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松庭
时间:2021-08-24 10:32:49

  沈黛想了想,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符纸,并未施咒,而是团成一个纸团在那灵犬面前晃了晃。
  “汪!”
  那灵犬目不转睛地盯着纸团。
  “走!”
  沈黛运气一扔,将小小纸团扔到了肉眼都看不见的地方,灵犬开心地摇着尾巴追着去了。
  树上的少女惊魂未定,还呆呆地看着沈黛。
  “下不来了吗?”沈黛虽然个子比这少女矮半个头,却还是很体贴地张开双臂,“那你跳下来吧,我接得住。”
  方才自己被灵犬追着爬上了树就够丢人了,少女不敢再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接着自己。
  她磨磨蹭蹭地从树上蹭了下来,红着脸窘迫道谢:
  “多、多谢仙君相助,不知仙君是哪家门派,下次我带着礼物登门道谢——”
  “不用不用。”
  沈黛见她如此庄重倒有些诧异。
  “我是阆风巅的弟子,沈黛,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挂怀。”
  少女脸颊滚烫,拾起她刚刚匆忙间落在树下草地里的小酒坛,转身抿唇不好意思地低声道:
  “刚才的事,实在是有些丢人,能不能请仙君……”
  “我不会说的,你放心。”
  “那就好。”少女松了口气,如昙花清丽的面庞终于自在几分,“对了,我还未自我介绍,我叫宫泠月……”
  “师姐!”
  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焦急的声音,沈黛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也穿着天水碧衣门服的青年脚步匆忙而来,虽是匆忙,仪态却依旧不乱,额心压着一枚碧色玉环,衬得眉眼更加如玉生辉。
  “找了你许久,怎么来这里了?”
  宫泠月下意识地将怀里酒坛往后一藏,慌张地冲沈黛使眼色。
  沈黛本不算是反应快的人,但此刻却忽然心领神会,便接过她怀中酒坛自己抱着。
  这一幕自然没逃过青年的眼,他目光如炬,话是对着宫泠月说的,但眼神却落在沈黛身上。
  “师姐,你拿着欢喜酿来这里做什么?”
  欢喜酿。
  听起来不像是十洲里常见的酒。
  宫泠月:“我……我给朋友来送酒的,欢喜酿只有我们浮花岛才有,我带来给她尝尝。”
  “朋友?”青年脸上怀疑之色更深,“你在十洲还有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该不会是你随便拉来一个人骗我,实际上就是偷偷自己躲在这里喝酒吧?我都说了你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师姐,你怎么总是不听……”
  明明看上去二十五六,还被眼前这青年叫做师姐,宫泠月却依然被训得不敢吭声。
  “是朋友。”
  沈黛忽然开口,勾了勾宫泠月的手指。
  “是吧宫姐姐?”
  宫泠月有些讶异。
  青年却并不相信,问宫泠月:
  “师姐,那你这位朋友叫什么?是哪家门派的弟子,即是我师姐的朋友,改日我也好去拜会一二。”
  “是阆风巅弟子,叫沈黛。”
  宫泠月回头看了一眼沈黛,抿唇笑了笑。
  这下那青年说不出别的了,他总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好放弃,将搭在臂弯里的披风给宫泠月劈上。
  “入秋了,出来至少披一件披风,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云丘阁吧。”
  沈黛好奇地打量两人。
  云丘阁是太玄都招待贵客的住所,这两人是重霄君的客人吗?
  但她没时间多问,宫泠月匆忙回头附在她耳畔道:
  “这是欢喜酿,浮花岛的很有名的酒,喝了能让人看什么都是开心的事,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下次有机会,我会来找你的。”
  沈黛望着两人的背影在眼前消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酒坛。
  打开了闻闻,好像比谢无歧喝的那个醉花荫还要香。
  四下无人,沈黛便在旁边石桌座下,抱着小酒坛谨慎地抿了一小口。
  嗯……
  没尝出什么味道。
  沈黛做贼心虚地四周看了看,又再喝了一口。
  ……真的很好喝。
  就像宫泠月说的那样,喝了欢喜酿,她看花开心,看落叶也开心,就连看地上的蚂蚁搬家都看得津津有味,看得脖子酸了又准备昂起头看看头顶的云——
  “黛黛,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临渊远远就看见了沈黛的背影。
  她没什么形象地蹲在地上,从背后看上去像个玩泥巴的小孩子,但沈黛从小就不玩泥巴,比一般的小孩子都要懂事。
  她此刻昂着头眼神涣散地看着他,江临渊才意识到她似乎是喝醉了。
  “谁给你的酒?”江临渊又皱起眉头,语气不自觉地像在训人,“谢无歧还是方应许?你才多大,他们给你酒喝也不看着你?”
  沈黛不觉得自己醉了,她只是看人有点重影。
  于是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二师兄,别告诉师尊,师尊要是生气,我害怕。”
  江临渊听了她的称呼,默了半响才答:
  “……你叫我什么?”
  “二师兄啊。”
  沈黛眼神焦距都对不上,但她心情很好,所以没注意到什么细节不对,只觉得看到眼前这个人很开心,那就一定是二师兄了。
  “不告诉师尊好不好?师兄,我就只喝了一口,虽然有点头晕,但我坐坐就好了,我就在这里坐坐,等我不晕了我们再回去。”
  江临渊浑身僵硬,任由着沈黛牵着自己的袖子在一旁坐下。
  她……竟然将他认成了谢无歧。
  她牵着他的袖子,像个小孩子,就像从前她刚来纯陵时那样,跟他撒娇,叫他师兄。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她喊过他一声师兄了。
  可为何偏偏是将他看成是谢无歧了呢?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就算沈黛将他认成了谢无歧,就算她这些话都是对谢无歧说的——
  但他竟然,不想拆穿,不想告诉她自己是谁。
  江临渊坐在沈黛对面,看她一边撑着头,一边念念有词,絮絮叨叨地同他说什么姐姐,什么灵犬。
  偶尔她说得太久,见他一直不吭声,还问: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我好像话确实有点多了,以前我看那些喝了酒的人话会变多,还笑他们,结果喝了酒真的会话多啊……你不说话,是不是嫌我话多了烦人啊?”
  江临渊指尖微动。
  他抬眸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漆黑眼瞳中敛着光。
  “没有。”
  他永远不会嫌她烦。
  沈黛得到了认可,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瞥见远处走来一个玄衣银冠的身影,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等等。
  怎么有两个二师兄呢?
 
 
第三十八章 
  谢无歧老远就看见那边沈黛与江临渊坐在石桌前聊天了。
  如果光是聊天就算了,令谢无歧远远止住脚步的,是沈黛眼角眉梢挂着的笑意。
  沈黛不常这样笑,平日笑起来时也带着点内敛,温温柔柔地看着人,眼神像晴日有微风泛起涟漪的湖面,而很少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笑得一看就没吃过苦。
  她在和江临渊聊什么?
  会开心成这样,一定不是像往常那样聊些会激怒沈黛的话题。
  或许是小时候的事情?
  她五岁入纯陵,与江临渊自幼相识,应该会有很多话题,沈黛又容易心软,是不是江临渊故意和她聊起小时候的事情想要套近乎,而沈黛那个小傻子看见钩就咬?
  脑中胡思乱想了一堆,谢无歧脚下只滞了几秒,便抬腿面色冷凝地朝沈黛的方向而去。
  沈黛此刻脑中也是一片混沌。
  欢喜酿麻痹了她的危机意识,她只觉得远处有一个二师兄,近处也有一个二师兄,多出来的那一个是什么?隐分身吗?
  还在茫然,那个多出来的影分身就带着一身低压地站在她面前了。
  谢无歧拿起她面前的酒坛。
  “喝酒了?”
  他一只手就拿起了沈黛需要双手抱着的酒坛,放在鼻尖闻了闻。
  “还是浮花岛的欢喜酿。”
  酒坛不轻不重地落在石桌上,啪的一声,迷迷瞪瞪的沈黛被惊得抖了一下。
  “挺会享受啊。”
  江临渊淡淡抬起长眸,喜怒难辨的视线在半空中与谢无歧交汇。
  沈黛要是没喝酒,肯定能感觉现在气氛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但她现在已经喝了欢喜酿,感知能力迟钝了百倍,所以她还能摸摸脑袋,傻呵呵地跟谢无歧坦白。
  “嗯嗯,二师兄连这个也能一闻就闻出来啊,真厉害,这个好喝,你也尝一口?”
  谢无歧面无表情地一手摁住了坛口,转头看向江临渊:
  “这酒是你给她喝的?你不知道她几岁?”
  “不是。”
  “哦?这欢喜酿一坛值千金,且有价难得,方才我见你们纯陵十三宗的那位衡虚仙尊还在同浮花岛重羽族的人闲聊,我还以为是你拿了这欢喜酿,就迫不及待地拿来灌醉我师妹,好达成你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呢。”
  见不得人。
  龌龊。
  江临渊眼皮跳了跳,有一瞬间露出了被人戳中心思的尖锐。
  他抬眸不悦地盯着谢无歧。
  “谢仙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黛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她与我的家人无异,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有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还不一定呢。”
  听到从小一起长大,谢无歧的笑意沉了沉。
  但他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轻狂模样。
  “从小一起长大,家人,好啊,我倒想知道,你心里究竟是藏着怎样的心结,你的问心镜中才会倒映出我师妹十年后的模样。”
  此言一出,江临渊又无话可说了。
  他翻遍古籍,也未能弄清他问心镜中幻境究竟是真是假。
  但显而易见的是,他被问心镜幻境中自己的情绪所感染,他的悔恨,他的愧疚,他的不甘,还有……
  还有二十七岁的他说:
  若我有一天大道得证,我希望站在我身边的那一个人是你。
  我想护你一世平安,你可愿意?
  已经出落成大人模样的沈黛牵着他的手,滚烫眼泪一滴滴落在他手背,她那样开心,那样郑重地告诉他——
  她愿意。
  愿意得不得了。
  江临渊无法将那种复杂的感觉从心头轻易抹去。
  “……这与你无关。”江临渊避而不答,“这是我与师妹的事情,没有和你交代的必要。”
  江临渊越是这样说,谢无歧的脑海中的猜测就越发离谱。
  他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到底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还能比他想象得更过分?
  一想到更过分的,谢无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眸中戾气翻涌,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禽——兽——”
  江临渊:?
  他在脑补什么东西?
  谢无歧与江临渊两人剑拔弩张,沈黛在一旁却听累了。
  她现在心情很好,并不明白他们在争执什么,只觉得这个世间非常美好,天气刚好,风也温柔,很适合睡一觉。
  但是地上太脏,桌子太硬,看了看去,只有谢无歧那只摁在酒坛口的手比较舒服。
  沈黛把脑袋放了上去。
  “……干什么。”
  谢无歧垂眸,像是余怒未消,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并不冷硬。
  “真想喝酒,我带你偷偷背着师尊喝就是了,找他做什么?现在知道撒娇,晚了。”
  “不晚。”酒喝多了就是容易想睡觉,沈黛闭着眼睛答,“二师兄你人好,不会生我气的。”
  突然还被发了一张好人卡,谢无歧气笑了,顿了顿,又恶劣地拉长了尾音:
  “哦?我好吗?那我和江临渊比,谁更好?”
  江临渊霍然抬头看向谢无歧,眸中比方才更添了几分无名火。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
  是气谢无歧拿自己与沈黛做比较,还是气他其实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就有种已经知道答案的下意识回避?
  还好沈黛没有直截了当给出答案,她心情平和地回答:
  “二师兄,人的痛苦往往就是因为跟人比较而产生的,这种问题不好。”
  江临渊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然后下一秒,他就又听沈黛道:
  “更何况,人要向上看,你为什么要和差的比呢?”
  江临渊:……
  谢无歧冷了好一会儿的脸终于如冰层融冻。
  “是啊。”
  他桃花眼淡淡一扫,掠过江临渊阴晴不定的脸,长眸聚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不比了,我跟他人狗有别,赢了也胜之不武,你也离他远点,你们之间仙畜有别呢。”
  “谢——无——歧——!”
  江临渊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你做什么!”
  谢无歧还未开口,沈黛率先起身摇摇晃晃挡在他面前,欢喜酿的效果还在,因此她说话也有些神神叨叨:
  “不要吵架,不要拔刀,世界这么美好,你这样不觉得很煞风景吗?”
  江临渊额头青筋跳起,压着怒火同沈黛说:
  “你没听见他方才说什么吗?是他先挑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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