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就按兵不动,只管等着。
老管家低低地应了一声,擦了擦眼角往外走,一推开门就看到砚奴站在门口,举着手正要敲门。
老管家吓得后退一步,赵乐莹蹙眉,抬头往外看去。
老管家瞪眼:“你怎么来了?!”
第25章 (你要走了吗?...)
“我听说殿下回来了,迟迟没见着她,便来找找,”砚奴说完,迟疑地看向他,“你这么大反应,可是同殿下说我坏话了?”
“说什么坏话……你你刚来?”老管家神色紧张。
砚奴神色如常:“嗯,刚到。”
老管家见他不似作伪,这才略微放心,接着正要训斥,一看他与镇南王略为相似的眉眼,心里顿时又开始堵得慌,低着头匆匆走了。
砚奴抿了抿唇,等赵乐莹出来后问:“他怎么了?处处不对劲。”
“他心情不大好。”赵乐莹随口道。
砚奴蹙眉:“为何心情不好?”
因为你。赵乐莹抬头看向他,许久之后长叹一声:“他做错了事,我说了他两句。”
砚奴闻言,便不再问了,安静地陪着她往外走。
下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就连车夫也安置好马车,早早就回家去了,整个长公主府都透着不同以往的安静。赵乐莹看着园子里欣欣向荣的花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自从有了这座府邸开始,每逢中秋新年,下人们便会归家,整个宅子里就只剩下她、砚奴和老管家,这么多年来不管平日多风光,这几日都是他们三人一起度过,今年的中秋之后,或许就只剩两人了吧。
“京郊应该有庙会,殿下可要去看看?”砚奴突然问。
赵乐莹垂下眼眸:“不去了。”
砚奴顿了一下,平静地看向她:“殿下心情不好?”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提不起精神。”赵乐莹说着,真就开始犯困了。
砚奴看着她轻掩口鼻打哈欠,眼底一片温色:“殿下这几日一直照顾我,上午虽然也睡了会儿,但肯定是不够的,不如再去休息片刻吧。”
“嗯。”赵乐莹应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
砚奴正要跟上,便听到她道:“你去准备晚膳吧。”
府中没有其他人,一切都要他来做。砚奴停下脚步,半晌答应一声。
他目送赵乐莹走远,许久之后才抿起薄唇,转身往厨房去了。
厨子在走之前,已经按往年规矩,将每一道菜都提前配好,只需要简单处理之后便能直接下锅,只是菜品并未因为人少而简化,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复,只有一个人做的话,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砚奴心不在焉地走进厨房,看着长长一案板上配好的菜料,许久都没有动手。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出一声轻微响动,他耳朵一动,平静地拿起一根茄子。
老管家从外头进来,眼角泛着不明显的红,砚奴扫了他一眼,似乎没发现异常:“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烧火。”老管家说着,便到灶台前坐下,拿起火折子点干柴,可惜以前没有做过这种粗活,此刻做起来十分笨拙。
砚奴淡定地看着他折腾,直到他脑门都开始冒汗了,才‘好心’地走上前去,在他旁边蹲下:“我来。”
说完接过火折子,点了麦秸秆填进灶台,待火起来后才加干柴,很快便生火成功。
“……你方才怎么不告诉我要先点麦秸秆?”老管家无语。
砚奴看他一眼:“你又没问。”
老管家:“……”
托这个狗东西的福,老管家那点伤春悲秋瞬间散了,一个没忍住又开始骂骂咧咧,可惜没骂两句,便又想起查来的一切,生生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你最近脾气好了很多,修佛了吗?”砚奴问。
老管家:“……别跟我说话。”再说下去,他又想骂人了。
砚奴唇角勾起,又往灶台里添了把柴,这才起身炒菜。
虽然做饭的机会很少,但他还是练了一手好厨艺,待锅烧热后加油倒菜,动作熟练又流畅。
……就该是个下三滥,怎就跟镇南王世子扯上干系了呢。老管家又开始惆怅了,然而还未惆怅多久,锅里突然哐啷一声,他吓得赶紧抬头:“怎么了?”
“没事,勺子掉了。”砚奴回答。
老管家:“……”惆怅又被打断了。
情绪被打断了几次,老管家也懒得再七想八想,挽起袖子开始打下手,两个人配合着出菜,很快便将所有菜都做完了。
等把菜陆陆续续端进主院八角亭,赵乐莹也终于醒来,一出门便看到天上一轮圆月,月下亭中,是她如今仅剩的亲人。
“殿下快来,饭菜要凉了!”老管家赶紧招呼。
赵乐莹笑笑,抬脚走了过去:“不是刚做出来么,怎就要凉了?”
“还不是砚奴个狗……”老管家话说到一半,硬生生换成了别的,“菜太多了,先炒出来的容易冷,老奴便想着放进笼屉里,可他非说那样容易窜味,殿下就不喜欢了,可不就要凉了么。”
“不凉,现在吃刚好,殿下坐吧。”砚奴扬唇。
赵乐莹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什么都没说便坐下了,老管家又抱怨两句,声音越来越小,干脆也不说话了。
饭桌上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不论是赵乐莹还是老管家,此刻都专注地看着他,砚奴仿佛没发现,只管垂着眼为赵乐莹布菜。
“咳……”老管家打破沉默,“今天是个好日子,老奴敬殿下一杯。”赵乐莹唇角重新挂上笑意,拿起杯子同他碰了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酒烈,殿下少喝点,”砚奴叮嘱赵乐莹,又看向老管家,“你也是,少喝。”
话音一落,老管家便面无表情地倒了一杯,咕嘟喝了下去,赵乐莹嘴上倒是答应,却也没有照做。
砚奴:“……”
诡异的沉默之后,他干脆地将酒壶拿走,再不准二人喝了。
若是换了平日,老管家定要将他骂一通,可今日却莫名红了眼眶,赵乐莹静静看着桌面不发一言,指尖若有似无地敲打着膝盖。
砚奴看着二人面前半点未动的饭菜,许久之后长叹一声气,将酒壶还了回去。老管家立刻给自己和赵乐莹都满上了。
气氛诡异得叫人无法忽视,砚奴只得开口询问:“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不问还好,一问二人同时看向他,眼底尽是他看不懂的深意。
“不肯说?”他问。
老管家嘴唇动了动,突然哽咽:“你日后要改改那狗脾气,切莫再像如今一般胡来,等去了南疆,可没人像殿下这般护着你……”
说完,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他若真跟镇南王有关,即便不是傅砚山本人,也会是其他身份尊贵之人,到时候即便无人护着,也能过得极好。
“为何这么说?”砚奴看向他。
面对他的质疑,老管家下意识看向赵乐莹,赵乐莹轻抿一口酒,眼眸都没抬一下:“他喝多了。”竟是解释都懒得解释。
“……对,我喝多了,不必管我。”老管家说完,又开始灌酒。
砚奴垂下眼眸,没有再开口。
喝急酒的下场就是,还没喝几杯就开始晕了,老管家趴在桌上,赵乐莹也闭上了眼睛。今日的月饼怕是分不成了,砚奴只得先将他们挨个送回房,再回八角亭收拾碗筷,等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十五的月亮挂在天上,有人团圆,便有人离别。
夜已经深了,京都城里还热闹着,往日空无一人的夜街此刻灯火通明,半大的孩童追逐打闹,有情人携手逛庙会,处处都透着过节的喜悦。
整个京都仿佛都在为今日庆祝,只有国公苑静悄悄的,连灯都没有点一盏,似乎对这个节日避之不及。
夜深的书房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照亮。
傅长明静静坐在桌前,桌上铺的是厚厚一叠信笺。信上写着各不相干的消息,却在他的脑海中被一根线串起。
外头还在放烟花,火药冲上天空燃烧爆炸的声响,衬得周遭愈发安静。不知独自坐了多久,他终于吩咐门外守着的兵士:“叫军师来。”
“是!”兵士转身离开。
傅长明深吸一口气,缓过劲后掏出火折子,将面前的灯笼点上。
房间里亮了起来,他眼睛虽然还泛着红,却已经恢复冷静。
半晌,房门被推开,他抬眸看过去,却突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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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喝了太多烈酒,赵乐莹翌日早上迷迷糊糊要醒来时,第一感觉便是头疼。她皱着眉头闷哼一声,还未睁开眼睛,两只泛凉的手便按在了她的眉间,轻重舒适地揉捏按摩。
皱在一起的眉头总算舒展,她缓缓睁开眼睛,当即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醒了?”他低声问。
赵乐莹沉默片刻才开口:“手这么凉,做什么去了?”
“昨日的碗筷没刷,今早去收拾了。”砚奴回答。
赵乐莹应了一声便要起来,可刚撑着床抬起身,他就把她按了下去。
赵乐莹:“?”
“殿下,你想不想要?”他一脸认真地问。
赵乐莹:“……”
“我想了,”砚奴将她拢进怀里,在她眉间亲了亲,“我想殿下了。”
温热的唇在她眉眼间流转,却迟迟没有往下,似乎在等赵乐莹的同意。赵乐莹静了静,到底还是推开了他:“算了,没兴致。”
砚奴顿了一下,乖顺地站了起来。
赵乐莹视线落在他的小腹,看出他忍得辛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也不想勉强自己,想了想后道:“你若是想要,可以去找别人……”
话没说完,砚奴的脸便沉了下来。
赵乐莹见他误会了,便解释:“你别误会,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难受……”
“殿下这么说,已经叫我难受了,”砚奴的脸冷得要掉冰碴子,“殿下究竟将我当做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给别人的玩物吗?”
“我不是……”
“还是殿下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不会为我守节,我也不必为殿下守节?”砚奴眼神凌厉。
赵乐莹觉得这样的他有些陌生,愣了愣后蹙眉:“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也是关心你。”
“若是这种关心,日后还是不必了。”砚奴说完别开了脸,似乎也在克制情绪。
自从知道他身世可能不简单后,赵乐莹便一直不是滋味,此刻见他还跟自己闹别扭,不由得也起了一丝火气:“是本宫多管闲事了,你放心,日后都不会了。”
砚奴抿起薄唇。
“行了,你退下吧,本宫不想看见你。”赵乐莹说完,翻个身面朝床里了。
砚奴目光沉沉,转身往外走去。
两人就这么因为一点小事冷战起来,砚奴搬回了西院的屋子,赵乐莹也没有挽留,陆陆续续回府的下人们虽然摸不清头脑,可也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周乾值守时,不由得跟老管家感慨:“殿下跟砚统领这次闹得有点严重啊,砚统领都不主动去找殿下了,俩人一人一个院子,都几天没见面了?”
“管这么多闲事干什么?”老管家没好气地怼了一句。这几日镇南王一直没什么动静,他的心便一直悬着,脾气相当不好。
周乾摸摸鼻子:“能不管么,平日殿下出门都是砚统领跟着,如今他们吵架,少不得我要跟,平日府里的值守砚统领又不做,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活不过来啊。”
“那你可要赶紧适应了,日后怕不是每天都这样。”老管家说着说着又开始惆怅,叹了声气摇头晃脑地走了。
周乾一脸不解,目送他离开后嘟囔一句:“怎么感觉过个中秋,每个人都怪怪的?”
赵乐莹和砚奴的冷战还在继续,这一次似乎比往常每一回都要久,久到府里人也渐渐觉得不对劲了,私下的议论已经从砚侍卫失宠,变成殿下可能外面又有狗了。
砚奴充耳不闻窗外事,只整日待在屋里。同样待在房中不肯出门的赵乐莹,却心里越来越焦虑。
她同老管家一样,总觉得镇南王该将人带走了,可一连等了三四天,都没见他登门,心里便仿佛悬着一把刀。
就这么忐忑了两三日后,先前派去盯着镇南王的人回来了,手中拿的是复刻镇南王的家书。赵乐莹打开书信,一字一句地往下看,旁边的老管家着急得直落汗。
等赵乐莹一放下书信,老管家便急忙问:“殿下信上说什么了?可是在商议如何带走砚奴……其实也不必这样麻烦,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只消上门自证身份,咱就不让他们带走了,何必再动用远在南疆的势力……”
“他们不打算带走砚奴。”赵乐莹神色复杂地打断。
老管家愣了一下:“不带走?为什么?!”
“因为砚奴并非傅砚山。”赵乐莹说完,干脆将信给了他。
老管家赶紧接过来,一边看一边嘟囔:“竟然只是傅砚山的手下……难怪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砚’字,合着是为了忠心护主……所以镇南王那日看见他才如此震惊,合着是以为他活着,傅砚山便也活着?”
“信上大约是这么个意思,砚奴无父无母,只有一个不亲的大伯,这封信应该就是寄给他的,”赵乐莹若有所思,“看镇南王的意思,应该是觉得他留在京都更好,便修书一封告知他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