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帮人牵线搭桥,周虎的罪名并不重。到了此刻,他当真别无选择,如果真有区别的话,就是他犯一桩罪和很多桩罪的区别。
这么直白的选择,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周虎坐在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在面前女子耐心耗尽之前起身,缓缓下楼。
秦秋婉站在他后面:“你若是想跑,我是抓不住你的。”
周虎心下苦笑,这个女人从进门起没说几句话,但每一句都直指要害,香香和兰草还有做媒,每一样单拎出来都经不起细查。
因为这两年他对那几个姑娘有所松懈,不知道她们如今对他还有没有恨……香香是有的,就算不开口,这个女人应该也能用银子砸得她们开口。
下楼时,周虎真的后悔不跌。
他得有多想不开,才跑来招惹这个煞星?
秦秋婉亲自把人送到了衙门,看着周虎跑去找衙差,说明他对夫妻俩被劫一事知道的内情。
衙差听完,明白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就禀报了大人。
大人将人请进去,周虎跪在地上,原原本本将与姜夫人身边丫鬟的那些对话都说了出来。
“小的是本分的生意人,确实认识一些道上的混混,见钱眼开,一时没能忍住,这才帮着牵线搭桥。”周虎想让自己脱罪,虽然知道不可能。他还是想让自己身上的罪名轻一点,再轻一点。所以,都是能推则推。
因为秦秋婉和楼宇是此案的苦主,可以坐在一旁旁听。
姜夫人和其丫鬟被请了过来。
说实话,姜夫人来公堂的一路上还一头雾水,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请。
夫妻俩被劫确实是她找人指使,可她早已吩咐过丫鬟,不要让那些混混知道幕后人的身份。所以,昨晚那些打手被抓纷纷入狱,她丝毫都不担忧自己会暴露。只是烦心又让夫妻俩逃过一劫。
到了公堂上,看到秦秋婉,她有一瞬间很心慌,不过,又很快按捺住了。没有人会知道是她找的打手!
随即,她眼神又落到了周虎身上,顿时瞳孔微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可没有忘记,周虎也是知道自己儿子还活着的人之一。
他怎么会在此?
心神震动之下,姜夫人没注意到身侧的丫鬟早已经腿软跌坐在地。
“周虎指认,丫鬟妙玲找到他,让他帮着找打手收拾楼秀才夫妻二人,此事你们二人如何解释?”
姜夫人正担忧大儿子还活着的事会不会暴露,恍惚间听到这话,周身顿时冷汗沉沉。她不可置信地侧头看向丫鬟,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蠢货!”
一句话出,姜夫人惊觉自己失言,急忙闭了嘴。
当着大人的面,有些话她不好问。事实上,她真的很想问丫鬟一句:你是有多想不开,才跑去找周虎?这不是明摆着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上么?
丫鬟也挺无奈,她一直都是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在府里找人帮忙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可这去了外头……就跟瞎子似的两眼一抹黑。巧了不是,刚好周虎欠着姜家的,她找上门,周虎不敢不从!
事实上,丫鬟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也深思熟虑过,她不认为一个读书人带着个乡下丫头能够逃脱得了十几个人的围攻,只要那些人把人揍一顿逃跑,就算报了官,那大半夜黑乎乎的,能找得出谁来?
丫鬟哪里想得到,楼宇竟然有那么好的身手,把那些打手全都弄到了大牢中关起来。刚得知消息,丫鬟就提着一颗心,一整天都浑浑噩噩……果不其然,还是被查了出来。
姜夫人看到丫鬟的神情,也将内情猜到了大半,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打骂几句,又不敢说话。如今她还没认罪,若此时开口责备丫鬟不会办事,和主动招认有何区别?
又憋屈又生气,心底里还有些害怕。姜夫人脸色红红白白,煞是难看。
“姜陈氏,妙玲,你二人有话说吗?”大人看一眼边上姑爷写的供词:“如果你们不为自己辩解,那就认罪画押。 ”
姜夫人:“……”怎么就说到认罪上头去了?
她急忙道:“此事我不知情,也无话可说。妙玲背着我做的事,我也是此时才知道,求大人明鉴。”
大人皱眉,看向妙玲:“你有何话说?”他又强调道:“公堂上胡乱说话,耽误本官判案,是会罪加一等的。”
妙玲低着头一言不发。
姜夫人再次道:“我也不知道妙玲发什么疯,兴许是之前李幽兰还做我儿媳时,和妙玲有了些恩怨。也可能是妙玲为我打抱不平,这才找人出手……民妇治下不严,害了楼秀才夫妻,虽不知情,也确实有错,请大人责罚。”
治下不严不会约束下人,可比蓄意找人打劫的罪名轻得多了。
大人再次追问妙玲,妙玲还是不肯招认。案子审到这里,僵持住了。
眼瞅着大人已经开始翻看师爷记录的供词,接下来应该就是押后再审……秦秋婉看向周虎,眼神凌厉。
周虎:“……”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吭声,李幽兰这女人一定会上前说一些香香和兰草的故事,看她说的那样笃定,说不准已经找好了人证物证。这件案子他还只是其中的小人物,等到大人开始查香香二人,他就真的完了。
要命的把柄捏在别人手上,他不敢不听,当即上前一步:“大人,草民有话说。那晚上妙玲姑娘话里话外都表示这是奉了夫人的吩咐。”
妙玲一家人的身契还在姜府,她不敢指认。还要帮着开脱:“我那是为了让你尽心办事,故意吓唬你的。”
周虎强调:“可你说过,这夫妻俩得罪了夫人,夫人早就想收拾他们,最近才腾出了手!你说这话时,还是站在我客栈的楼梯上!”
话说到这份上,大人再不怀疑,一拍惊堂木:“妙玲,赶紧如实招来。”想到什么,他提醒道:“你不用担忧家人性命,回头我就让人将他们接来,连同身契一起,让你无后顾之忧。”
“若本官如此体贴你还不招认,休怪本官对你用刑!”
妙玲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她飞快膝行两步:“奴婢只要看到家人和身契,一定原原本本全都招!”
姜夫人:“……”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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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0、最后一个原配 二十八
真到了图穷匕见, 主仆情深就是个笑话。
这世上也有忠心为主的下人,但姜夫人碰不上,她要管辖那么大的后宅, 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 平时都挺忙,这人一忙了,脾气就暴躁。偶尔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憋着,那攒下来的怨气不能冲着婆家人和娘家人发, 那就只能冲着下人。
下人眼中的姜夫人喜怒无常, 高兴时能赏不少好东西,生气了能因为一点小事把人打去半条命。真的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脾气发得多了,就有点费下人。
妙玲到她身边, 也才两年多,平时只想着伺候好主子多拿赏银, 为自己攒一份丰厚的嫁妆, 并没有多深的情分。刚才一直不开口, 最大的顾忌还是家人。
大人这么贴心,妙玲再无忧虑, 半个时辰后, 妙玲的双亲与哥哥被接到公堂, 她直接上前,坦诚了听了姜夫人吩咐后去□□,却因为不熟悉而找上了周虎牵线搭桥的事。
姜夫人心里慌乱,面上也带了一点, 她自然是不承认的,只说是丫鬟拿了别人的好处,故意污蔑于她。
身为官员, 最善于观察嫌犯脸上的细微表情,大人没放过姜夫人面上神情,知道她已经心虚。但嫌犯不肯认证,还在狡辩,就需要更多的证据。他看一下妙玲:“你请周虎出手相助,给了多少银子?”
刚才周虎已经招认,是因为见钱眼开,才出手相帮的。
妙玲没有给银子,上门威胁了两句,周虎就老实帮忙了。她本来可以全招的,可事关大公子,那可就牵扯上了侯府,她不想与已经是侯府红人的大公子为敌。
所以,还是得承认给了银子。
周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妙玲是个实心眼的,真的什么都招,难免就会牵扯出他曾经算计秀才的事,这事情若是被查出来,罪名也不轻。
到了此刻,他心底里又把杨成宝给骂了一通。也下意识地看一下了妙玲。
大人看到两人交换眼神,又问:“周虎,本官记得你认字,将你收的银子数目写在纸上。”
当即就有人送上了笔墨纸砚。
周虎心里发苦,侧头看了一眼妙玲,到底是不甘心背上算计秀才的罪名。转身之际,他用一根手指戳了戳腰,乍一看像是挠痒痒。
妙玲看得真切,加上二人之间交换了眼神,她当即就笃定那是周虎给她的暗示。
等到周虎落笔,大人再次问及,妙玲底气十足:“十两!”
她说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周虎:“……”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浑身乏力。
师爷举起手中的纸,上面写了一百两。
妙玲在被提拔到姜夫人身边后,也学了几个简单的字,至少,银票上的字还是认识的。看清楚纸上的数目,她当时就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向周虎。
那眼神似乎在说,就凭你也配要一百两?
周虎看出来了她的意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身为花楼东家,日进斗金,区区十两银子如何驱使得动他?
“数目对不上,你二人肯定有一人说了谎。或是你们两人都说的谎话。”大人面色沉冷:“这是公堂,事关人命和冤屈,容不得你们如此糊弄。”他一拍惊堂木,声音很沉似乎敲在了众人心上:“本官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这一次,两人都写了一百两。
大人这才满意,看向了姜夫人:“姜陈氏,你如何解释?”
姜夫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自己脱罪,只再次强调:“肯定是有人收买了丫鬟想污蔑我。”
大人沉吟了下:“你有怀疑的人选吗?”
姜夫人本来想说是内宅私斗,这种事情谁家都有,丢脸归丢脸,只要能让自己脱身,怎么样都成 。可话到嘴边,她看到了对面坐在案桌后面事不关己一般的年轻女子,到了嘴边的话就改了口:“是李幽兰。”
她振振有词:“她记恨我让她冲喜,背负克夫的名声。”
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着攀咬,果真是记吃不记打。秦秋婉出声问:“姜夫人,到底婆媳一场,你这么张口就来,令公子在九泉之下,怕是不会安心投胎。”
听到这句,姜夫人恍然惊醒。
方才周虎的忌惮让她忘记了,在这个公堂上,还有人不怕掀开她儿子还活着的真相。
想到此,姜夫人急忙改口:“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我娘家弟媳,她长年看我不顺眼,之前还想与我结亲,被我拒绝之后,一直怀恨在心,每次看到我都没有好脸色。”
接下来,她列举了不少和娘家弟媳多年以来的那些恩怨。
当陈夫人被请到公堂上时,是有些蒙的。听到大姑子指认她蓄意陷害,更是一脸茫然。
“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有些龃龉,何至于此?”陈夫人反应过来后,慌得跪了下去:“求大人明察。”
事实上,陈夫人身上没有丝毫疑点,她最近为了女儿的婚事,焦头烂额,整日都在外奔波,压根没空做这些事。
不是陈夫人,那就是姜夫人撒了谎,绕了这么一个大圈,耽搁了大半日,就因为她胡说八道。大人动了真怒,即可就要用刑。
姜老爷也在堂中,一开始还面露焦灼,后来就事不关己。眼看姜夫人要被用刑,他也丝毫不担忧。如果妻子真的品行有瑕,那就只能换一个了。总之,不能让家里的妇人影响了铺子里的生意和姜府的好名声。
姜夫人眼神哀求看向自家男人,见他不止不帮忙,反而还避开她的视线,一颗心顿时就凉透了,甚至还隐隐作痛。
看到边上有人准备杖刑所用的物什,姜夫人急忙求饶。
大人一声令下,她还是被拉平躺在地上,紧接着就挨了两下。姜夫人差点痛得昏过去,好容易找着自己的声音后急忙大喊:“我招!”
身后的板子没停,姜夫人怕自己被打死,再一次大喊:“是我让丫鬟去找的人,我认错了。大人千万别打了……求您了……”
招就好办了。
姜夫人不敢耍诈,就怕大人追问大儿子的事,说话时着重提及丫鬟和李幽兰对她的不尊重。
几人为了不招认出姜大公子,简直是煞费苦心。在所有人都说完了后,秦秋婉缓步上前:“大人明察,我与姜府之间确实有些恩怨掰扯清楚。最早要追溯到我进门时。”
听到这话,姜夫人霍然扭头看了过来。
一边的李氏也焦急不已。
要知道,当初李幽兰可是被她给灌了药送上花轿的,从头到尾,李幽兰都不知道有这门婚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