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苒笑了笑,对比大皇子的跳脚,女孩子却依旧反应淡淡的,她笑了笑,开口道:“哦?大殿下说我心思狠毒,却不知我狠毒在哪里。得大殿下指出来我也好改不是么?”
说话间女孩子目光略过面前的大皇子,落到了他身后微晃的垂帘之上,垂帘之后有身影若隐若现,她笑了笑,不以为意。
“你……”闻言,大殿下立时开口动了动唇就想说话,可话临到嘴边却又蓦地一僵,一时半刻竟找不到什么可以诉她心思狠毒的地方。
面前的女孩子脸上带着笑意,依旧不急不缓的说着:“大殿下说不出来许是一时半会儿忘了,待到过后想起来了再说也不迟。”
大皇子闻言脸色顿时一僵,而后狠狠的剐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乔苒笑了笑,没有在意。想要讨好这个孩子于她而言算不上什么难事,只是她不想而已。
待到大皇子离开之后,在一旁缩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宫人才颤着声音开口道:“其实寻你来的是原小姐,不是大殿下,你同我来吧!”
女孩子脸上不见半点惊异之色,闻言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带路吧!”
本来今日之事也与大皇子无关而已,这个毫不掩饰自己情绪的孩子说到底没有那个能力来应对复杂的人心诡谲,也没有那个心态谦和的听取旁人的意见。不过被人当枪使倒是一把好手,乔苒的目光落到那微微晃动的垂帘之上轻哂了一声。
原娇娇此时正在大皇子寝宫所在的侧殿,被宫人带入殿内时她与甄仕远正分别坐在两列相距有些远的椅子上喝茶,两人皆一言不发。
这情形真是怎么看怎么尴尬和古怪。
乔苒随着宫人走入殿内,待到将人带进来,宫人便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乔苒走入其中,朝原娇娇喊了一声:“原大小姐。”
原娇娇再如何在大殿下面前得宠也不能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乔苒是官身,她不是。
原娇娇抬头向她看来,目光落在乔苒的脸上顿了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起身,对乔苒道:“你来了。”
乔苒“嗯”了一声看向一旁被忽视了个彻底的甄仕远,道:“我的来意甄大人想必已经说过了。我们此时手头有个案子,有个至关重要的证人还活着,想请你过去看看此人还有没有的救。”
原娇娇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到了一旁甄仕远的身上,她道:“甄大人,你下去等吧!这是我与乔苒之间的事,救不救这个人,等我与她谈过之后另说。”
甄仕远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乔苒,见乔苒朝自己略略点了点头,便起身道:“也好,有些事你二人来谈比较好。”虽是如此说来,甄仕远还是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有什么事莫忘了大声喊叫。
这是他们来之前甄仕远强力要求的,虽然乔苒觉得原娇娇真要想怎么样便是大声喊来甄仕远也没用却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好叫甄仕远放心。
原娇娇见状这才开口唤了声“水行”让水行将甄仕远带出去。
乔苒看向匆匆领着甄仕远离开的水行,直到再也看不到水行的身影才收回了目光。
“你看水行做什么?”一直盯着乔苒的原娇娇见她的举动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我们之间的事,你去盯她做什么?我虽偏疼水行,她却也影响不了我的决定。”
是么?乔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却还是收回了看向水行的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原娇娇。
“近些时日在大殿下这里可好?”女孩子顿了顿,便开口了。
这话虽说语气寡淡平常了点,却让原娇娇一怔,看着面前这张彷如看镜子一般的脸,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她与乔苒之间仿佛天生就是对立的,撕破脸皮之后,彼此也不吝的在对方面前展示真实的自我。
她们互相不喜欢甚至敌对和厌恶顶着与自己一张相似脸的对方。
这样淡淡的询问已有数月不曾听过了,原娇娇只觉得这样的询问应当是从身边亲近人口中问出来的,而不是她。
只是对着面前女孩子平静的眼神,她却还是僵着脸道:“尚可。”顿了顿,又道,“你呢?”
乔苒认真又细致的说道:“虽说案子有些麻烦,却也还好。一桩一桩的都解决了,只如今这桩有些麻烦,死了几个人,还有一个求生之能极强,却也同活死人无异了。”
便知道她莫名其妙的询问自己是有所图,果然,还是将话题转到那个快死的人身上了。
原娇娇冷笑了一声,没有接话,转而扬起了下巴,眼睑微垂的看着她,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求到我的身上。”
“你知我私心里是不愿的,”对此乔苒倒是毫不在意的在原娇娇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道,“可你知道公是公,似是私,公私不能混为一谈,这个活着的证人很重要,如此求生,若是不帮一帮他,任其自生自灭,总是说不过去的。”
“那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帮你?”原娇娇冷笑的看着她。
“你若是不肯松口不见甄仕远便是了,何必还要特意遣人来寻我?”乔苒反问她,而后目光落到了她严严实实的袖口上,道,“这于你而言,不是举手之劳么?”
原娇娇默了默,随即脸上的冷意更甚了:“那不过是我想看你求我而已。”
“好,求你。”女孩子几乎想也不想便开口道,“求你救救这个人。”
这哪里有半点求人的态度?原娇娇脸色难看至极:“乔苒,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真正的求人该跪下来,而不是如你这样。”
“那不行,我不跪。”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女孩子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了,“方才是以礼相求,可你若是不答应,我便准备先礼后兵了,原大神医。”
原娇娇脸色顿变,她没有错过女孩子口中的“原大神医”四个字,闻言当即怒道:“你想拿神医名头来压我?”
赞扬同时也是最牢固的枷锁,心怀天下苍生的神医若是被爆出不肯救治病人怕是同样也会被人所诟病。
若大理寺当真要如此以名压她,她该如何应对?原娇娇脸色发白,一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应对办法。
没想到女孩子却在此时再次开口了:“这倒是不错的主意,不过你既想到这个主意了,我也不好再用了,那就换一个吧!”
第795章 讨药与交易
换一个?原娇娇脸色十分难看。她什么意思?是说对付自己的办法有的是,以至于换一个也无妨的意思么?
对上原娇娇难看的脸色,乔苒笑了笑,目光重新看向她,顿了片刻之后,才颇有几分深意的开口了:“原大小姐气色不太好。”
原娇娇板着脸冷冷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乔苒的眼神落到她长长的袖口处顿了顿,总是放血医治大殿下,气色能好才怪了。
大殿下的病不同于旁的病人,有些原娇娇放过一次血便罢了,而大殿下则是长久的连续不断的放血。
这但凡是个人又怎受得了?乔苒看了片刻原娇娇之后,忽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开口道:“我一进来便闻到了很浓重的药味,你请太医署的人为大殿下开药了?”
原娇娇眼神闪了闪,下意识的将目光转至一边不去看她,只冷着脸回她道:“不是什么病都需要我出手的。”
乔苒轻哂,顿了片刻之后又道:“那大殿下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方才见他在门口拿身份压我的时候可没看出半点异样来。”
原娇娇听的眉头忍不住蹙起,下意识的回道:“我没同大殿下说你要来的事,此事我亦不知晓大殿下是由何得知的。”
“是么?”女孩子闻言却是笑了笑,“哦”了一声。
口中虽是道着“哦”,可不管是她的神态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相信的意思。
“我没必要让你来信我。”心里莫名的涌出一阵无名之火,原娇娇想也不想便开口道,“我也没想过让大殿下掺和你我之间的事,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女孩子又是一笑,平静的笑声中不知为什么总能让人听出几分嘲讽之意来,女孩子负着手,来回走动了两下才再次出声,“这个孩子在年宴那一日做的事我没有忘记,你口口声声道不会让大殿下掺和你我的事,可年宴那一日你是怎么做的?”
“大殿下做这些事情前根本没有同我说过,事后我也同他解释过了。”原娇娇心中一阵烦躁,不耐烦的解释了一句,对上女孩子似笑非笑的脸色,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可笑,“我同你解释什么?便是事情当真是我做的那又如何?”
“因为我不会跟你一个孩子计较,若是你故意撺掇他,自然也只能记恨在你身上。”乔苒笑着说道。
“随你!”原娇娇不耐烦的道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看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你若是只想拿些旧事来压我,妄图我动恻隐之心便罢了,我本不是那等纯善之人,这一点你心里清楚。”
“嗯。”女孩子点了点头,对原娇娇的不耐烦视若未见,只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忽道:“大殿下的病治标不治本,你一直这般放血却寻不到别的法子,当真能长久下去?”
算起来从原娇娇入宫为大殿下治病开始也不过一年而已,常年放血的原娇娇脸上气色便很是难看了,嘴唇白的惊人。
正常人这般天天放血早吃不住了,原娇娇又能好多少?
“与你无关。”原娇娇身形一僵,顿了顿,道。
“你放血治病救人的事前一段时日曾有人传出来,你便不怕?”乔苒又问她。
原娇娇转过身来,看向她,目光沉了沉:“如今已经没人在传了。”
“压得住一时,却未必能压得住一世,万一压不住了,你有想过后果么?”乔苒问她。
原娇娇咬了咬唇,没有立刻说话。
若说原先还没有意识到,可如今经过这一年的放血治病以及救人,她也已然意识到自己这身引以为豪上天赋予的血脉似乎是把两面开锋的刀刃了,一面助她平步青云直入陛下眼中,一面却随时有可能将她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到将来有可能陷入的境地她害怕,可另一面却又贪恋这为她带来一切的血脉,离不得。
“我们如今在办的这个案子甄仕远可对你说了?”乔苒反问原娇娇。
原娇娇看了她一眼,道:“听说有人抓走了一个工部的官员以及其子,在那官员夫人的宅子里那人还留下了一个阴邪类似法阵的东西。”
乔苒点头,将事情的消息补充的更细致了些:“有五个人被放在法阵对应的五行之上,血流尽而亡。”
原娇娇拧眉,没有出声。
乔苒也不管她,只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那个人被张解与大天师推测必是在求人之所不能求的极限。”
原娇娇抿了抿唇,蓦地抬头看向乔苒:“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是又什么目的?”
她可不相信面前这个狡猾的女子会无缘无故做出送上门被她羞辱之举。
乔苒闻言,笑了,直到此时才说起了两人之间的事:“作为当年原二爷试验之下仅存的两个活口,我自然是来同你说一说原二爷当年的试验。”
开口闭口的“试验”让原娇娇只觉得耳畔的声音无比刺耳,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出口驳斥道:“莫胡说八道!”
她是上天选中的天命之女,为救治苍生而降临。
“我没有胡说八道,”对上原娇娇恼怒中夹杂了几分复杂的目光,乔苒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若真是天命之女那该生下来便是与众不同的,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在你我还不知事的时候便经历了人间炼狱般的惨剧,到最后仅仅活了两个孩子。”
不知事的孩子唯一的好处便是什么都不懂,她这具身体本身也不记得当年是如何活下来的了。可这么多的孩子仅仅活了两人足可见对于那些孩子来说经历过的是如何惨痛的一段过往。
“原二爷是什么人你我心里皆清楚,若没有你我二人,他在焦原两家根本连话都说不上。”乔苒不急不缓的说着,“若真是焦、原两家自己传承来的秘术,那些在族中说得上话的焦、原两家族中人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天命之子或者天命之女?而要从那些外头抱回来的孩子中选出什么天命之女?”
“我二人这等情况在医道中便是那等千锤百炼练出的药人。”乔苒说道。
“胡说!”“药人”两个字彻底点燃了原娇娇心中的恼怒,只是并不擅长言语怒骂的原娇娇翻来覆去也只那么几句话,“什么药人,你莫要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对此,乔苒却是十分的坦然,她道,“当然,你比我好一些,算是成功的药人吧,我是个残次品而已。”
原娇娇看向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她,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唇,几乎就要将口唇咬出血来。
女孩子掀了掀眼皮,目光从她面上一扫而过,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他焦、原两家的秘术哪里来的你可曾想过?”
原娇娇默了一刻,声音冷硬:“不知。”
乔苒笑了笑,又道:“除此之外,既然是生死人肉白骨,大殿下的病为什么久治不愈?”
原娇娇依旧冷着声音道:“不知。”
乔苒不以为意,接着问她:“那些被你的血救过的人有的可行,有的不可行了,你可知晓?”
原娇娇脸色僵的更厉害了,顿了片刻之后,摇头木然道:“不知。”
“你不知的话,那我便让你知。”乔苒说道,“你自己去问问那个做灯的林娘子之子,问他那手可还能提得动重物?”
原娇娇抿唇,脸色木然。
“先前乌孙使节团那个案子里便有那个人插手的影子,那犯了事的葛怀素人之将死,为求生才同他做了交易,葛怀素被送去刑部之前曾经提过你我二人之事。”乔苒说道,“你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便如同我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样,若非不到万不得已,我怎会无缘无故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