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想了想,还是打算先从平州刺史的死查起。
陆一已经跟他们的人取得联系,各自隐蔽在暗处。
霍小公子性子是个活络的,不过短短两日,就与二楼的各家夫人打成个热闹,从衣裳首饰,到胭脂水粉,张口就来。
他虽身形高些,却戴着云纱,动作又过于贴近女子,竟是无人察觉。
反倒是对她嫁了个不中用的男人表示同情。
是以正说的热闹时,霍小公子抬手指了指楼上,“那便是我家嫂嫂。”
众人抬头往二楼看去。
不由有些惊住。
云髻高挽,琼脂玉肌。
一双眸子似含着春水,潋滟波动,眉梢眼角皆是春意,精致面容散发着淡淡光辉,绯色衣裙红若烟霞,明媚极妍。
饶是霍小公子也有一瞬间的错愕。
沈桑轻挽住谢濯胳膊,笑的明媚,踱步从二楼走下,与几位夫人打过招呼。
见此,几位夫人也不好再多待,便说改日相约。
老板娘端着茶水糕点过来时,目光复杂,望向谢濯的目光羡慕中又掺杂着失落。
谢濯道:“陆一呢?”
霍小公子有些恍惚,谢濯问了几句才回神,心不在焉道:“出去了。”
沈桑也看出他的不对劲,只当还在脸上红疹担忧,安慰道:“听说再过几日就可以摘下来,你且再忍忍。”
霍小公子随口应了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人坐在堂下说了几句,隐约间还能听见夫妻在争吵。
客栈高处也是挂着面具,长长獠牙,面目狰狞。
沈桑不太喜欢这些。
一双手忽然毫无征兆的落在霍小公子肩头,“喂,大白天思春呢?”
“思你……”霍小公子慌忙捂住嘴,没让“大爷”二字骂出来,却是不耐烦的把那只手拍开。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两人熟络的坐下来。
谢濯淡定的抿了口茶。
这二人是兄妹,是来平州找人的,男的叫沈祎,女的见沈小曼。
“姐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生的这般好看的人。”
沈小曼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她手捂着嘴,压低声音道:“我可是第一个看出来那哥哥男扮女装的人,厉不厉害?”
沈桑毫不吝啬的夸了句,夸的小姑娘飘飘然。
沈祎嫌弃的看了眼自家妹妹。
沈小曼是个闲不住的,不停说着关于平州最近发生的热闹事。
作者有话说:
宝们晚安好梦!
第50章 [VIP]
沈小曼说的都是些姑娘家的事情, 谢濯听了一会儿着实听不下去,随口编个理由,出了客栈。
街上人来人往, 好不热闹。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在一幢楼前停下,谢濯抬头看了眼头顶悬挂的黑色牌匾,捏了捏沈桑手心,“走, 进去瞧瞧。”
那是一家首饰铺。
里面摆放着精致首饰, 簪子耳环放在小盒中,沈桑眸光轻扫, 捏起一支紫玉簪子放在手心,道:“夫君瞧着这支可好?”
沈桑是在见世面中长大的, 何等物什自是能看出个一二,却盛在造型独特。
那紫玉簪子通体耀紫, 放在日光下一瞧, 隐约能见其中光芒流转。
谢濯接过簪子, 抬手别进沈桑发髻,点头道:“好看。”
沈桑笑的明媚, “郎君当真觉得好看?”
谢濯道:“嗯,主要是人好看。”
走过来正要搭话的老板娘动作一僵, 却还是迅速摆好笑意,熟络道:“可不是么,这位娘子生的貌美如花,样样都能衬的起。二位可还要看看这些?”
谢濯不是很懂女子的首饰, 却懂质地, 修长手指拨弄些着小盒子里放的东西, 挑了一对耳珰递给沈桑,“这个如何?”
沈桑讶然。
不等多想,谢濯上前,手指轻捏住她的耳垂,摘下原先的,拿着耳珰穿过那小孔。
这一动作,店里不少人都停下动作看向这边。
沈桑脸色微红,指尖捏住谢濯手腕,却没阻止他的动作。
谢濯又将另一边戴上,指腹轻揉了揉沈桑泛红的耳垂,惹得人好是娇羞。
沈桑生的明媚,耳珰显得贵气大方。
饶是谢濯眼底也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他最后在店内又挑了对镯子,让老板娘放在小盒子里包好,同紫玉簪、耳珰一起付了银子。
老板娘笑着将人送走,摸着银子爱不释手。
今儿可是来了笔大生意。
等走出一段距离,沈桑才压低声音道:“夫君,那家店有问题吗?”
“嗯?”
谢濯正走路看着两侧小摊,听到这话顿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屈指敲了下沈桑额头,没好气道:“我就是那么肤浅的人?”
沈桑捂着额头,嘟囔道:“我也没说肤浅啊……”
怪就怪在每次谢濯一看见临华殿那堆衣裳首饰,唇角紧抿的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把太子殿下卖身当回来的。
……虽然也有不少是殿下给买的。
谢濯握住她的手腕,避开人流,“只是觉得合适,就买了。你莫要多想。”
毕竟也只会来这一次。
沈桑眨眨眼,指尖在他袖子里拨了拨,“夫君,我那一对呢。”
“别乱动,”谢濯握住她的手,“在怀里,回去给你。”
沈桑只好收回手,低低哦了声。
刚下过雨,外面不算太热,两人就多了逛了会。
街上男男女女,成双成对走着,许是二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之姿,引了不少目光。
谢濯买完蜜枣回来,一转身,就见沈桑在与人说话。
那人身形高大,是个男子,一身白衣,半截面具遮脸,有些看不清楚。
那男子往他这处瞧了一眼,打过招呼就离开。
见他回来,沈桑就要去拿蜜枣,却被谢濯手一抬举高。
她抓了个空。
沈桑懵了下,踮起脚尖去碰。
谢濯偏偏是要跟她故意作对,换了另一只手。
空中弥漫着甜甜的桂花香枣味。
脚尖踮久了,沈桑脚踝一酸,身子踉跄往前倒去,谢濯将人揽腰抱在怀里。
一来二去吃不到,沈桑也有了小性子,正想推开他,听太子殿下低沉道:“那男人是谁?”
沈桑顿了下,抬眸,盯着谢濯面无表情的脸,以及皱起的眉头。
此时太子殿下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沈桑抬手戳了戳谢濯的脸,这次人却没躲开。
她道:“夫君这是吃醋了?”
谢濯撒手,蜜枣往她怀里一扔,转身就走。
那蜜枣的味又香又甜,沈桑鼻尖微动,忍不住想要下手,可一抬眼谢濯已经走出段距离。
她咬咬唇,提起华贵衣裙追了上去。
谢濯听着后面脚步声,放慢了步伐。
沈桑柔声道:“夫君,那只是住在二楼的林公子,前些日子帮我捡了次东西。”
林公子?
又是林公子。
上一次事件后,谢濯对林的都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林公子’。
谢濯随口“哦”了声,“我没放在心上。”
沈桑挑挑眉,捻起一颗蜜枣吃着,余光偷偷瞥了眼谢濯。
后来索性是光明正大的盯着看。
谢濯被她盯的受不了,恰好已经走到客栈面前,便直接捂住人的眼睛,手臂环住纤细腰肢,将人半拖半拽的带回了房间。
客栈老板娘正在算着账本,一抬眼就看见这幕,说不上是何心情。
看着是个温润的翩翩公子,没想到却也是个色令昏智的。
这还是大白天呢。
说着,外面阳光强烈了些,老板娘骂了句,换了个地方继续算账本。
门‘啪’地一下掩上,包着蜜枣的纸袋掉到地上。
沈桑眼前一转,下意识环住谢濯肩头,等到坐好后,手心抵着桌子传来的凉意,缩了缩手。
“桑桑,你小日子过了吗?”
谢濯的呼吸洒在了她的颈间,皮肤泛起一层潮|红。
戴着耳珰的耳垂也泛红,一碰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沈桑讪讪缩回指尖,小声道:“过了。”
谢濯正是血气方刚,又初次尝到甜味,尚未回忆又被强制禁了一月。
他们着急赶路,又是在马车上,不方便。
到了平州,沈桑的小日子又来了,这事也就被一拖再拖。
今日见到那劳什子林公子,谢濯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芽忽地冒了尖,强烈的渴望着。
渴望着得到雨露泥土滋润深埋。
沈桑知他心中所想,双手抵在胸前,咬唇道:“殿下,晚上可好?”
外面还有人在走动,影子被日光拉长,映在门上。
她哝语说着,蓦地浑身一僵。
谢濯低头,含住了她的低垂,“现在就想,晚上我不碰你。”
说完,他却没了动作,只是轻微蹭着、咬着,在等沈桑的应允。
沈桑心跳加快,舒出了口轻软绵长的呼吸,颤着声“嗯”了句。
那声音很轻很低,可谢濯还是听见了,他将人抱到床上,扯下帐幔。
行至深处时,沈桑眸底泛着水光,抬手,手背遮住眼。
软的宛若一江春水。
只是撩拨几下,便碧波荡漾。
……
过了许久,沈桑被抱着喂了点水,又沉沉睡了过去。
谢濯擦去她额间的汗珠,起身,将掉到地上装着蜜枣的纸袋捡起放到桌上。
喝了几口水平复燥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复又躺了回去。
直到天色黑透,夜色沉沉,外面有人敲门,他才起门去了隔壁房间。
正好隔壁有人搬走,霍小公子和陆一吵了一架,变成夫妻不合,名正言顺的搬了过去。
谢濯看到他愣了下,“你的脸怎么还没好?”
“这个呀,”霍小公子一撩面纱,“她们说这样更能引人遐想,叫作朦胧的美。”
“……”
谢濯默了一瞬,不打算再讨论这个话题,就今晚的行动说了起来。
已知有人在平州内私铸铜钱,身为刺史,试问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差不到。
且刺史入了棺材后,验尸的仵作就失踪了,何来这般巧。
谢濯自是不会相信,让人去暗中打听了下,那仵作平时与邻里相处的很。
唯一令人诟病的是,这人节俭节到连晚上的煤油灯都舍不得点,被说多了还就恼。
霍小公子听着,愣道:“为什么是我留下,你们去刺史府?”
谢濯扫了他一眼,“因为你现在是个‘姑娘’。”
听完,霍小公子差点要冒大不讳将太子殿下揍一顿,好在陆一及时把人拦住。
陆一道:“太子妃还在这儿呢,小公子且就留下。”
又说了好半通,霍小公子才赌气似的坐到旁边,看着二人穿夜行衣从窗户离开。
不过转念一想,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沦落到做贼的地步,而他却坐在这里颐指气使。
想到此处,霍小公子瞬间又傲气十足。
……
刺史府
两人依树遮挡身影,避开耳目,轻车熟路的翻进府邸。
上次谢濯在哄沈桑入睡时,没有说出儿时自己最拿手的就是翻墙爬山钻狗洞。
毕竟有点丢人。
陆一扫过刺史府内寥寥无几的下人,“奇怪,就算刺史离世,府中怎会如此空荡?”
就好像瞬间搬空了一样。
谢濯指指刺史府□□院,弯腰走去。
他们来时踩过点,先去书房一探究竟。
不巧经过连廊时,几人提着灯笼走来,两人低头隐在暗处,避免被发现。
约莫十几人左右,走在前后的婢女手里各提着灯笼。
顺着月光,谢濯看向走在中间的两人。
一人云裳罗衣,头发披散,虽看不清面容,但依身形来看,约莫是个年轻女子。
而另一人正搀扶着她,身形佝偻,满头银发,却步伐稳当矫健。
几人走到连廊最里头的房间面前停下,年轻女子忽的挣扎起来就往外跑,嘴里咿呀尖叫着,只能听得清几个字眼。
转眼就随行婢女死死扯住,拖着拽着。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巫女带回去!”
作者有话说:
晚安,早睡,好梦~
第51章 【一更】 [VIP]
巫女?
两日后, 是平州的巫神节。
沈小曼说过,在信奉巫神的平州,巫女不仅拥有高上的地位, 独占的府邸,甚至比当地刺史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还要大。
听说巫女身侧常伴有神婆侍奉,如今一看,倒是八九不离十。
巫女在刺史府又作甚?
二人对过眼色,脚尖轻点, 身形如夜间飞燕, 落地藏身于隐蔽处,听着谈话。
婢女神情冷漠, 进了房间随手将巫女扔在地上,转身行礼退下, 丝毫没有外界传言的恭敬。
巫女伏在地上,衣袖遮面, 身子轻颤。
像是在哭泣。
神婆踱步走着, 在巫女面前停下, 嘶哑如石子落去枯井般的声音响起,透着冷意。
“你莫要不知好歹, 失了分寸。别忘了,你可是巫族的巫女!”
平州未被收复前的少数部落, 正是唤作巫族,信奉巫神。
相信伟大的神灵可以拯救他们。
“巫女?”
伏在地上的人似乎听到了可笑的事情,她双手撑着地面,青丝下露出布满泪痕的脸, 笑的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