谆哥儿黏在江寒恕怀里,小嘴叭叭说个不停,江寒恕也没有一丝不耐。
江寒恕答应带江谆去骑马,江谆高兴坏了,缠了江寒恕一会儿,主动要回去背诗。
江寒恕吩咐侍卫把江谆送回去,注意到慕念瑾的视线,他好奇的道:“在想什么?”
和江寒恕见的次数多了,慕念瑾没有了那些拘谨和惶恐,她抿唇一笑,“我在想什么,不适合告诉侯爷。”
江寒恕挑了挑眉,起身走过来,“有什么不适合。”
慕念瑾狡黠地道:“那我说了,侯爷不许生气。”
敢和他讨价还价的女子,估摸着也就慕念瑾一个。
江寒恕薄唇勾了勾,“好。”
慕念瑾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本以为日后侯爷有了孩子,您会是个严父,但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您应该会是慈父。”
江寒恕眸里浮起笑意,不管慈父还是严父,他还未定亲,这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
想当初慕念瑾可不敢当着他的面打趣他,江寒恕正了正神色,“慕小姐,若是本侯生气了怎么办?”
慕念瑾眉眼弯弯,“我这是在夸侯爷,侯爷心胸宽广,定然不会和我这么个弱女子计较。”
慕念瑾眉如远山,眼若琥珀,她眸子弯起来时,盈满了细碎的光,连带着静谧清凉的竹林都多了几分鲜活烂漫。
望着少女的笑靥,江寒恕心弦微动。
*
要教导贾蓉双面绣,约定好每隔三日过去一趟,有时是慕念瑾去宜春侯府,有时是贾蓉来到慕府。
她快要及笄,及笄后就该相看亲事了,若无特殊事情,张氏不会让她出府。而慕念瑾有做绣品生意的打算,同意教导贾蓉刺绣,给了她出府的契机。
不过,人与人能不能相处下来,端看是否志同道合、真诚以待。
平日贾蓉和她聊天,慕念瑾倒也能接上话,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贾蓉的某些行为和性格并不是慕念瑾欣赏和喜欢的。
虽然贾蓉总是带着笑,无论是和世家贵女相处,还是对待下人,都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即便贾芙一而再对她恶语相向,她也十分维护贾芙。
可是,真正的姐妹情深并不需要刻意表演。太过刻意,反而显得虚假。
总之,贾蓉给慕念瑾的感觉并不太舒服,为了避免沾惹不必要的麻烦,慕念瑾决定这次去过宜春侯府,往后就不再去了。
这日,到了慕念瑾去宜春侯府的日子,她乘车过去。去到宜春侯府,经过假山时,慕念瑾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贾芙。
相比贾蓉认认真真跟着她学习双面绣,贾芙就显得敷衍许多,只去了一两次,就不去了。
贾蓉蹲在假山旁边,手里拿着苜蓿草,在给笼子里的小兔子喂食。
贾芙贵为宜春侯府的真千金,但许是从小没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她又黑又胖,平日还爱穿金戴银,这样把她的缺陷暴露得更彻底。
她和贾蓉站在一块儿,贾蓉倒更像是侯府千金。
然而,此刻出现在慕念瑾面前的贾芙,蹲在地上,声音温柔,没有了以往的粗俗跋扈,“小兔兔,你肚子饿不饿呀?”
不管是宜春侯府的下人,还是外面那些人,对这位宜春侯府的大姑娘议论纷纷,有说她恶毒粗鄙,有说她跋扈乖戾,也有人说她落水后被水鬼附了身,沾上了邪祟之物。
宜春侯府的丫鬟问道:“慕小姐,您可要过去和大姑打个招呼?”
“不用了。”慕念瑾并未过去。
日光落在贾芙身上,为她渡上了一层光,她微黑的面庞比往日显得恬静温柔,慕念瑾不想打扰独属于贾芙的那份宁静。
去到待客的厢房里,贾蓉兴致勃勃拿着一幅绣画过来,“慕姐姐,马上就是我姐姐的生辰,这是我给姐姐准备的寿礼,您看看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贾蓉学习刺绣很是用心,手指被针扎了不少次,也没见她抱怨一句。
慕念瑾夸赞道:“还可以。”
贾蓉把绣画放在桌子上,“慕姐姐,我在绣坊买了几件绣品,那些绣品很是精致,在我屋子里放着,咱们过去看看吧。”
贾蓉说着话,把慕念瑾拉了过去,一时间,厢房里空无一人。
贾芙喂过兔子,听丫鬟说慕念瑾来了宜春侯府,左右她闲着无事,打算去跟着慕念瑾学刺绣。
到了厢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贾芙奇怪地环视一周,掠过梨木桌上的绣画时,她目光一顿,快步走过去。
*
这边,贾蓉带着慕念瑾去看绣画,慕念瑾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忙,她欣赏几眼,便提出要回去。
想起披帛还在厢房,方才刺绣为了方便,慕念瑾把披帛取下了。
听说慕念瑾要回去拿披帛,贾蓉道:“慕姐姐,我跟您一道去,咱们两个好再说些闲话。”
“我本对刺绣没什么兴趣,不过,在慕老夫人寿宴上见到了您绣的双面绣后,我对刺绣有了不少兴致。这段时间多谢慕姐姐教授我绣法,我想把那幅大家的绣画送给您,当做是我跟着您学习的束脩,但你不收下。慕姐姐你这样好,我也拿不出什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您,现在我们熟悉了,您可要常来我们宜春侯府走动。”
走动就不必了,若不是贾蓉主动找上她,慕念瑾并不愿意和宜春侯府有多少往来。
慕念瑾委婉拒绝,“我身子弱,不能常出府,既然二姑娘已经入门了,那我就可以留在府里安心养病了。”
闻言,贾蓉失落地道:“那太可惜了。”
说着话,两人进去厢房。
看到梨木桌旁的贾芙,贾蓉快步走过来,“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此时,贾芙立在梨木桌旁,手里攥着一块破碎的绣画。
贾蓉走过去,接着,她脸色一变,“怎么回事,我的绣画怎么变成这样了?”
好端端一副绣画,此刻变得七零八碎,一块块碎片落在桌面和地上,不知被何人拿刀子剪了。
这时,慕念瑾也走了过来,这幅被剪碎了的绣画,无论颜色还是图案,和方才贾蓉拿给她看的绣画是一样的。
贾蓉颤巍巍捡起桌上的碎片,一行泪珠落下来,她冲着贾芙质问,“姐姐,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毁了我辛辛苦苦绣的绣画?”
贾芙皱了皱眉,把手里的碎一扔,“不是我!”
门口的丫鬟低着头进来,为贾蓉抱不平,“方才二姑娘和慕小姐离开后,除了大姑娘,再没有人进过这间屋子。大姑娘,这幅绣画是二姑娘为您绣的,你这样做,太伤她的心啊!”
贾芙脸色不大好,“我说了不是我,我来的时候那幅绣画就被人剪了!”
见没人相信她,贾芙气得不行,转头看向慕念瑾,“慕小姐,您也认为是我剪了贾蓉的绣画吗?”
厢房里只有贾芙一个人来过,目前来看她的嫌疑最大。
贾芙和贾蓉都在等着她回答,慕念瑾出了声,“贾大姑娘,眼见为实,眼下并没有人见到是何人毁了绣画,我不便妄自揣测。”
慕念瑾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岂能轻易发表意见。
可贾芙在气头上,见慕念瑾没有明确地站在她这边,她恶狠狠哼了一声,“说什么眼见为实,你和贾蓉这般亲近,怕是也在心里认为是我拿剪子剪了她的绣品吧!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话音落下,贾芙怒气冲冲跑了出去。
贾蓉急忙擦掉泪珠,“慕姐姐,麻烦您先在屋里等着,我去把姐姐找回来,我怕姐姐不高兴,又拿下人撒火。”
慕念瑾应了声好。
贾蓉去找贾芙,把所有的丫鬟都带上了,厢房里只剩下慕念瑾和郁桃。
郁桃嘟囔着,“小姐,这宜春侯府也太古怪了。”
望着梨木桌上成了碎片的绣画,慕念瑾若有所思,“是古怪。”
不多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慕念瑾以为是贾蓉回来了。
她还未起身,只见窗棂突然被打开,一个身躯微胖的女子蒙着面,匆匆把竹筒里的东西倒出来。
那女子身上的衣裙,是刚刚贾芙穿的裙子。
“贾大姑娘,您这是干什么?”郁桃不解的道。
说着话她就要走过来,可等她看清地上的东西,郁桃僵在原地,尖叫起来:“小姐,有蛇。”
那条蛇个头不短,绿豆大的眼里散着冰冷的幽光,长长的信子吐出来,朝着慕念瑾的方向爬去。
*
宜春侯府,宜春侯和江寒恕并排而走。
宜春侯请江寒恕入府有正事要商讨,“今日我在府上备了酒席,侯爷可不能推辞。”
话音刚落,只见几个小厮急匆匆跑过去。宜春侯面露不悦,叫住那几个小厮,“毛手毛脚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小厮慌里慌张地道:“侯爷,大姑娘和二姑娘起了争执,大姑娘剪了二姑娘的绣画,还捉了一条蛇放到了二姑娘的屋里。”
关于宜春侯府大小姐的恶行,江寒恕听过一些。
听到小厮的回禀,他没往心里去,这是宜春侯府的事情,即便闹得再严重,与他何干!
宜春侯脸色拉下来,“又是这个孽障,蓉儿受伤没有?”
“侯爷,二姑娘倒是没伤着,二姑娘不在屋里,可是,慕家大小姐在厢房里。”
慕念瑾怎么在这儿?
听到慕念瑾的名字,江寒恕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变,慕念瑾身子弱,她一个人留在有蛇的屋子里怎么行!
江寒恕沉声道:“带我过去!”
第25章 、撑腰
“小姐,有蛇,怎么办?”
厢房里郁桃脸色惨白,瑟瑟发抖,话里还带着哭腔。
“别动。”慕念瑾微微皱眉,安抚道。
那条蛇满身绿色的花纹,眼里泛着瘆人的绿光,郁桃离得近,它本是朝郁桃的方向爬过去,不料,快接近郁桃的时候,那蛇突然转换了方向。
只见它速度越来越快,血红的信子吐出来,挺着脑袋,朝慕念瑾发起进攻。
“小姐。”郁桃瞪着一双眼,失声尖叫起来。
也不知道这蛇有毒没毒,自家小姐本就身子弱,若是被蛇咬了,出了意外怎么办。
慕念瑾一眨不眨盯着那绿蛇,似是下一息这蛇就会扑到她身上。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能够感受到自己后背的冷汗。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这屋里就她和郁桃两个人,指望宜春侯府的下人赶来救她是不可能了。
余光瞥到梨木桌上的绣画,慕念瑾尽力稳住心神,回想起曾经看过别人捕蛇的画面。
她见过别人徒手抓蛇,但她可是不会的,她只能借助一些工具。
这段时间她和贾蓉在这间屋子里刺绣,此时,桌子上除了那幅被剪碎的绣画,还有几幅贾蓉用来练手的绣品,恰好可以利用这些绣品。
好在慕念瑾离梨木桌很近,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拿到一幅绣画。
她慢慢伸出右手,拿了一幅又宽又长的绣画,长吸一口气,趁着绿蛇抬起脑袋张口血盆大口的那一刻,慕念瑾瞅准时机,当即把那绣画扔到绿蛇的脑袋上。
然后她蹲下身,迅速捏着绿蛇的头部,并用脚轻踩着蛇的尾部。
绿蛇开始挣扎,但被慕念瑾捏着了脑袋,它动弹不得。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候宜春侯府的小厮拿着竹笼闯进来,慕念瑾赶忙把这条蛇扔进笼子里。
这绿蛇个头不短,宜春侯府的小厮看到,也不禁寒毛直立。
*
听闻慕念瑾在厢房里,江寒恕大步而去,他身量高又走得快,给他引路的小厮到最后跑了起来,才跟上江寒恕的步伐。
宜春侯跟在后面气喘吁吁,这段时间他和这位军功赫赫的定北侯打过交道,平日里的江寒恕遇事不急不躁,沉稳淡定,他从来没有见过江寒恕今日这般模样。
“侯爷。”宜春侯叫了一声,急忙跟上去。
便是强壮的男子见到蛇都会害怕,没有经验的人只能等着被蛇咬,慕念瑾是女儿家,还是个病弱的女儿家,江寒恕心头浮出一抹担忧,生怕出什么事情。
可当他大步跨进厢房里,正好看到慕念瑾捏着绿蛇的颈部把它往笼子里放。
看到这一幕,江寒恕脚步一顿,这还是他印象中娇娇弱弱的慕念瑾吗?
他担心慕念瑾担心得不行,怕她害怕,又怕她受伤,结果慕念瑾轻轻松松解决了一条长蛇。
慕念瑾妥善地把长蛇放到竹笼里,抬头看去,她有些惊讶,“侯爷?”
江寒恕走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慕念瑾摇摇头,“我没事。”
话虽这样说,江寒恕还是不放心,他仔细打量着慕念瑾,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地方并未受伤,他才松了一口气。
慕念瑾不解问道:“侯爷怎么会在宜春侯府?”
江寒恕道:“宜春侯邀我入府商讨政事,我听小厮说你在这里,便赶来了。”
原来她不是无缘无故遇到江寒恕的,她和江寒恕交情并不算深,没想到江寒恕会赶过来。
慕念瑾心里流过一阵暖流,心底的害怕也被冲淡了些。
这时,出去寻找贾芙的贾蓉也回来了,绿蛇在竹笼里不断扭曲,眼睛的幽光透过缝隙盯着贾蓉。
唰的一下,贾蓉脸色白了白,“父亲,慕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宜春侯怒火中烧,“还不是你姐姐干的好事!”
宜春侯忙不迭赔罪,“慕小姐,是老夫没有教导好女儿,老夫一定会好好管教那个孽障。”
若非她自己救了自己,怕是早就被蛇咬了,慕念瑾自是不会大度到不计较这件事,她没有说什么,等着宜春侯去调查。
江寒恕一手负后,“贾侯爷,慕小姐本是来贵府教导你们府里姑娘刺绣,好端端出了这件事,慕小姐差一点就受伤了,本侯等着贾侯爷给一个交代。”
江寒恕都发话了,观江寒恕和这位慕府大小姐很是熟稔,宜春侯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