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眠生看着她手心捏着的筷子里还牢牢夹着一块鱼肉,不由得失笑。
小猫儿连吃的都还没来得及抢,要是跟着他去了,指不定要少吃多少东西。
他轻摇了摇头,道:“不必,送个贺礼而已,我去去就回,你好好吃便是。”
斐颜也不坚持:“那好吧。”
待陈眠生走后,林氏抱着个酒坛凑过来,冲斐颜挤眉弄眼道:“斐姑娘,你要不要尝尝这桂花果酿?”
斐颜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酒坛:“桂花果酿?”
林氏:“这可是吴大姐的拿手手艺,听说吴大哥平日里都没得喝,也就在今天这种大好的日子里才拿出来,让大家伙儿尝尝味儿呢。你要是不喝,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去了。”
听林氏这么一说,斐颜也来了兴趣:“那我试试。”
“好嘞。”
果酿刚从酒坛口倒出来,斐颜便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桂花幽香,她端着碗试探性地抿了两小口,眼前蓦地一亮:“好甜。”
果酿入口清香,混杂着桂花独特的甜香味,等果酿润到喉间时,后劲的酒香才跟着翻涌上来,氤氲在唇齿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见斐颜喜欢,林氏又给她倒了满满一碗:“喜欢就多喝点,可千万别给吴大姐他们省着。”
闻言,斐颜弯眼笑起来。
“多谢林婶。”
-
等到陈眠生再回到席间的时候,那碗斟满了的果酿已被斐颜喝得只看得见底。
他微挑了挑眉,低声问:“你喝什么了?”
斐颜转过头来,陈眠生看见她微红的双颊时,直觉到了不对。
“是吴婶做的果酿,味道很好,”斐颜停顿两秒,又邀功似的朝陈眠生眨了眨眼,“你回来得好晚,我还特意让林婶给你留了点,不然都要被他们给喝光啦。”
顺着斐颜的话,陈眠生望向属于自己的座位,果不其然,在吃碗旁发现了盛装着半碗果酿的碗。
他只端起简单抿了一口就品出了里面的酒味,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见周围的人注意力都未放在他们这个方向,便伸手轻轻牵了牵斐颜的衣袖:“你随我过来一下。”
斐颜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扭头看了看还躺在碗里的一块酥肉,仍旧乖乖地跟着陈眠生离了席。
她被陈眠生带到一个偏僻无人的绿荫下,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陈眠生,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呀?”
陈眠生没回答她,反而反客为主道:“斐颜,你的酒量是不是不太好?”
斐颜下意识地反驳:“瞎说,我能喝得很。”
陈眠生后退两步,同斐颜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再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小姑娘虚眯着眼睛看了看,继而无比确信地开了口:“四。”
陈眠生:“......”
他侧眸往热闹非凡的吴家里看了眼,目光又放回到斐颜身上,只问:“方才吃饱没有?”
斐颜很老实地点了点头;“饱了。”
陈眠生:“那我进去同吴叔说一声,咱们现在回家。”
斐颜皱皱眉:“可是你好像还没怎么吃。”
陈眠生笑了:“我不饿。”
却见斐颜舔舔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眠生极有耐心地“嗯?”了声。
斐颜低垂着头,原本粉嫩的脸颊上红晕更甚。
许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将脑袋往陈眠生的方向藏了藏,压低了声音道:“陈眠生,我还没有看到闹洞房呢。”
陈眠生闻言一怔,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微眯了眯眼,片刻后,几近无声地叹了口气。
“傻猫儿,以后会有机会自己经历的。”
已经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斐颜只勉强抓住了陈眠生话里的“以后有机会”这个意思,她不由得激动地眨眨眼:“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陈眠生抬手揉了下小姑娘的后脑勺,哑声道,“好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
如陈眠生所说,他的速度的确很快。不到半盏茶时间,就见他的身影从吴家门口出来。
斐颜远远望见他,眼前一亮,提着衣裙便快步往他的方向小跑。
只是还没跑出两步,斐颜便身形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陈眠生忙上前去扶她,见小姑娘连走路都变得踉跄起来,不由得问:“你要不要变回猫?”
斐颜想也不想便摇摇头:“我才不要变回去。”
许是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痛快,陈眠生眼尾微扬,温声问:“为什么?”
斐颜撇撇嘴,喉间发出的声音轻若蚊蝇:“斐猫猫太胖了,不,不好看。”
陈眠生:“......”
“胡说八道,小猫儿怎么样都好看。”陈眠生有些哭笑不得。
“你现在这样,我要怎么将你带回去,万一回去半道上不当心摔了,又该如何?”
“那你背我呗。”斐颜回答得无比流畅,甚至还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你怎么这么笨”的意味。
“你背我我就不会摔了。”
陈眠生噙在唇边的笑意一僵。
他眸色微沉,虚虚扶着斐颜的肩,好让她整个人都能倚靠在自己身上:“要我背你?”
怀里的小姑娘却又摇摇头,嘟囔着道:“不行,我忘了你身体不好,背不动我的。”
陈眠生气笑:“又乱说,我身体好得很。”
这下子,斐颜安静了好久。久到陈眠生以为她已经醉到快睡着了的时候,小姑娘忽然抬头,朝他张开了双臂。
“那你背嘛。”
-
小姑娘的确很轻,背在背上轻飘飘的。
明明之前小橘猫没多久就被他喂得橘橘胖胖,这么多时日过去,小姑娘身上的肉却是一点儿没长。
斐颜双臂环着陈眠生的脖颈,酒劲愈发汹涌,一路上都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醉话。
说到最后,甚至还颇觉不满地问:“陈眠生,我是不是话太多,吵着你了?”
陈眠生有些无奈:“怎么会这么想。”他还嫌听不够小姑娘的声音。
斐颜却凶巴巴地质问他:“那为什么这一路上都是我在说话,你一个字都没说。你肯定是嫌我烦了。”
陈眠生失笑,沉吟片刻后,主动起了话题:“那你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斐颜想也不想便回答:“有啊。”
陈眠生饶有兴趣地抬一抬眉:“嗯?”
斐颜搂着他的脖子,扳着手指挨个数了起来:“我想一直住在东风镇,想自己开一家医馆,想用自己的手帮别人治病,想养一只猫,想每天都能吃上好吃的......”
小姑娘口中所说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愿望。陈眠生的神色逐渐温柔下来,声音也不知不觉地放轻了些:“还有么?”
“当然还有了。”
陈眠生弯眼笑笑:“那你继续说。”
斐颜抿了抿唇,方才扳着的手指全部松开,声音轻得近乎是在喃喃低语:“还有啊......陈眠生。”
陈眠生以为小姑娘这是有事在叫他,于是小心地将她放回到了地上,微微侧了身。
“嗯?”
转头却见斐颜眼神惺忪朦胧,表情却一板一眼的,极其认真。
皎洁月光慵懒洒下,在她脸上投下一道漂亮的明暗光影,将她通红的脸颊和耳垂上的红绯照得更加明显。
陈眠生神情微动,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下一秒,小姑娘却忽然踮起了脚尖。
泛着粉晕的面庞在他眼前蓦地放大。
桂花香气骤浓,带着酒甜的红唇覆上来,在他唇上轻轻地、若即若离地吻了一下。
如此过后,斐颜定定地看着他,乌黑水润的漂亮瞳孔里盛映着的,全都是他的模样。
她一字一顿地道。
“陈眠生。”
第四十三章 你是我嫂子?
陈眠生垂眸。
他抬手摸了摸方才斐颜吻过的地方, 忽然低声笑了下:“小猫儿想要的,是我?”
斐颜舔了舔唇瓣,在醉意的驱使下, 无比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的唇色本就极红, 平日里就像是抹了唇脂似的, 被她这样轻轻一舔,落在陈眠生眼里,愈发地红艳诱人。
陈眠生眸色渐深,一手将斐颜揽入怀,另一只手的修长手指轻轻撩起她的下巴。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之前小姑娘还是只小橘猫的时候, 在他鼻尖上落下的那两个蜻蜓点水的吻来。
“还是太快了。”陈眠生轻笑一声, 指腹缓慢地摩挲着斐颜柔软的唇瓣。
“不过小猫儿醉了,这次,我自己来。”
两人的距离愈发靠近,松木冷香的味道同桂花酒香交织缠绕在一起,连带着两人炙热滚烫的气息, 为这温柔月夜平添了几分暧昧。
眼看着唇与唇就要再次触碰上, 陈眠生忽然手心一空。
眼前有金光闪过, 先是小姑娘今日穿着的衣裳轻飘飘地掉落搭在他手上。
再就是条件反射性地接入怀里、再熟悉不过的小橘猫的重量。
陈眠生:“......”
他磨磨牙尖, 低头望向在自己怀里无意识翻了个身的小猫儿。
啧。
他第一次这么想和小姑娘口中所说的那个名为“十三”的系统好好地聊上一聊。
-
等到第二天斐颜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得很。
昨晚的记忆仅仅停留在陈眠生送完贺礼回来的那一段, 之后的,便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斐颜正想抬手揉揉太阳穴, 猝不及防地看见那只毛茸茸的小猫爪爪, 不由得皱一皱眉。
她怎么又变回去了。
她扭头,一眼瞥见放在床边上类似于醒酒汤的汤药,眉心皱得更深。
“醒了?”陈眠生的声音温温响起。
斐颜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陈眠生正从屋外走进来,目光温润清浅。
她眨眨眼,又看了眼那碗醒酒汤:“昨晚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斐颜这样一问,陈眠生脑海里不由得又回想起昨晚小姑娘那双湿润迷蒙的眼睛,以及那个未遂的吻来。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压低了些:“嗯,你喝醉后变回了猫,我便将你带回来了。”
斐颜闻言一惊:“我没在他们面前露馅吧?”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陈眠生摇摇头:“不必担心,是在没人的地方变的。”
“那就好。”斐颜倒也没多想她是怎么去的没人的地方。
摸摸索索正要从床被里钻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又想起昨晚在吴家那里喝过的桂花果酿来。
斐颜晃晃尾巴:“对了陈眠生,昨晚我好像给你留了碗果酿,你喝没喝呀?”
陈眠生:“喝了。”
说罢,他停顿两秒,又问:“怎么问起这个?”
斐颜没答:“那你觉得好不好喝?”
陈眠生:“味道不错。”
“那我们找吴婶买一些吧。”闻言,斐颜立马来了劲。
“虽然听林婶说那是吴婶珍藏着的,不过我们就买一点,偶尔尝尝鲜而已,要不了多少,说不准吴婶肯卖给咱们呢。”
陈眠生:“......”
酒量差成那样,还喝。
他叹了口气,几近无声地道。
“我可不想再面对一次小醉猫儿。”
斐颜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眠生转过身,作势要往屋外走,“你先将醒酒汤给喝了吧。”
-
喝完醒酒汤后,斐颜总算觉得脑袋清醒了些。
她对着铜镜整理好衣襟,确定没有哪里不对后,才出了房间。
陈眠生正在屋外倚靠着墙柱等她,见斐颜出来,开口道。
“朝食我放在柴房了,你昨夜醉了酒,今日就别去药堂了,留在家中好生歇息一天吧。”
斐颜:“那怎么行,我还得去药堂给你换新的药呢。”
“新的药?”陈眠生的表情有了丝变化,“先前的药有什么问题么。”
斐颜忙不迭摇摇头。
“当然不是。我前两天不是刚给你把过脉吗,你体内的毒已基本上规矩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要如何彻底清除了。”
陈眠生神色微动:“清除?”
他当然知道他的耳疾就是因毒性积聚而起,若是能够彻底清除......
像是知道陈眠生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斐颜冲他眨眨眼。
“对,陈眠生,你的耳疾能好。”
话音刚落,斐颜又稍微收敛了笑意。
“不过也没我说的听起来那么简单。药方中有两味药极其难找,若是少了它们,药性会大打折扣。”
陈眠生问:“什么药?”
斐颜:“穹花子和漆千草两味,是我偶然从先前买的那几本老旧医书上看到的。”
“多亏了那几本医书,不然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个时代竟有这样两味药。”斐颜摊手。
“书上说,其多生长于西域,所以同药堂里也找不见这两种药。”
她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