人。
他冷笑起来,嘴角朝一边抬起,盯了季秋棠半晌,直到将她盯的发毛他才指了她道:“你可知,你的心上人就要另娶她人了,他要娶的还是你最恨的季芊婷!”
闻言,季秋棠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猛得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你个傻子,你还不知道吧,今日林泊元来探望季芊婷,候夫人还说要提亲,要娶季芊婷为正室,”他挺直身子,眼神迷蒙,似笑又似恨的望着她,见她目瞪口一脸失态,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你看看,他有多喜欢季芊婷,不在意她是嫡是庶,他什么都不在意,他只喜欢那个人,只要那个人便好。你再瞧瞧你,你和你姨娘用尽心机,到头来结果如何?人家对着你,连眼皮也不曾抬过一下!”
“你混蛋!”她破口大骂,气的几乎跳脚,风度全无,虽是醉话,却每句都像刀剑一样刺中她的要害。
吃到了甜头,钟明齐越发开怀了,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不吐不快,“你说,若是你没嫁人,你被山匪劫去,会不会有人豁出去性命去救你啊?”
说着,他忽狂笑起来,“怎么会呢,你这样的人,怎么有人喜欢你啊,你说的对,季芊婷就是我的心上人,可有谁的心上站着你?你瞧不起我,你却看不透你比我更可怜,更可悲!”
说罢,他摇摇晃晃的又躺下,嘴里一直嘟囔着,时笑时嚷。
这回季秋棠已经彻底被他气疯了,哆嗦着复而坐下,用力拍着心口,嘴唇一张一合,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讲不出。
......
次日天不亮便下起了蒙蒙细雨,这两日睡的多了,季芊婷便起的格外早,将衣裳穿好便来到窗前赏雨,才将窗子推开,便见着院中匆匆进来一个撑着伞的小丫鬟,抬眼便见了窗内的季芊婷,微微福身道:“三姑娘您起来了,前头出事儿了,您快去瞧瞧吧。”
“出什么事了?”季芊婷见小丫鬟面色微慌,不免好奇
小丫鬟眼神向别处飘了两下,面有难色,也不直说,只道:“姑娘还是自己去前面瞧瞧吧,恒誉候府的二公子也来了,特意吩咐奴婢来请您过去。”
“他来了......”季芊婷,眼神微动,微一思忖,便已明了,该来的,一个也逃不掉,眉目间稍有松懈,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小丫鬟应声退下。
“姑娘要去哪儿?”文竹听了声音只披了件衣裳便出来,顶着还未梳洗的乱发立到窗前问道。
“前面要有大戏看了,你才回来,好生歇两日。”季芊婷瞧着文竹整个人瘦了两圈儿,这两日她也被困在山上吃不好也睡不好还担惊受怕,亏得官兵后来将大落山一举扫平才得以救她和小厮们出来。
季芊婷到了正堂的时候,堂前人已齐全,季文升和刘氏坐在正中,季若仪和季秋堂、钟明齐依次坐在左右。
小丫鬟将她撑来的伞接过,季芊婷这才款款入堂,进了门,便一眼瞧见林泊元,二人一见彼此默契会心一笑。
她的笑,蛰了钟明齐的眼。
如今这样的笑,再也不属于他,而是成了别人的。
“二公子,人已齐了,不知你有何事要说?”季文升正色道,实再想不通他一早便来,弄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钟明齐端坐在梨木椅上,手藏在袖口暗握了拳,他想着,难不成今日林泊元便要当着众人的面提亲?右顾右盼,这一没媒人,二无常物,只像平常那样跟了个书童,又觉的不太像。
“是时候了,将人带上来。”林泊元侧头朝德宝吩咐。
德宝点头,出了正堂,随后有两个小厮带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进了正堂。
待人进来,季文升一眼便瞧见柳姨娘,季秋棠亦是一怔,忙站起身来唤了句:“姨娘!”
柳姨娘听见季秋棠唤她,只快迅抬眸瞄了她一眼,随后又将头垂下。
季文升见着自己的爱妾被人绑成这样,一时心头动怒,几乎克制不住,带着愠色冲林泊元道:“二公子,你这是何意!”
“季大人您莫急,听我慢慢跟你讲。”顿了一下,林泊元不急不缓又道,“季芊婷这次被山匪劫去,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有意为之,这幕后的黑手,便是这位柳姨娘和他的情夫,陈大友。”
“这人,便是陈大友了。”他抬手指了那男人。
此言一出,堂内无论主子仆人皆露惊色。
“不会!你胡说!”季秋棠高声道。
林泊元并未侧头看她,而是低笑一声,对着陈大友道:“陈大友,你自己来说。”
“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糊涂,小人被她勾引,我俩算是远亲,自小相熟,她明知我已娶妻还时常来找我......”陈大友开口的同时便扑通一声跪下,头如倒蒜。
陈大友这样,让柳姨娘十分心寒,这两天这样的话陈大友对人说了一止一遍,她都能倒背如流,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全心全意的为他,倒出钱银来贴补他,到头来,倒成了自己勾引。
她也不讲话,只冷笑,似在笑他,又像是在笑自己。
这样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将季文升砸了个结结实实,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此时此刻却正展示在他同众人面前。
季文升怔了良久,脑子一片空白,可眼中的怒火几可燎原,仿佛下一刻便会从眼底喷涌而出。
这样的新鲜事儿可乐坏了刘氏,同季文升相反,眼底的笑意几乎都要拢不住。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是哪个远亲,我从未见过你,你究竟与我家有什么仇什么怨,竟这样血口喷人!”季秋棠指着陈大友扬声吼道,显些失了态。
刘氏瞟了她一眼,呵斥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在这里张牙舞爪的成何体统,还不快坐下!”
季秋棠眼神闪动两下,小心瞧了季文升一眼,见季文升脸色青紫,丝毫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知道现在处境对自己和姨娘十分不利,也不敢像往日那样造次,再不甘心,也只得乖乖坐下。
“你说。”良久,季文升终于开口,是对柳姨娘说的。
柳姨娘缓缓抬眼,尽管平日她牙尖嘴利,可到了现在也哑口无言,翻遍全身也找不出两句能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生平还是第一次词穷了。
见她良久不言,林泊元也不客气,干脆了当的说道:“我那日原是跟踪与山匪有勾结的陈大友,无意中听见柳姨娘同他讲是借口出城上香来与他私会,还有她也亲口承认了是她托了陈大友找来敢绑季府姑娘的山匪,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季芊婷。”
“林二公子讲的,可是真的?”季文升终于起身,一步一步踏出去,像有千斤重,来到柳姨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