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漫漫步归
时间:2021-08-20 09:05:14

  这话让徐和修笑的更开心了,眼下案子一头雾水,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时候,不过提起乔大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笑,尤其眼前的甄仕远提起那个女孩子时纠结复杂的神情更令人忍俊不禁。
  正笑着,唐中元从外头走了进来,施了一礼,便对甄仕远道:“大人,联桥修好了。”
  从事发到现在快一个月了,匠作监日夜不停的在联桥动作,终于将桥修好了。
  甄仕远和徐和修闻言同时眼睛一亮,激动起身。
  “当真?”
  这一句话几乎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对于面前这两人的激动,唐中元的神情却有些微妙,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样的古怪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两人忽地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甄仕远当即绕过桌案走了过来。
  唐中元点了点头道:“阙楼里……”
  只说了三个字,却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唐中元并不是一个嘴碎话多之人,可该说话时也不会沉默,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看的两人心头狂跳不已。
  “好了,你莫说了,本官要亲自去看一看。”甄仕远说着就顺手拿起搭在一旁屏风上的斗篷准备出门。
  徐和修也忙跟了上去。
  唐中元却朝他望了过来,再次出声了:“徐大人,陛下有令,除了甄大人之外,旁人没有陛下的圣命,谁也不得靠近阙楼。”
  这话说的徐和修当即脸色一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需要唐中元回答,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联桥通了,却未听说什么阙楼中人的消息,反而是陛下下了禁令不得靠近,必然是楼中发生了很是令人震惊的大事。
  “是阙楼里的人出事了?”顿了一顿,徐和修脱口而出。
  这也不需要唐中元回答了,答案一样是肯定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上徐和修的质问,唐中元摇了摇头,道:“我们并不知晓。”
  桥是在快天亮时修好的,当时除了他们这些值夜守着的官差之外,只有两个带着工具去修最后一步联桥的匠作监工匠看到了。
  “不过虽然当时是两人,但真正进去的只有一个人,”唐中元道,“是董大监。”
  这次修联桥的事情是董大监亲自带着匠作监的人过来的,被困于联桥中的又有不少出生权贵之后,族中子弟被困阙楼将将一个月之久,自然少不得权贵的施压。
  所以董大监很多时候为了抢时间都是亲自动手的。
  这最后一步也是如此。
  不过,也侥幸因此成了见到阙楼情形的唯一一人。
  当时的情形也是不少官差和工匠亲眼见到的。
  留在外的工匠站在桥边等候,董大监亲自进去,而后只听一声惊呼,未过多久,董大监便狼狈的跑了出来,神情慌乱。
  那个平日借手艺闻名于世却脾气暴躁的匠作监大监几乎是以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姿态“连滚带爬”的跑出来的,所以外头的人并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而待到留在外的工匠上前搀扶董大监时,董大监却惊呼着带着他冲上了联桥,而后一路冲回了观雪台。
  待到冲回观雪台之后,对上这样惊慌失措的董大监,众人自然上前搀扶安慰,等到董大监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来,却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而后郑重道他这就进宫面见陛下,谁也不得随意靠近观雪台。
  当时在场的不仅有匠作监的工匠,还有来自各部衙门的官差。
  原本众人来自同一个衙门,待到董大监急着进宫面圣走后兴许还会有人去看一看,可那时各部衙门的人都在盯着,唯恐被人揪了把柄。
  他这一句话倒也当真喝住了众人,谁也没有进去。
  直到董大监面圣之后去而复返,还……带上了一队宫里的禁卫军,以及一个宫里的画师。
  桥是修好了,可众人依旧不得靠近。
  唐中元是回来传话的,陛下这条命令只对一个人不同,那就是大理寺卿甄仕远。
  提到“大理寺”再联想到董大监先前的状况,几乎所有人都猜到阙楼里出事了,只是出了什么事却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阙楼里的事情把董大监都吓成那样了,定然非常可怖。
  甄仕远系斗篷的手忽地一颤,有种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回头看了眼想去不能去,只能干着急的徐和修,甄仕远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跟着唐中元出了门。
  一路直行,路过大理寺大堂时,堂内几个官员正热切的讨论着那个在周口驿站被杀的小厮的事情,有人揪着头发大喊“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云云的话,甄仕远下意识的偏了偏头,不去理会。这些兔崽子眼下还不知道骊山的事呢!
  走到门外,马车已经在衙门外等着了,甄仕远走上足踏,还未来得及去拉马车的车帘,便见车帘被一只手拉开,而后封仵作那张兴奋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大人你可来了,快,快!”
  还快?甄仕远双唇一颤,抬手对着封仵作那张脸指了指,又无力的放了下去。
  阙楼里的人出事几乎是不争的事实了,只是对着封仵作这张几乎可以证实“有人死了,又有尸体”的脸,他还是生出了一种颓然的无力感。
  哪里有尸体,哪里就有封仵作。
  封仵作都来了……阙楼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惨状。
  甄仕远靠在车壁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唐中元坐上马车,挥起马鞭,车轮一滚,向前驶去。
  ……
  徐和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大堂的,大堂里热切的议论声让他有些恍惚,一时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他与众人隔绝开了一般。
  “喂!”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徐和修这才哦了一声,转头看向拉他袖子的人,恍惚道:“什么事?”
  什么事?拉他的官员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怎的一个人在这里呆站着?这小厮被杀的事情你不是亲自接手的吗?应当最是熟悉不过了,快同我们讲讲!”
  徐和修道:“就是寻常的买凶杀人而已,还是要从那小厮、谢奕还有赵大人身上查起。”
  “你说的三个死了两个,眼下只剩一个谢奕了。”那官员敲着额头道了声“别傻站着了”复又转身走向正热闹讨论的官员。
  “谁有办法叫谢奕开口的?”
  “谢奕根本不配合有什么办法?”
  “要不要去请谢承泽来试试?”
  “莫要胡说了,这件事谢大人不能插手的。”
  “唉!那可怎么办?”
  ……
  大堂里热闹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徐和修此时全然没有参与的心思,默默走向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而后顺手翻开了面前的文书。
  也不知甄大人看过阙楼之后回来是否能透露一二,还有,二堂兄出事的事,家里……知道吗?
 
 
第508章 只有一个地方
  桥明明修好了却依旧不能靠近,先前阻人靠近的是桥,眼下阻人的就成了皇城里的禁卫军。
  所以,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用传,没见人从阙楼里出来有些事情便得以证实了。
  譬如阙楼里出事了,楼里的人多半……多半已经没了。
  这个消息让翘首以盼了大半个月之久的权贵之族仿佛挨了一记闷棍,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若是放在往常,就算人出事了,他们也是要将尸体要回来的。毕竟人死为大,人走了,也要让人走的体面。尤其对于其中出事的父母来说,更是如此。
  可有些时候,便是父母悲戚崩溃也无济于事,闹到当家的族长面前一样无功而返。
  因为这次是陛下出了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谁敢在这个时候对阙楼伸手?
  没有人。
  而亲眼见过阙楼情形的董大监、皇城画师毛画师、验尸的封仵作以及大理寺卿甄仕远对此都绝口不提。
  这等时候,也没有人胆敢从这四人口中套话。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四个人皆只进去过一次,毛画师进去作的画与封仵作的验尸报告都直奏君前,而担了查案重责的大理寺卿甄仕远本人当天出来之后,据当时见到情形的官差所言,甄大人脸色惨白,连连摇头,径自去了皇城,待从陛下御书房出来之后,遇上进宫上奏雪灾的几位大臣只留了一句“此案暂封,稍后再议”,便再也不提此事。
  整个长安城仿佛从这一日起陷入了阴影。
  哪怕是自幼锦衣玉食的权贵之后,出事了,家人便是连尸体也无法见到。
  源源不断运上山由护龙卫亲自接手运入阙楼的冰块让整个阙楼成了一座天然的冰窖。
  封存的不仅是案子,更是整个阙楼。
  原本茶馆热闹的说书也自这一日开始由长安府衙整顿,可以说旧,不过若谈新时说些没有依据的胡话,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被抓入大理寺的大牢。
  在这样的手段之下,很快便在长安城听不到“骊山”二字了。
  ……
  这些之后的事情,没有未卜先知,也抽身乏术的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乔苒自然不可能知道。
  对于她而言,更关注的是当下。
  长安城的人今日到行馆了,准备连夜将原娇娇一行人送回长安。
  原娇娇身份特殊,除却陛下派来护送随行的官兵之外,焦、原两家也带了百人的护卫随行。
  作为一同在山西路行馆住的京城来客,这等时候,自然不能不露面,即便她与原娇娇其实没什么话可说,人却是一定该到的。
  这次来接人的是个焦家的中年老爷,听旁人唤他一声“焦四爷”,这焦四爷生的面容端正,正含笑着同周世林在一旁寒暄着。
  听周世林口中时不时发出的大笑声,看的出来这焦四爷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便连对着她,也时不时不忘夸赞两句“年轻有为”云云的。
  若是撇去他眼底的深究,那便看起来更和善了。
  临近酉时,天色渐暗,原娇娇终于在一众侍婢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依旧蒙着面,身旁是搀扶着她的水行。
  “小姐小心。”水行倒没有多说别的,只是脸上带着几丝笑意,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在一众面色凝重的侍婢中,反而是含笑的水行看起来格外亮眼。
  马车就停在行馆的正中的广场上,原娇娇走过来朝众人欠了欠身,目光在乔苒身上顿了一顿之后,转身走回马车。
  倒是水行依旧含笑的朝她施了一礼,这才跟着上了马车。
  这样的水行看的裴卿卿忍不住偷偷在乔苒身边咬耳朵,道:“上回就是她莫名其妙的要帮我拿风筝,这次又莫名其妙的朝你笑,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办法,她就是很小气的,不相信人能一朝一夕就从人厌狗嫌变得招人喜欢了起来。
  对上这样含笑盈盈的丫鬟,没有人能说些什么,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只是这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哪个不怀疑她是不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乔苒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目送着水行搀扶着原娇娇上了马车,而后自己坐了进去。
  眼见一切准备妥当,那位焦四爷才道:“如此,我等这就启程了,不耽误时辰了。”
  周世林含笑应了下来,而后下意识的伸手覆上了佩刀,道:“可要我带人护送尔等一程?”
  焦四爷摇头,伸手指向那边严阵以待的随行官兵道:“大督护放心,此行我等带足了人手。”顿了顿,不等周世林回应,他便抬手抱了抱拳,“告辞!”
  周世林点头抱拳回应。
  焦四爷这才跨上高头大马,喝了一声:“出发”。
  今日午时才到的大队人马此时便出发了。
  待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那队人马的身影,周世林才率先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将暗未暗的天色以及行馆城楼上亮起的灯笼,出声道:“来了才呆了几个时辰便走了,似乎有些急了。”
  一向甚少对不相干的事情掺和的白郅钧却突然道:“不留才是对的,危险的不就是我们眼下呆的山西路吗?”
  周世林啧了啧嘴,道:“可是怎的说也是夜行,这万一碰上那些个雁过拔毛的悍匪……”
  “他们带来的都是万中无一的好手,可不是那些随行商队的护卫所能相比的,一般悍匪也未必能动得了他们。”白郅钧摇了摇头,显然不觉得这些人会遇到麻烦,顿了一顿,又道,“那些人若真想对原小姐动手早就动手了,又何至于等到现在?所以,他们不留才是对的,万一被我们牵连到……”
  这话听的周世林眉头一跳,忍不住斜眼看他:“白将军,你这话说的,好似我们这些人里头有人会引来对方动手罢了……”
  这话一出,便听有人轻咳了一声,周世林忙转头向着那一声轻咳望去,正见女孩子摸了摸头发,负着手望着四面行馆的灯笼。
  “哦,对了,”周世林哼了一声,转身正对着女孩子,道,“我险些忘了,这里有个人说不准朕会引来那些人……”
  女孩子没有半点异色,含笑道:“怎会?”
  “怎么不会?”周世林木着一张脸,伸手指着她顿了顿,道,“你这个人一不留神便知道的太多了。”
  圣人有云,知道的太多总是死的快的。
  至于哪个圣人说的,他不记得了。
  一旁如隐去身形一般的张解适时揣着手站了出来,道:“大督护说的有理,傻人有傻福嘛!”
  这话听得周世林重重的发出了一声冷哼:不要以为他没听出这人是在指桑骂槐。
  自从来了山西路,眼前这一对年轻男女越来越过分,得罪了一个,另外一个立时跑出来帮腔。
  偏偏一个两个皆是口齿伶俐之辈,指桑骂槐的本事都快赶上思辨馆里那些闲的没事做的文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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