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很认真地对王子腾道:“台文兄,以后教导哥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就负责花钱哄哥儿开心就行了。”
王子腾嘴角一抽,这是他自己做好人,把得罪哥儿的活交给自己了,不过,说实话,让贾赦去教导自家大孙子,他还真不放心。
所以,王子腾很干脆地同意了他的分工道:“恩侯兄只管享受天伦之乐就好。”
贾赦很光棍儿地道:“我就是个老纨绔,吃喝玩乐无一不精,但勾心斗角那些正经事儿,我压根儿不会,要是哥儿真全学了我,以后一定会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我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人家这样说,王子腾还能说什么?只能捡好听地说道:“那也是恩侯兄有这个福气,其他人就是想要一生只做个安稳的富家翁也没那个条件啊。”
这话倒是真的,贾赦直接咧嘴笑着拉仇恨道:“我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是命好会投胎罢了。”
王子腾被气得心肝疼,几次看着自己的手,他是真的想揍贾赦一顿,但又不得不压着自己的怒气,否则,就贾赦那身娇肉贵的身子,怕是一拳下去,自己就得摊上人命了。
贾琏自然是不知道这边儿老爹疯狂的在岳父跟前儿挑战岳父的底线,他正跟贾珍透着话:“堂兄实在走的急了些,加上我们府上,哥儿到现在还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父亲听了消息之后就倒下了,正在床上躺着呢,想来敬伯父也是如此吧?”
贾珍那是从小就跟贾琏一起配合着做坏事的主,两人的默契自是不用提,立马明白了贾琏的意思。
应和道:“可不是吗,老爷今天回来,这一出出的,他老人家这些年又在道观里受了苦,听到这样的噩耗就病了,蓉哥儿他们还在看着熬药呢。”
贾琏假模假样地抹着眼泪道:“也是可怜见的,咱们赶紧带着蓉哥儿和蔷哥儿去看看吧,好歹也送堂兄一程,然后赶紧回来让父亲和敬伯父安心些。”
贾珍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收到明白之后,就让身边的小厮赶紧去买些年纸(纸钱),还特意交代,多买些元宝回来,也好让堂弟在那边儿有钱打点阴差。
这话本来是没有什么错的,但这咬重了打点,可就有些意思了,拿这么多钱打点阴差,显然是罪大恶极了。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贾珠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去打点阴差了。
哥俩儿带着一大车的纸钱,饶了路,从原本的西角门,现在扩建的大门处进去,直接来到贾珠停尸的院子,只是没等他们说话,就听到有人在找王氏给她们的长老要说法。
贾珍和贾琏对视一眼,顺着声音往一旁的门里看去,就见几个尼姑对着王夫人不依不饶的,要求必须将剩下的说好的银子交出来,至于贾珠的事情她们管不着,但她们长老却被连累的丧命了。
第39章
贾琏和贾珍正要继续往下听她们狗咬狗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珍大哥哥、琏二哥,你们也是来送珠大哥哥的吗?”
院子里的人显然是听到了外边儿的声音,全都住了嘴,贾琏转过身道:“原来是薛家表妹过来了,刚听到这边儿吵闹声,担心有人闹事,这才跟珍大哥一起过来看看。”
“既然现在没事儿了,薛家表妹也过来了,我们就先去看看,蓉哥儿和蔷哥儿也好给他们堂叔上柱香,好歹是个心意。”
当初两府分家,说起来,贾政他们一房都算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客居了,薛家是二房的亲戚,虽然也跟王熙凤有关系,但显然王熙凤并不想跟他们薛家来往。
加上薛家在京城并不缺房子,薛蟠打死冯渊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那家主家都死绝了,老仆也跑路了,薛家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自然也就趁机告辞搬回自己家了。
薛宝钗见贾琏只是客气了两句,都不给自己回话的时间直接就走人,贾珍更是眼皮都没撩一下,心里很是愤恨自卑。
就因为她是商户,两个正事没有的纨绔子竟然也看不起她,这一刻,薛宝钗就更加清晰地认清自己的身份,也更加坚定自己之前的想法,她要往上爬,爬到别人只能仰视的地位。
王夫人脸色惨白,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看到薛宝钗就哭道:“我的儿,你也是来送你表哥的吗?”
一直以来,王夫人对薛宝钗,除了嫌弃她的出身以外,其他的都是极为满意的,但现在,她知道自家的情况,虽然还是官家,但还真不见得比薛家强多少。
想着薛家的百万家资,以及薛宝钗的人品学识,王夫人用着比以往都要热情亲切的态度拉住了薛宝钗的手,她一定要宝钗做宝玉的妻子,用薛家的家产扶持宝玉。
但是,薛宝钗却不这样想,之前她其实就有些看不上贾宝玉,但想着日后成为荣国府的女主人,她也愿意委曲求全,现在,宝玉真的不是良人。
尤其是刚才薛宝钗过来的时候,正巧遇到在后院儿林妹妹的小院儿纠缠,被王嬷嬷挡在外边儿,还跳脚咒骂的贾宝玉,薛宝钗心中更是腻歪。
不过,薛宝钗是个圆滑的人,又是商户出身,她是绝对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人的,至少表面是绝对不会得罪的,即使那人已经没有用处了。
于是,薛宝钗面带担忧地道:“姨妈可要保重身体,别让大表哥走的不放心。”
还真是亲母子,都是没有心的,亲哥哥死了,尸骨未寒,贾宝玉不去伤心哥哥离世,反倒想办法纠缠人家林妹妹。
自己这个姨妈更是让人寒心,院子里躺着的是她的大儿子,她却在这儿一心为小儿子谋算,也不知道大表哥这会儿若是有灵看到这情况,会不会气得诈尸跳起来?
里面的尼姑们见这边儿有人,当即也不敢再纠缠,只能等之后再说,贾家人参合了这巫蛊事件,自然是惧怕她们向外张扬。
但若是被外姓人抓到了把柄,又是跟贾家交好的人家,贾家怎么样不知道,她们这些小尼姑们却都别想好了。
看着都悄悄离开了的尼姑们,王夫人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抹着眼泪儿哭骂道:“我的儿,你是不知道你大表哥被那些黑心肝的给害得死不瞑目啊!”
薛宝钗隐藏着眼底地不耐温声哄道:“姨妈这话从何说起?不是听说大表哥是科举的时候熬坏了身子,这才病倒的吗?”
对人情世故掌握的炉火纯青的薛宝钗虽然不知道贾珠的死亡真相,但她知道,现在二房不适合跟大房那边儿交恶,有些话就不能随便出口。
再加上,薛宝钗知道贾珠这人,清高自负,也知道贾珠赶考的时候,运气不好,遇上了“雅间儿”至使科考失利病倒的事情,所以,她大约是能猜出来这次大约是受不住打击才彻底倒下的。
现在贾珠都已经没了,这事情就不宜再提起,只说是身体不好,科考的时候又伤了身子,至少在外人眼里留下了一个清白的名声,别人提起贾珠也只会道一声时运不济。
只是,王夫人满心满眼的都是恨,根本没听懂薛宝钗的提醒,还在咒骂着:“都是贾琏生下的那个丧门星,克了我的主儿!”
“还有,贾琏和王熙凤那对儿黑了心肝的东西,为了改变自己的运势,这才使了手段将屋子跟珠儿他们交换,要不没得就是那个丧门星了,现在却是我的珠儿替那个丧门星死了。”
王夫人本意就是想要借此在各家吊唁地人面前揭露贾琏的恶行,然后借着这些人的口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贾琏两口子的罪恶给贾珠报仇。
所以,王夫人这话不仅是站在院子里说的,还特意扬高了声音,陪着她毫无往日贵妇端庄,有些狼狈的样子,倒也真的让一些人看着唏嘘。
倒不是真的信了王夫人的话,毕竟,上午贾茁满月宴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贾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是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
尤其,这贾珠不是小娃娃夭折,而是二十多岁的长子,人品、学识上,相比于贾家的那个含玉而生的宝贝蛋,不知道强了多少。
贾珠是晚辈,家里还有祖母和父母,长辈是不能到灵堂这边儿给晚辈送行的,甚至灵堂的摆设都极为简单,只有作为未亡人的李纨和身为儿子的贾兰给守灵。
贾珍和贾琏带着贾蓉和贾蔷给贾珠上了一炷香,又让人将一车的元宝、年纸送过来之后,就退出去到了贾母那边儿打个招呼。
史氏偏心贾宝玉不假,但对这个读书很有灵气,被祭酒夸赞的孙子也是很喜欢的,贾珠没了,史氏很是受了打击,正勒着抹额靠躺在架子床上抹泪,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比王夫人更憔悴些。
贾珍等人进来,史氏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看到贾琏的时候,更是眼睛中都淬着毒似的,几人对此并不在意,左右他们就是过来走个过场。
史氏正要说什么,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道:“珠儿走的急,就留下了兰哥儿一根独苗,你们几个就留下来,晚上帮着守灵吧。”
贾珍冷着脸嗤笑一声道:“宝玉不是在府里呢吗,他亲哥哥走了,侄儿年幼,合该好好帮衬着才对。”
“我跟琏兄弟是成了亲的隔房兄弟,怎么有亲弟弟来的亲近?更何况,我父亲和赦叔骤闻噩耗,全都病倒了,可是不敢这般咒怨长辈,否则珠兄弟怕也走的不安稳吧?”
家中有病人,还是长辈的,若是给人守灵堂,据说是会将晦气带回去的,所以,一般家中长辈年事高的,除非是至亲,晚辈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一定要避讳些的。
贾母气得手抖:“宝玉身子骨自幼就不好,也值得你们这般攀咬?再说,都是至亲,有什么好避讳的?”
贾珍不悦道:“毕竟都早就分家了,算起来也就是族亲,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的,我父亲毕竟有了春秋了。”
贾敬虽然跟贾赦是同辈,但贾赦跟贾珍就差了几岁,这个就是幺房出长辈造成的,贾家金陵和京城加起来共有20房族人,出息的只有贾演和贾源两房。
贾演在同辈中排行老大,而贾源却是七房的,两人相差了十来岁,在古代十四五岁生孩子的比比皆是的年代,两人的年龄差不多差出一个辈分,子孙之间自然也是这样。
史氏一时间也不好反驳贾珍什么,更何况,贾珍是族长,还有爵位,身份比没有功名的贾珠这个普通族人高了不少。
长不送幼、贵不送贱这都是习俗,当然,感情真的好,个人不去忌讳这些,长辈看护晚辈最后一程,主子亲自帮着下人张罗丧事的。
比如,贾代善等人,全都亲手埋葬过自己的亲卫、手下,这个就全看个人了,显然贾珍和贾琏就完全是找借口不愿意管这事儿,不愿意跟贾政这房来往。
贾母眯着眼睛,气怒交加地道:“好好好,真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你们那边儿我老婆子高攀不上,但是,贾琏你亲堂哥走了,你这不能推脱吧?”
贾琏淡淡地道:“谈不上推脱,但是我家茁哥儿还小,父亲身体又不好,自然是不敢将晦气带回去的。”
说着,他一拱手道:“那老太太好好休息着,让宝玉这个做叔叔的,有功夫就好好的帮着些兰哥儿好好送送兄长,别这会儿还有心情胡闹。”
贾母哪里能允许别人将宝玉拉下水,但贾琏这明显就是威胁,一个在兄长去了的时候,不帮着侄子张罗兄长的丧事,反倒去找姐妹们胡闹,那宝玉以后也别想要仕途,甚至连朋友都别想交到正经人家的了。
这样的情况,逼得贾母是不得不投鼠忌器,她不敢再继续恶心他们,因为,那样会让她的宝玉陪葬。
贾母恨得目眦欲裂,却只能一边儿砸着手边的东西,一边儿大骂着:“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们谁也不用,你们都给我赶紧滚,滚!”
贾珍和贾琏一听,二话不说,直接带着身后的贾蓉和贾蔷就往外走,至于这边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过,还真有,就在贾珍等人来到这边儿大门处的时候,一队官兵闯过来,抓了个小厮问道:“城郊水月庵逃跑的尼姑们在哪里?”
第40章
贾琏有些奇怪地问跟他一起往边儿上站的贾珍:“咱们京城这边儿有叫水月庵的地方吗?没听说过啊?”
贾珍也不知道,就摇摇头道:“兴许是哪叫王妃或后宅妇人弄出来的小庵堂吧?就是不知道干了什么,刚才咱们看着跟王氏纠缠的那些姑子应该就是他们要抓的人吧?”
二人的话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询问小厮的衙役自然听到了,将支支吾吾地小厮扔到一边儿之后就走了过来。
衙役一看二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也不敢像对待那些下人那么无礼,很是客气的拱手问他们是在哪看到的那些尼姑。
贾珍就将之前去吊唁的时候,听到灵堂后面有争吵声,就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结果就听到里面有人吵着让王夫人给她们什么长老说法之类的话。
只是,他们刚过去,正好赶上薛家的大姑娘也过去,听到薛姑娘的声音,里面的声音也停下来了,之后他们就离开了。
贾琏也附和道:“我们以为是二太太请来给贾珠做法事超度的姑子,也没太注意,你们直接去问问二太太吧,我们就是过来吊唁一下死者,知道的并不多。”
衙役们也是有眼色的,也不敢随意得罪这些有身份的人,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也就不再多说。
就在衙役要往里走的时候,贾珍又开口道:“我是贾氏一族的现任族长,能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吗?”说着,给塞过去了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衙役想了一下,将银子收下之后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兄弟也不知道,就是去水月庵抓马道婆的时候,发现马道婆死了,现在那些尼姑都是疑犯,得抓回去审问。”
贾珍和贾琏一愣,对视一眼之后,就大约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当即拱手让衙役继续忙去,他们直接带着身后的两个小的回了荣国府。
进了荣国府的院子,贾珍对儿子道:“贾蓉,你刚才跟蔷哥儿鬼头鬼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都说知子莫若父,贾蓉一撅屁股,贾珍就能猜出来他要憋什么屁,刚才他和贾琏奇怪,京城什么时候多了个叫水静庵的尼姑庙的时候,这俩人的表情绝对有问题。
贾琏应该是也看出来不太对了,所以这才配合着他将衙役的视线引过来自己身上,还特意将两个崽子挡在了身后,省得这俩蠢货暴露。
贾蓉不敢瞒着他老子,赶紧实话实说地道:“水静庵,一般人不太知道,但咱们家庙挨着的馒头庵,你们应该听说过,水月庵就是馒头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