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娇娇抬眼看她,盯着乔苒看了片刻之后,她忽开口喃喃:“你的意思是如今你正在查案子的这个人或许与你我二人……的血脉有关?”
乔苒点头,没有否认,只道:“所以,我想求你救一救那个活口。”
“不单单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当然救人一命也是一桩善举。”乔苒说道。
原娇娇垂眸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的沉默委实太久,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原娇娇才缓缓开口道:“好。“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给你一碗药,只是这个案子若是查到了有关你我的事,你必须告诉我。”
乔苒笑了笑,点头允了下来。
当着乔苒的面,原娇娇也不必隐瞒自己治病救人的办法了,解开手腕上层层的纱布,在那道反复割划的旧伤上割开一道口子,鲜血便自腕间流了下来。
自始至终,原娇娇也只蹙了蹙眉:这一切她已然很习惯了,自然也不觉得什么疼痛了。
将“药”交给乔苒,原娇娇熟练的单手包扎了一下伤口,而后复又抬头看向乔苒:“有没有效果,有多少效果我也不知道,你自试试吧!”
说罢这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莫名其妙的如释重负之感。
原娇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天。
或许,这才是她每每给出一碗药时想说的话吧!
于她而言,她的血能治病救人是自打有了记忆之后便知晓的事,至于为什么能救人,自小到大所能记住的理由便是天生的,她是天命之女。可这种话真说出来,外头有几个人能信?便是她自己也不定能说服得了自己。
原娇娇想着,忍不住自嘲。
所以,有没有效果,效果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血能救人,如此而已。
乔苒应了一声将灌了药的瓷瓶收了起来,又问了一句原娇娇“可还有别的事要问我的?”,原娇娇摇了摇头,女孩子见状这才转身离开。原娇娇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直到再也看不到女孩子的背影,她这才收回了目光,默了默便忽地扬声开口喊了句“水行!”
听到声音的水行很快便自外头匆匆跑了进来,道:“小姐!”
“你……”原娇娇略一迟疑便对水行道,“往后莫要同大殿下说我同她的事了。”
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显然水行是知道原娇娇说的是谁的,闻言顿时一愣,惊道:“小姐,她为难你了?”
那姓乔的前脚刚走,后脚小姐便将她唤了过来,若说没有为难小姐,谁信?
原娇娇摇了摇头,道:“没有。”
“怎么可能?”水行惊呼,对原娇娇所言显然是不信的,她恨恨道,“小姐便是太善良了,她与那什么大理寺的甄大人前后脚来分明就是想逼迫小姐。”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原娇娇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此时心情本就不悦,听到水行不依不饶的说话便不耐烦的道了一句,而后对一脸惊愕的水行道,“总之往后我和她的事你莫要插手了,也莫要让大殿下再知道这些事情。”
水行“哦”了一声,虽是有些不愿,不过对于原娇娇所言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原娇娇再次沉默了下来,也不知多久之后,再次出声了,这一次她声音微颤:“你……先时说的事我想了想觉得可以一试,便把那些药交给大殿下吧!”
说罢这句,原娇娇便转过了身子,垂下眼睑,不再看向水行。
……
……
没想到还当真从原大小姐那里讨到药了,甄仕远在回去的路上几乎盯着乔苒看了一路。
“甄大人,”待回到大理寺,乔苒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了下来,看向甄仕远,道,“你看着我作甚?”
甄仕远默了默,瞥了眼自己手里那罐药忍不住问乔苒:“你那药……到底是怎么得来的?没有答应原大小姐什么不该答应的消息吧!”
“没有。”乔苒说着顺手翻开了桌上的卷宗,并未抬头去看甄仕远,她道,“我只答应原娇娇若是寻到了有关‘老钱’的线索便告诉她,仅此而已。”
这倒不是什么勉为其难的事,待有了结果,告诉原娇娇也无妨。只是只用这等线索便换来了原娇娇的这碗药,甄仕远觉得以她与原娇娇的关系来看,原娇娇还是过于“好说话”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如何劝动原娇娇的。甄仕远心里想着,脚上却没有磨蹭,带着她要来的药便向后院走去。
那具还活着的“尸体”此时就在后院。
第796章 那个“人”
那具“尸体”此时就被安置在封仵作所在的后院的侧间,唐中元站在一旁神情肃然的看着封仵作又一次伸出的脚。
“唐中元!”那道如影随形般望来的目光让封仵作浑身一寒,对着唐中元忍不住怒极之下唤出了他的名字。
唐中元“嗯”了一声看向封仵作,认真道:“有事么?封仵作?”
封仵作抽了抽嘴角,对上手下意识的覆在腰间佩刀上的唐中元,只得不情不愿的后退了一步,道:“你做什么?”
唐中元看着封仵作,默了默,道:“封仵作,那个人还活着,你不能动他!”
这一个下午封仵作的脚都伸进来多少回了,若是没人看着,真不知道封仵作要做什么呢!
封仵作翻了翻眼皮,正想开口,眼角余光却在那一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一般,忽地板着脸正色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啊!我就随便看看!”
唐中元听的这话不由一怔,还在奇怪封仵作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之时却见甄仕远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就知道封仵作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原来是甄大人进来了。
瞥了眼一只脚踏进侧间的封仵作,甄仕远蹙眉,道:“人还没死呢!你回去研究那四具尸体去!”
封仵作:“……”
默了默,他道:“验尸结果已然写好了。”
“那就去钻研你自己的东西去。”对封仵作先前那句“随便看看”甄仕远显然是不信的,毕竟以封仵作的性子,会随便看看那才怪了。
说罢这句话,甄仕远便端着那碗药走到那张辨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前,看了眼那张被刀剑伤痕伤到面目全非的脸,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的尸体按理说是可怖的,可不知为什么,此时看来居然让人有些不好受。
“罢了罢了!”甄仕远叹了口气,喃喃着对一旁的唐中元道,“你把他扶起来,本官把这碗药给他灌下去。”
唐中元应声,上前伸手将“尸体”扶了起来,甄仕远手里端着那碗药看向面前的尸体,顿了片刻片刻之后,将那碗药送到尸体的嘴边,而后捏住那尸体勉强可以称之为“口鼻”的地方,一骨碌灌了进去。
这动作委实粗暴却又干脆。
甄仕远灌完药将药碗放到一旁,重新看向面前的尸体,面前的尸体暂时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等了片刻,也没有什么变化。甄仕远摇头苦笑:还当真以为是仙丹不成?那么快就有变化那才怪了!
这般想着,甄仕远对唐中元道:“把人放下吧!而后寻个人在外面守着,莫让别人,那别人我是指封仵作,你莫让他进来。”
唐中元当闻言即点头应了下来,而后瞥向一旁缩着脖子还未离开的封仵作。
封仵作翻了个白眼,对甄仕远所言显然有些不信。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会对这人怎么着不成?”封仵作哼了一声,再次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那厢的尸体,这才在甄仕远和唐中元二人的目光中离开了侧间。
喂完药的甄仕远又坐了下来,这一坐便一直坐到了酉时大理寺下值的时候,那人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轻微跳动的脉息令人看上去此人还活着之外与先前没什么两样。
甄仕远深吸了一口气,叮嘱唐中元寻好官差同他接班之后向门外走去。
过去的途中正碰上往后衙来的乔苒。
“甄大人。”见到甄仕远乔苒后退一步,施了一礼。
甄仕远点了点头,对上乔苒,神色有些微的复杂:“你来了?”
乔苒点头,问甄仕远:“怎么样了?”她的意思是那个还活着的人怎么样了。
甄仕远摇头道:“不知。”而后又道,“药是喝下去了,没什么反应。”
乔苒默了默,点头,道:“我进去看看。”
甄仕远“嗯”了一声没有拦她。
乔苒走入后衙,一眼便看到了正在侧间外探来探去的封仵作,只是鉴于里头守着的唐中元不敢进去而已。
乔苒看了眼“鬼鬼祟祟”的封仵作,摇了摇头,径直走入侧间。
对她的到来,唐中元自然没有阻止,上前唤了声“乔小姐”。
乔苒点了点头,看向这个躺在床上面目全非的“人”,探了探脉息,果然能感觉到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脉息,只是人好似并没有什么变化。
乔苒盯着这“人”看了片刻之后,对唐中元道:“你且先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看一会儿。”
为防有人,特别是外面那个晃来晃去的封仵作潜入进来做什么,今日这里一整夜都需要有人把手,如此看来唐中元便是不呆上一整晚,这大半夜也是要守的了。
唐中元闻言忙谢了一声乔苒,这才转身离开。
待到唐中元走后,乔苒走向那具“尸体”,只是还不待她走至尸体跟前,便有一道人影先她一步窜了出来,直奔尸体,而后就在乔苒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伸手抓住了“尸体”,乔苒看了本能的开口就要呵斥,那厢封仵作便率先发出了一声尖叫。
“哎呀我的亲娘老子哟,这人凉了?”
乔苒听的一惊,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触手的凉意让她一个激灵,而后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才她还探过这人的脉息,那时这个人身体之上并没有这般冰凉,就算当真就在这一瞬没有挨过去出事了,也万万不可能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凉成这样。
不等她说话,封仵作已经径自伸手去触碰那人的脉息了,这一触碰更是吓了一跳,指着那人惊呼:“他……他死了!”
虽说于封仵作而言,看到死人可比看到活人高兴多了,可此时骤然见这个“活死人”突然间没了,还是吓了一大跳。
乔苒皱了皱眉,上前拉开封仵作,伸手探向那“人”的脉息,只稍稍一顿,便蓦地转头看向封仵作,喝道:“快去请大夫!”
哈?封仵作怔了一怔,站在原地,本能的伸手指向那人道:“这人不是死了么?”
死人请什么大夫,该请仵作啊!譬如他。
“还有些微的气息,你方才没注意。”乔苒翻了翻眼皮,催促了一声正要伸手过来重新探脉息的封仵作,道,“还不快去?”
女孩子鲜少对着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和语气,封仵作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转身跑了出去。
待到封仵作离开之后,后衙之内只她一人了。乔苒回身看了看四周,眼见四下无人,便再次伸手覆向那人的手,触手处还是冰凉,可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重新再去触碰之时却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暖意。
寻常情况之下,冷热变化有如此之大么?
乔苒拧了拧眉,看向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那个“人”,默了默,忽地伸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捏开那人的嘴滴了两滴血,正要继续滴下去时,听远远有脚步声传来,乔苒连忙收回了手,将手指藏于袖间转身望了过去,却见屋外徐和修和谢承泽正迈步走进了后衙。
“乔大人,”一见乔苒,徐和修便忙不迭地开口了,他伸手指向外头,激动道,“方才我与承泽在门外碰到了封仵作,他慌张的厉害,跑起来东倒西歪的。我二人看他情形不对劲,叫住了他,熟料他开口便语无伦次的说了起来,一会儿说这唯一的活口凉了,一会儿又道是自己弄错了,正要去找大夫。乔大人,你可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会儿人死了,一会儿人还有的救要去找大夫,往常封仵作只是不说人话,今日这话颠三倒四的,真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乔苒闻言顿了一顿,道:“人脉息有些弱,先时以为人死了,不过细一瞧没死。”
这样啊!徐和修恍然,走到那躺在床上的“人”身边伸手探了探,片刻之后收手转身对谢承泽道:“确实还好。”
“那看来原大小姐的药很厉害啊!”谢承泽垂眸看向面前躺在床上的“人”,顿了片刻之后,忽地俯身凑近那人,鼻尖动了动,而后转头看向乔苒:“乔小姐,你鼻子那么灵,可闻到什么味道了?”
乔苒目光一闪,看向谢承泽,开口问他:“血腥味?”
谢承泽点了点头,起身目光落到了乔苒的袖口处:“乔大人,你是不是受伤了?”
乔苒垂眸看向自己的袖口,在看到衣袍上那一道细微的划痕时,目光不由一滞:这是方才自己不小心划到的吗?
不过对谢承泽,乔苒还是摇头,道:“不是,”女孩子说着扯了下自己的衣袖给他二人看,口中解释着,“或许是去讨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原娇娇治病救人的秘密她不信谢家不清楚。
谢承泽闻言沉默了一刻,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只是复又垂眸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人:“脉息沉稳有力,应当要好起来了。”
“那便好。”站在一旁的徐和修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叹了口气,道,“若是此人知道一些关于那个‘老钱’的线索便好了。张大人和张公子至此仍然没有什么消息,明镜先生的画像也分发去了官府各要塞,不过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锦城张夫人与明镜先生先祖的事还在查,不过因锦城离长安甚远,一时半刻也没有听到什么眉目。”谢承泽方才似是只随口一问,接着徐和修的话说起了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