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清秀的脸, 偏偏眼角缀着颗泪痣, 平添几分妩媚。
“什么巫女,我不过是被你们推出来的替死鬼,我若是巫女,最先让天降死罪的就是你们!哈哈哈哈哈——巫女?早知我就应该死在受辱的那天,也好过做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话音未落,脸上受了神婆一巴掌。
“曼娘,别忘了你做过的事,要是让朝廷知道,你以为还能像这般苟延残喘?!”
曼娘?
在外听着的谢濯皱眉。
巫女捂着脸,欲言又止,她死死盯着神婆,眼中充满了恨意。
神婆从容淡定的站在那处,俯视着她。
屋内四角摆着的狰狞面具,悬挂的异兽,仿佛正怒目而视,狠狠地盯着她。
她瑟缩了下,低垂眼帘,手指紧紧抓着衣裙。
彼时,方才离开的婢女又折返了回来,手里端着衣物,陆一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刺史毕竟是朝廷命官,身受朝廷调令,各地府邸都是当时按照统一格局布置的。
谢濯对此再熟悉不过,没绕多少圈子,轻而易举的潜入书房。
刺史刚离世几个月,书房内一切尚还崭新,只有薄薄一层灰尘落在上面。
墙上挂满了身影婀娜的仕女图。
书桌凌乱,几本公务,一枝毛笔,干了的墨汁,还有几本书面未题字书。
陆一正在翻书架,也不知刺史是多久没看过了,一股子灰尘霉味。
刚想抱怨,一转身,就见谢濯在盯着墙上的仕女图出神。
“……”罪过罪过。
属下可什么都没看到。
他往旁边挪了两步,嗑噔踢到了什么,是个火盆,里面尚残留着灰烬,和几本掉进去的书。
哪有人把火盆放在书房的。
嫌火烧起来跑得快吗?
陆一撇撇嘴,勉为其难的蹲下扒拉着,旋即目光一顿。
还真找到了什么。
他捻起未烧尽的书信一角,走到谢濯跟前,让他看上面的字。
一个清楚的‘何’字,和一个‘一’字。
陆一伸出两根指头,叠加放在‘一’字下面。
何三。
是死在皇都的那个赌坊老板。
陆一沉了脸色,道:“殿下,张弈没有说实话。”
谢濯扫了一眼,示意他看挂在墙上的仕女图,“有看出什么吗?”
“……”陆一神色古怪,“殿下,您这让属下怎么跟太子妃交待……”
谢濯:“……”
他怎么养了这么个憨憨。
谢濯抬手一指,示意他看向左数第二幅,“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闻此,陆一也收了心思,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盯着瞧。
“巫女?”
谢濯看他,“你也这么觉得?”
巫女和神婆的房间内亮着灯,窗户又未关紧,谢濯起先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因为眼角缀泪痣的人太多。
好比太傅。
可如今陆一也这般说,反而又多了几分相似。
半晌,陆一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不敢确定。
外面脚步声响起,有巡夜的小厮推门看了看,见书房内无人,连忙又掩门离开。
嘴里还在嘟囔着“鬼地方”。
二人未多作久留,离开刺史府返回了客栈。
谢濯沐浴完后才回了房间,刚钻进去沈桑就迷迷糊糊醒了。
微一起身,轻轻吸了口凉气,又躺了回去。
翻过身,背对着谢濯。
沈桑睡意退散几分,心中暗暗数落着谢濯的过分。
“吵醒你了?”
谢濯从后面抱住了她。
沈桑娇哼两声,脚丫子却是隔着被子踢了他两脚。
他坐起身,手攥住她的脚踝,放进被子里。
沈桑脸面滚烫,“蹭”的下缩了回去。
方才也是这般,那温热的掌心贴着脚踝,抬起了她的双腿。
“睡吧。”
几个呼吸间,谢濯又道:“那耳珰给你放在了桌上。”
“殿下明日要出去吗?”
“嗯。”
闻此,沈桑也不同他闹了,转过身,素手搭在他劲瘦的腰上,在熟悉的怀抱中进入梦乡。
屋内一片漆黑,一夜好眠。
……
次日沈桑醒时,身侧已经没了人。
她撑着身子下了床,眼眸微眯,懒懒打了个哈欠,水光潆睫,娇媚如画。走动间青丝垂落,发梢弯曲,点点红痕缀在雪颈上,更添几分妖娆妩媚。
镜子前摆着昨日买来的紫玉簪,两对耳珰,一身干净明艳的新衣裳。
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巴掌大小,打开后是细腻的脂膏,散发着淡淡幽梨清香。
这是什么?闻着像是药膏,但又不像。
她又没受伤,殿下留这个作甚。
沈桑眨眨眼,眸底露出不解,却在镜中看到雪颈上似点点梅花盛开的痕迹时,手中动作一顿。
“……”
指尖摸了摸红痕,又低头看了眼小盒子中的脂膏,面容浮起几团红晕。
殿下真是……都学坏了!
沈桑又羞又气。
白芷不在身边伺候,洗漱穿衣都得沈桑自己来,忍着羞愤涂抹着,又穿了件高领衣裳,遮住痕迹。
推开窗,外面正烈阳高照,沈桑不由被眼前这好天气惊艳了一瞬。
有人敲了敲门,是霍小公子的声音,“嫂嫂,我可以进来了吗?”
沈桑应了一声。
霍小公子今日玉冠束发,紫衣着身,腰间别着一块玉兰白琉璃,琉璃内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翩翩君子,盖华无双。
他的脸前几日就好了,是以沈桑见到他作这身装扮时还有些惊讶,“不会引起其他人怀疑吗?”
闻此,霍小公子皱眉,“那群娘们叽叽喳喳,跟个麻雀似的,吵的我脑袋都大了。现在在她们眼里,我就是霍宁宁的姘头。”
“……”沈桑愕然。
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她还着实是第一次听见。
霍小公子虽喜女装,可骨子里还是有着从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桀骜。比起跟那群夫人们天天讨论胭脂水粉,他更愿意穿着女装跟人打一架,等把人打的满地找牙后,对方神情惊恐的指着他,露出“你竟然是男人”的震惊。
想想都好玩。
他愉悦的哼着不知名小曲,把一块墨绿玉佩放在桌上,道:“对了嫂嫂,表哥和陆一出去了,下午才会回来,你要是有事就来隔壁找我。”
“倒也不必,你要是想出去玩出去便是,”沈桑看着他不停往外瞅的眼神道,接着视线落在那块墨绿玉佩上,问,“谁的?”
霍小公子啧了声,道:“沈小曼昨日过来明里暗里的打探消息,被我糊弄过去。这是她昨日掉的玉佩,想托嫂嫂帮我送回去。”
“她找你?”
“对啊,怪表哥把嫂嫂保护的太好,她钻不了空子,只好来找我咯……咦,嫂嫂你怎穿的这般热?”
“……”沈桑轻咳,“这件好看。”
“哦——”
霍小公子露出了然的表情,出门经过那些女眷身边时,不乏有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的说道:
“要是能有这般俊郎,做个姘头梦里都能笑醒。”
这话一说,竟是引起了几人的附和,声音虽小,却清晰的落进霍小公子的耳朵里。
霍小公子搓搓胳膊,飞快下楼离开客栈。
不得了不得了,这年头连姘头都成抢手的了
他得赶快离这群恐怖的女人远远的。
沈桑再三确认不会露出痕迹,这才拿着玉佩出门。
沈小曼房间离他们不远,敲了许久才从里面开门。
“原来是沈姐姐啊。”沈小曼脸色有些苍白,房门只露出一条缝。
隐约闻见似烧焦的痕迹从里面飘出。
沈桑从门缝里只能看见桌上杂乱的摆着不少东西,她递上玉佩,笑道:“宁宁说你把玉佩落在她那处了,让我过来还给你。”
沈小曼接过玉佩道谢,见沈桑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道:“沈姐姐还有事吗?”
沈桑蹙眉,叹道:“夫君不在,我便想着还完玉佩跟妹妹说几句话,妹妹可还方便?”
沈小曼勉强笑道:“沈姐姐,今日就不必了,我偷有些不舒服,想睡一会儿。”
“要找大夫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
见她连番推脱,沈桑也不再坚持,说完回了房间。
等人一走,沈小曼抵在门上,重重舒了口气。
桌上摆着瓶瓶罐罐,屋内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沈小曼咬牙合上眼,浮现的却是沈桑那张明媚惊艳的面容。
她双手攥紧,‘咔嚓’一声,玉佩碎成几瓣。
她捂着脸,哧哧笑了起来。
……
傍晚时分,谢濯踏着月色回来,客栈中已经清净许多。
客栈墙角处隐约有两个人在争吵。
谢濯不是个好事之人,也未多想,避开争吵要回客栈。
蓦地一物从半空扔来,他没躲,抬手接住。
谢濯放在手中掂了掂,是个钱袋。
哗啦啦响着,全是铜钱。
那边两人听见动静也愣住,继而跑了过来,是沈氏兄妹在争吵。
沈祎舒了口气,“原来是霍公子。”
谢是国姓,谢濯是霍宁宁的表哥,索性也用了霍。
谢濯嗯了声。
沈小曼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也没了平日见面就嘻嘻哈哈的样子。
“出门在外,银子难免不便,只好将几两银子换成铜钱。”
谢濯递钱袋的动作一顿。
沈祎也顿了下,“怎么了?”
“无事,”谢濯收回手,“出门在外,沈兄可要小心。”
沈祎连连应是,“霍兄这么晚了怎的才回来?”
谢濯提起手中纸袋,“内子喜甜食,隔了两条街的王家坊记最合她胃口,耽搁了些时间。”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没再逗留,也回了房间。
谢濯看着二人离去,眼底含着深泽沉意。
几两银子可没这般轻。
作者有话说:
玩个游戏付了订金,结果连50块钱都骗,还把我装备分解了=_=
这人不昧良心么
唉,不气不气,乖宝们,还有两章哈
第52章 【二更】 [VIP]
沈桑还未睡。
听见门‘吱呀’一声推开, 她坐在床边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屋内只掌了一盏灯,谢濯绕过屏风见人坐着, 又接连点了另外几盏,瞬间亮堂起来。
“去的有些晚,只余几种口味。”
谢濯将糕点放在桌上,褪去外衣,却见沈桑还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走过去道:“怎么了?”
沈桑抬眸, 气鼓鼓的看着他, 指了指颈间,“殿下怎的不提前告诉臣妾?”
午后无事, 与几位夫人吃着聊了几句,一下子就被眼尖的揪了出来。
好是调侃半天, 让沈桑又羞又恼,险些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谢濯一愣, “孤临走前, 在桌上留了脂膏。”
她不提还好, 一提就更来气。
颈上是涂抹了脂膏,可今晚沐浴过后, 不经意间在镜中看见肩上也有一些。
一低头,发现那红痕顺着锁骨往下, 就连雪白柔团上也有。
谢濯见她只顾着生气,也不开口,走过来跪坐在床沿,大手抵住沈桑肩头让她躺在床上, 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让孤瞧瞧。”
瞧……瞧瞧?
沈桑脑中一片空白, 伸手去拦。
这一抗拒动作, 反倒让谢濯有些急了,以为白天时是真弄伤了她。
索性嵌住沈桑手腕,举过头顶,神情凝重的仿佛天阴沉沉的要下雨。
沈桑羞的差点儿要哭出来,身子轻颤着。
娇软花苞褪去,露出柔美的花蕊,点点红痕映在雪白肌肤上,目光从弧度上划过,谢濯眸色深沉了些。
喉间滚动了下。
直到沈桑抬脚踹了下他的腰,才似反应过来,松开沈桑手腕,撩起衣衫盖住美色。
他坐在床边,讪讪摸了摸挺俊的鼻梁,有些尴尬道:“桑桑,孤……咳我没别的意思,以为你身体不舒服。”
沈桑也气了,捂住胸口,又踢了下他的腰,翻过身背对着他。
人家身体不舒服,都是让太医来瞧,哪像殿下,竟是直接亲自看。
好似能看出个花来。
那点点梅花缀在雪白芙蓉间,可不就是团花锦簇。
太子殿下也知晓方才动作过于莽撞,起身拿过桌上的糕点,哄道:“桑桑,我给你买了吃的。”
沈桑闷声道:“臣妾不饿,殿下自己吃去。”
他又不饿,这糕点还甜腻腻的,不吃。
见这计不成,太子殿下只好又贴心的替太子妃揉着腰侧,那边有些泛酸,惹得沈桑身子轻颤。
她转眸,有些气急败坏的盯着太子。
却发现太子殿下眼眸澄澈真挚,无半分揶揄遐想神情,那股子闷气仿佛打到了一团棉花上,软趴趴的又反弹回来。
真挚的让你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