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骨美人(火葬场)——慕如初
时间:2021-09-04 09:11:42

  “有什么酒?”尉迟瑾问。
  “您这就问对了,”小二介绍道:“咱们酒肆是定城最好的酒肆,陈年美酒上百坛,最出名的就是浮玉春。”
  “好,将你们最好的酒拿来。”尉迟瑾点头,然后进了门。
  耿青赶紧去定了个雅间,招呼小二们端茶倒酒,自己则又默默地站在门口,心底无奈叹气。
  每回这种时候,他连劝都不敢劝,谁劝谁找死。这种事他也只能默默看着,等他家世子爷自己想通了看淡了,就好了。
  可尉迟瑾想不通,也看不淡。
  他一口酒一口酒地往嘴里灌,脑子越喝越清醒,苏锦烟说的那些话不停地萦绕在耳边。
  “在我心里,你只是璟国公府的世子,跟我苏锦烟,毫无干系。”
  “一纸文书而已,只要我不愿,谁人都不能阻止。”
  “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生死不见。”
  生死不见——
  尉迟瑾喃喃地咀嚼这句绝情的话,忽地冷笑出声:
  “你以为你是谁?”
  “我尉迟瑾难道非你不可么!”
  “不见就不见!”
  随即,“啪”地一声,酒壶被砸在地上稀碎。
  门口的耿青吓得大跳,悄悄地透过门缝去瞧怎么回事。却只见他家世子爷躺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笑得满脸戾气。
  这模样,近乎癫狂。耿青蓦地打了个冷颤,赶紧收回视线。
  良久,天光渐暗,已是夕阳黄昏。
  尉迟瑾醉的迷迷糊糊的,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半睡半醒间听见有人说话,吵得很,于是又不悦地睁开眼。
  声音得是从隔壁雅间传来的。
  “覃兄,嫂嫂已改嫁,你就莫要再执着于过去了。”
  “不不不,我后悔啊,”那姓覃的男子许是喝多了酒,说话舌头都打结:“若是当初我与她说清楚,兴许等我回来就不是这般局面了。”
  “当年我与她争吵,负气出门,这一去便是三年。哪曾想她居然向我那老母亲要了休书,自请下堂。”
  “就没人写信告诉你么?”
  “她们不知我行踪,”那人说道:“我本来也只想晾晾她罢了,哪知,她气性这样大。居然......如今等我再回来,她居然已经是他人妇了。”
  “唉,是我之过。我当时就应该好生与她解释清楚,我并非喜欢隔壁的柳姑娘,我跟那柳姑娘清清白白。”他不住叹气:“彼时她拿此事与我拈酸吃醋,我当她是善妒,便与她吵了一架。”
  “王兄,我后悔啊,”他说:“我如今是真后悔了。可她已经成了他人妇,我便是厚着脸皮去求,也求不回来了。”
  两人一个叹一个劝,还在继续......
  尉迟瑾愣愣地听了一会儿,脑子里忽觉迷雾散开,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有个朦朦胧胧的,曾经被深埋在心底的东西,此时却像破土而出的春芽,迅猛飞快地生长着。那芽尖尖直顶到他心窝,使得胸口涨涨地、酸酸地疼。
  他倏地起身打开门,问耿青:“她人此刻在哪?”
  .
  苏锦烟拜托许储定去办官府文书时,自己则紧锣密鼓地去寻合适的铺子。终于在下午未时听张叔禀报说东城街道有一家三间门面的茶叶铺子要转卖,于是她马不停蹄又赶过去。
  铺子上下三层,且坐落在闹区,街道宽敞,人流量也大。只不过店家经营不善年年亏损,今日听见有人想买,也没怎么考虑,就打算转卖了去做别的营生。
  “苏东家能出多少银钱?”那人直接问。
  “你想要多少?”苏锦烟坐在椅子上喝茶。
  “这个数。”那人比了一只手掌:“五万两。”
  苏锦烟缓缓地打量了铺子情况,不紧不慢地说道:“刘东家的铺子有些年头了,里头货架柜子椅子都得全部换新,还有铺子里的茶叶多是下下品,加上仓库里存放的也就值三千两。至于铺子嘛,这个地段也就值两万。况且刘东家经营了这么些年,在这条街上的口碑平平,我若接手,恐怕还需费极大力气扭转形象。”
  “刘东家,”她说道:“我只能出三万两,你若是觉得合适,我便立即与你签契书交现银。”
  “这......”那人迟疑地问:“再加些如何?我这些年也没挣到什么银钱,还亏了许多。如今就这般转卖,实在是有些......”
  “刘东家想加多少?”苏锦烟笑着问道。
  “五千...”他抬眼,见苏锦烟气定神闲,他捉摸不定地改口:“三千...三千就行。”
  “好。”苏锦烟也懒得再多说,直接吩咐道:“张叔,你与刘东家这就去官府将地契凭证办了。”
  随后,苏锦烟吩咐人将整个铺子清扫一遍,还另外让人明日就去西市买些新的家具回来。至于货物,就暂时用她们从宜县带来的。
  如此这般,勉勉强强地算是在定城有了铺子,届时再挂上商号门头匾额,也算五脏俱全了。
  处理好这些事,心里就踏实了一半。苏锦烟看了看天色,正要吩咐霜凌准备马车回客栈去歇息,却见这时,一人纵马而来,停在铺子门口。
  那人踉踉跄跄地翻身下马,耿青慌慌张张地接着他,却被他一手拂开。
  他面色些许苍白,抬眼紧紧地盯着大堂内坐着的女人,眸中闪烁着辉光,与中午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般模样,明显就是喝了酒。苏锦烟暗道不好,醉了酒的尉迟瑾可就不是个好对付的。
  她心下飞快想着应对之策,那厢尉迟瑾大步进门来,不管不顾地拉起苏锦烟就往内堂而去。
  “你先放开我,”苏锦烟挣扎:“你要做什么?”
  尉迟瑾没应她,见左边有间屋子,然后一脚踢开,将她拉进去,下一刻转身就把她堵在门上。
  他心跳得有些快,呼吸也极其灼热,醉眼迷离地瞧着苏锦烟,唇角勾着妖孽般的笑。
  “锦烟,”他此时的眼睛亮得惊人:“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49章 
  苏锦烟被他突如其来抵在门上, 还靠得那般近,身上的酒气一阵一阵地往她鼻尖蹿,惹得她胸闷不适。
  “尉迟瑾, ”她竭力忍耐:“你发什么疯?”
  “我没疯,”尉迟瑾忽然固执得很:“我就是想明白了件事情。”
  “什么事,你快说!”
  苏锦烟胃里难受, 此刻只想快点打发这个醉鬼走人。她别过脸,尽量避开他烫人的气息。
  “锦烟,”尉迟瑾没察觉她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我想明白了, 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呕——”
  “......”
  时间就这么停滞了几息......
  苏锦烟适才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直逼到喉间压都压不住,索性就这么吐出来。
  但她中午没吃什么东西, “呕呕呕”地吐了一会儿, 也只是些酸水。
  尉迟瑾不明就里, 兀自心情复杂了一会儿,见她抬头面色苍白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尉迟瑾问。
  “你离我远点。”苏锦烟推他:“你身上酒味太重。”
  尉迟瑾抬袖闻了下, 这才赶紧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他担忧地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苏锦烟撑着门缓了片刻,拿帕子清理嘴巴, 幸好她刚才别过脸, 以至于没吐在尉迟瑾身上。她擦过嘴之后有气无力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尉迟瑾给她倒了杯茶,她接过来喝下,随后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尉迟瑾破天荒地变得局促起来。适才他凭着一腔热血,再加上喝了酒有些激动, 便就这么说了出来,这会儿想起来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热。
  此时顶着苏锦烟一言难尽的眼神,他再是难以重复说第二遍。
  思忖片刻,他说道:“就是来跟你解释当初娶平妻的事。”
  “其实...”尉迟瑾有点不自在,从小到大他做什么何须向别人解释过?这会儿硬着头皮道:“我那时候并不是真想要娶平妻。只是因为你不肯给我生孩子,我一时气恼才说了那些话。”
  闻言,苏锦烟一顿,很快又垂下眼帘:“事情都过去了,说这些做什么?”
  “我想让你知道,不想你误会我。”
  “误不误会已经不重要了。尉迟瑾,”苏锦烟抬眼:“这世上很多事不是说解释便可以重来的。”
  “为什么不可以?”尉迟瑾酒醒了一大半,心里有些刺疼:“我并不想娶平妻,我也没有其他喜欢的女人。”
  “还有,”他从身上解下那个香囊说道:“我不知你误会了什么,这个香囊并非别的女子所赠,而是我生辰之时,皇后姑母赏赐的平安如意香囊。”
  “那你......与你的表妹又是怎么回事?”苏锦烟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闻言,尉迟瑾皱眉:“莫不是你以为我喜欢表妹?”
  “我听说你们之前已经谈婚论嫁了,”苏锦烟说道:“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不知为何,听她这样问,尉迟瑾暗暗松了口气,总觉得这件事才是搁在他们中间的一根刺。因此,他赶紧说道:“我对表妹并无他意。若说谈婚论嫁也不假,只是当时母亲逼我相看贵女,我烦不胜烦让母亲决定便是。后来母亲问我娶表妹可好,我当时想着身边能认识且熟悉的女子也就表妹一人,便也点头同意了。”
  “你既不喜欢为何还要娶她?”
  尉迟瑾一噎:“你当时问我是否要纳表妹做妾,我气头上便顺着应了。”
  话落,室内安静起来。
  良久,苏锦烟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当时也有错。”
  听了这话,尉迟瑾心里一喜,然而又听她继续说道:“但是,覆水难收。”
  苏锦烟平静地道:“尉迟瑾,就这么放手可好?我并不想回到过去,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而且,”她收回视线,低下头:“我也从未喜欢过你,若你曾经有所误会,那纯粹是出于为人妻的本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同呼吸都变得没了声音。
  此时此刻,尉迟瑾只觉得心是冷的,整个身体也是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生生撕扯他心脏,他疼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说从未喜欢过他。
  虽然以前隐隐有此猜想,但亲耳听她说出来,没想到会是这般难受。
  在这之前,他还为想明白自己喜欢她而感到高兴,甚至迫切地想让她知道。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向哪个女子表达过喜欢,他甚至觉得这是件了不得的事。
  然而,他凭着一腔热血过来,却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开始彻底清醒过来,羞耻、愤怒、不甘、难受也随之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令他手足无措。
  良久,尉迟瑾黑沉着脸,凭着骨子里最后一点骄傲,故作潇洒地说道:“无碍,其实我也没多喜欢你。”
  “就刚才喝了点酒,”他说:“过来逗逗你罢了。”
  他不再看她,转身毫不在意地挥了挥衣袖:“我还有事,走了。”
  .
  尉迟瑾走后,苏锦烟仿佛全身失力似的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
  “小姐,”霜凌进来:“可要现在回去?”
  苏锦烟抬头,淡淡“嗯”了一声。
  她说了谎,原本只是快刀扎乱麻之举,可此时此刻却令她觉得身心疲惫。
  果然还是不要谈情的好,这种事实在累人。
  很快,她甩开脑中的思绪,起身吩咐道:“收拾下,现在就回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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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尉迟瑾,从铺子里出来后,径直翻身上了马,但许是因气恼用力过猛,差点要从马背的另一边摔出去。
  耿青眼疾手快地扶住:“世子爷,小心。”
  尉迟瑾面沉如水,一把扯过缰绳,冷冷地吩咐:“回府。”
  回到知府府邸,尉迟瑾下马便将鞭子扔给侍卫,往院子走,却不想迎面来了个女娇客。
  女子着一身水红绢纱长裙,身姿婀娜,步履款款。她似乎走到近前才发现尉迟瑾也在,赶紧停下来行礼道:“淑莹见过尉迟世子。”
  “嗯。”尉迟瑾看也没看人,脚步不停地径直往前走。
  “世子?”倒是身后之人喊住了他。
  尉迟瑾眉头微蹙,不大耐烦地转身:“何事?”
  “世子,”姚淑莹盈盈福身:“淑莹乃姚知府嫡女,适才喊住世子也无甚大事。”
  “只是,”她缓缓抬眼,面色娇羞道:“我刚从母亲正院回来,听嬷嬷说夜里有疾风骤雨。此时正巧遇到世子便提醒一二,若是世子出门,可要记得带伞。”
  此话一出,跟在后头的耿青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腹诽:这姚家小姐可真有意思,居然提醒他家世子爷出门带伞。
  她司马昭之心何故?耿青悄悄抬眼去看他家世子爷是何表情。
  然而尉迟瑾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又继续走了。
  耿青瞧了眼僵在原地的姚家小姐,摸摸鼻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而姚淑莹红着脸站着,即是羞的也是气的。她这般放下身段前来偶遇,却不想,这个尉迟瑾竟是这般不懂风月之人。
  “小姐,”小丫鬟在一旁怯怯地问道:“接下来可要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不能放弃。她都打听清楚了,尉迟瑾如今已是和离之身。他不仅出身高贵,还才学斐然,年纪轻轻便是钦差重臣。这等风姿卓绝的男子,又岂是定城的公子们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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