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事翻来覆去的说,听的人耳朵老茧都快听出来了。
时常经过此地的路人忍不住捂住耳朵,一副不想再被荼毒的样子。
不过还是偏偏有人不信邪,居然停了下来。
正说的兴起的大娘看着走到自己眼前的女孩子,怔了一怔,猛地一拍脑袋叫道:“你是昨天那姑娘!”
就是昨天那个穿的丑的!今儿换了一身,虽然也不见得多好看,但好在人好看,将衣服也衬得好看了不少。
见她主动停下来,大娘奇道:“你又要问什么?”
昨儿问的是善人们的住处,今儿呢?
“我想问问五年前的事。”女孩子倒也没有那么讲究,斜靠在一旁的桥墩石上笑看向那几位大娘,“五年前听闻有个人在修桥时出了意外,可怜年纪轻轻的,大好的前途就这么没了。”
“是啊!”有人主动递话头没得不接的。大娘顿了一顿,便开口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五年前修桥时就有个游方道士说这桥修能修,但修桥之前要送点东西献祭河神,以防触怒河神的。”
献祭都出来了。乔苒笑了一声,继续问她:“那他说要献祭什么东西来着?”
大娘道:“是金子。那游方道士说河神是龙身,龙好财,所以要献祭几箱金子下去,哄的河神高兴了才能继续修桥。”
乔苒听的一哂,似是起了兴致,继续追问:“那给了吗?”
“钱大善人说阴阳司都没提过的东西怎能作准?不必理会。”那大娘说着一脸神秘的四顾了一番,而后压低声音对她道,“这事没过几天,钱大善人的儿子路过他出资修的善缘桥附近时就出了意外,所以这还真不能不信邪啊!”
“本是好心修个桥却因为这件事赔上了独子的性命,也怪可怜的。”乔苒应和着叹了一声。
“谁说不是呢?”难得遇上那么配合她说话的,那大娘唏嘘着,“不过除了钱家父子,那游方道士也挺可怜的。钱大善人的儿子出事之后,那游方道士听到消息当场变了脸色,而后晚上连夜出了城,结果遇到了意外,被饿极了的狼群围攻,被发现时,连骨头都不剩了,只剩一件破衣服了。大家都说他这是泄露了天机遭了天谴才招来的恶果。”
死了两个人,这桥才修了起来,可修起来的桥不过五年就塌了。
“不要再说了,仔细祸从口出!”有人走过来,喝止住还欲说下去的大娘。
乔苒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伤疤,陈年旧伤在脸上如蚯蚓般蜿蜒,几乎已经看不出这人的本来面目了。
乍见这样的一张脸,乔苒吓了一跳。
“癞痢头,不要出来吓人!”在这里常坐的大娘并不惧怕这个人,哼了一声之后,对乔苒道,“这就是修桥的工头,你莫看他长得吓人,但手上本事好的很,所以几位善人特意请了他来造这座桥!”
第319章 踏门
乔苒看着他遍布整张脸的伤疤,顿了片刻,开口问道:“你脸上的伤……”
“火。”那个工头只凉凉的给出了这一个字便离开了。
“别看了别看了,仔细看多了晚上做噩梦。”大娘说着,继续道,“咱们这灵曲河畔一贯是不寻常的,当年大楚建朝时……”
这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
乔苒正想寻个措辞走人,有人适时的出现打断了大娘的话。
“乔大人。”
乔苒转过身去,看向方才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行人。
其中一个人走了出来,正脸色不善的看着她。
“特意换下了官袍追上我,是想为蒋方翻案吗?”那人哼道,“我告诉你此事就是蒋方所为!”
是失踪的周大人的大儿子周维仲,先前跑到吏部大牢里去找蒋方请求蒋方放人以致蒋方撞墙的也是他。
乔苒没有亲眼见过他,却见过他的画像,是以,方才与他擦身而过时没有第一眼便认出来,直到经过之后,才想起见过他的画像。
从蒋方那件事以及现在不过是将她认出来,连证据都没有便跑过来质问的举动来看,这个周维仲是个胸无城府且十分冲动的人。
“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已经掌握证据了,你随我一起去!”周维仲激动之下就要伸手来抓乔苒。
乔苒忙退后一步,看了眼眼前神情激动不已的周维仲,而后再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思忖了片刻,她开口道:“周公子带路就是了。”
她倒有些好奇这位口口声声掌握证据的周维仲同那位出资富商之一,开玉器行的陈老爷是怎么认识的。
难道是陈老爷给周维仲的证据?
……
要做一个不胡乱差遣手下做事的好上峰的后果就是他自己忙到戌时还未忙完,此时天已全黑了,大理寺里零零散散的除了值夜的官差都走的差不多了。
甄仕远摸了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手本能的往旁边一抓,而后……抓了个空。
嗯?饼呢?
他觉得有些奇怪:她大早上的来报到了一声就出去了,按理说回来至少该带只大桥烧饼回来啊!现在饼呢?
是忘了吗?不,不对,忘了的事情好像是昨天的,不是今天的。
那今天的呢?甄仕远皱眉,怎的没有她回来的印象?
“大人!”有人一脚踢开了微掩的屋门。
甄仕远看着这么几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这是大理寺吧!
这几个一看就不像他大理寺中人的怎么跑到他这里来了?
“大人,我家小姐呢?”一个蓬头垢面的丫鬟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甄仕远垂眸看向自己袖子上的油污,这是从厨房里跑出来的吧!
便在这时,唐中元从那几个人的身后走了出来,急道:“乔小姐未回大理寺也未回家。”
甄仕远听的脸色顿变:“她人呢?”
“不见了。”
……
深夜,一阵马蹄声踏破了吏部的门槛。
这些时日因为手下官员犯错的事,冉尚书被陛下当着朝臣的面骂过好几回了。如此,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要发狠了。
是以,最近冉尚书盯手下的官员盯得很紧,一众吏部官员也因此战战兢兢,唯恐犯了错被冉大人拎出来当众骂一顿。
毕竟,面子也是一件大事。
所以,相比戌时人就走的差不多的大理寺,临近亥时了,还有不少吏部的官员未曾回家。
不过也因此,让这些官员亲眼见到了一副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场面。
大理寺与吏部为争夺案子闹的不可开交是真的,可会动手,却也是几乎没有的。毕竟都是朝廷命官,为这等事动手,到时候没的要被御史台那群人盯着揪错处。
除了个别头铁不怕挨训的,但那也是官员自身的行为,与两部衙门无关。
可一介大理寺卿深夜带着官差直破吏部大门这种事可真是闻所未闻的。
毕竟大理寺卿代表的可是大理寺啊,更何况还是带官差直接破门而入……
一众官员惊的此时也顾不得手头还未做完的事情了,便跑出来看。
但见甄仕远骑着马在最前头,身后一群官差身上佩刀齐全,脸色冷然,一副就要抄家伙动手的样子。
居然是真的!众人惊愕不已。
火把下甄仕远的一张脸难看至极,连带看着他们的眼神都是凉凉的。
底下的官差有样学样,目光凉凉的看向他们。
这样冰凉的目光看的人发毛。
吏部尚书冉闻闻讯匆匆赶来,分开人群在看到带着人马气势汹汹而来的甄仕远时,饶是自诩见多识广如他也吓到了。
“甄仕远,你在做什么?当我吏部衙门是什么地方?”冉闻喝道。
若是今儿让甄仕远这样破门而入不留个说法就走,那明儿哪个衙门都能过来踏一踏吏部的大门了。
“蒋周二人是为你吏部查案立下的汗马功劳,如今一个失踪一个入狱本与我大理寺无关。”甄仕远骑在马上冷笑,“但你吏部要我大理寺的人帮忙查案,我便也接了。如今我大理寺的乔大人因周家的人出了事,你吏部要如何给我一个交待?”
查案的乔大人出事了?冉闻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有人见到周大人的长子周维仲在灵曲河强行带走了我大理寺的乔大人,如今被他带走的人不见了。姓冉的,你们吏部不要给我大理寺一个说法吗?”
冉闻脸色大变。
……
大理寺深夜踏破了吏部衙门的门槛这件事很快便由各家的探子传了出去。
“查个失踪案查到查案官员自己失踪了,这还真是……”准备休息的裴相爷闻言忍不住喃喃,而后摇了摇头,“吏部……麻烦了。”
递消息的心腹道:“周家的人也比甄仕远带入了大理寺的大牢,不过那个周维仲跟查案的乔大人一样,都失踪了。”
眼下估摸着除了御史台的人能因为明日早朝又能发挥所长兴奋不已之外,怕是多的是人开始担忧了。
譬如他一向看好的后生黎兆。
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也不是不能理解。更遑论,这属于后生自己的私事,裴相爷释然一笑:不过这个失踪的乔大人有另一重身份……
裴相爷微微蹙眉,招了招手,唤心腹进来,道:“让人把这件事透露给原家的几个老东西。”
他倒是好奇原家、焦家到底想对那个女孩子做什么。
原先以为巴陵公主出事那晚,他们让肖公公带她过去是想折了她的翼,不许她起来。可若是想毁了她,为什么之后他们便没有再动手了呢?
第320章 找人
看热闹这种事即使是他也不排斥,更何况看的还是原家的热闹。
应声而去的探子很快便将消息带回来了。
“相爷,原家没什么反应,一切如常。”
“没反应啊……”裴相爷蹙了蹙眉,顿了片刻,忽地失笑,“这等时候没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了。”
人失踪了,再傻的人也知道要赶紧找,因为这等失踪之事拖不得,越拖出事的可能性越大。原家对那个孩子当然不可能好,但他本以为再不好总也会顾念几分血脉之情,就算不是顾念是利用,也不能视若未见啊!
再者说那孩子这些时日看来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就算不管不顾又或者要试探她,这等时候总是要出手帮忙寻人的。
可原家是没有反应。
“……挺可怜的。”裴相爷摇了摇头,挥退了探子。
这件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不过作为旁人,他还是忍不住感慨,换了是他族中的小辈,哪怕是从来没有见过,并不相识的失踪了,他多少也会出些手的,而不会似原家这样的做派。
有血脉的原家不管不顾,反倒是一个上峰甄仕远急的半夜带人闯入吏部。
今日这件事不管有没有理由,单说甄仕远带人强闯吏部这件事,明日早朝之上就少不得被人痛批一顿。
一部衙门之长怎么说都不该如此莽撞。
老实说,对这件事他还挺意外的。若是换个大理寺的官员出了事,一个好的上峰或许会发动自己衙门的人帮忙寻找,但带人强闯吏部,应当是做不出来的。
这个甄仕远对那个孩子的看重似乎非比寻常。
这般想着,裴相爷忽地又叫来了探子。
“今晚盯着外头的动静,明儿早上记得告知于我。”
……
……
推搡、惊吓、抽噎、争辩这些种种交织在一起,一度使得场面无比混乱。
大抵是忌惮大理寺的官差,唯恐他们做出什么事来,吏部尚书冉闻也带上了大理寺的官差,深更半夜的长安城街头,除了黄天道这等夜市繁华的地方,其余地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此时骤然有两路人马出现在街头,这着实让赶着归家的百姓吓了一跳,一个个惊慌的往这里看来,唯恐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是没有人试探着问的,不过不管是随行的官差还是官员都没有回答。
这副守口如瓶的样子更是激起了百姓的好奇心,以至于这两路人马的身后竟还跟了不少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人马停在了一座民宅前,此时这座民宅前更是混乱不堪。
“做甚要抓我们?”有男子奋力挣扎着,“不是我爹他失踪了吗?你们不急着找人,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甄仕远翻身下马,走到那奋力挣扎的男子面前,而后招了招手,不多时,身边的官差就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
那中年妇人激动的嚷道:“我亲眼所见的,那乔大人一开始是不想的,而后是被那个周大公子带走的!”
妇人说的唾沫横飞:“他们还提到了周大人失踪的事,这件事眼下这长安城里还有几个不知晓的?我可是个明白人……”
眼见她又要说个没玩了,甄仕远让官差把她带下去。
这些话就够了,有人证在就不怕周家不认账。
“周维仲呢?”甄仕远背着手冷冷的开口问道。
其实答案早在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
大理寺官差兵分两路,在他带人闯入大理寺时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周维仲的亲弟周维平怔了怔,道:“我不知道,大哥他自己也未回来,说不定去吏部衙门找蒋大人了。”这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吏部的人马也出现了,若是大哥在吏部,甄仕远又怎会跑到他家来问这个问题。
“你们是周维仲的家人,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么?”甄仕远冷喝道。
这话说的,就好似他们就应该知道一般。
周维平愤愤不平道:“大哥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他去哪儿了我怎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