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给苏锦烟的这两位便是许储定和白衣老者。
只剩最后一张决定胜负的票,还留在尉迟瑾手中。
如此,这场比赛下来,苏锦烟已经心里有底了。就连霜凌也悄悄地在她耳边高兴地说道:“小姐,咱们赢了。”
尉迟世子肯定是要投给她家小姐的。
但有人却并不这么认为,姚淑莹紧张地盯着尉迟瑾手上的票。在她看来,今日能与她一较高下的只有苏锦烟,而比起苏锦烟,她与尉迟瑾的关系似乎更近些。
毕竟两人算是打过几次照面,且她又是知府之女,一个平民商户女子又岂能与她争锋?
因此,她笑意嫣然地走过去,对着席位上坐着的姚知府,撒娇道:“爹爹,女儿真是紧张得很,不知等会儿尉迟世子会投给谁。”
她虽是对着姚知府说话,余光却是瞥向尉迟瑾,话里暗示之意极浓。
尉迟瑾老神在在,几乎没看姚淑莹,也没看苏锦烟。而是拿着扇子呼呼扇风,似乎全然忘记众人还等着他投票。
“尉迟大人?”有人小声提醒:“该你啦。”
尉迟瑾当然知道该他了,可他却不想这般快决定,他还在等。
至于等什么,苏锦烟也清楚。
以尉迟瑾的性子,他如今好不容易手握对她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好生拿乔,虽说不能让她像姚雪莹那般直接上前讨好,至少也得给他个“和颜悦色”吧?
但苏锦烟也老神在在地坐在席位上喝茶,头也没抬半分。
尉迟瑾等了会儿觉得无趣,正巧此时姚淑莹在问他:“尉迟世子觉得淑莹适才的表现如何?”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然后提笔在一旁写下自己的投票。
姚淑莹内心暗喜,面上的笑容更甜了。
台下的霜凌也皱眉起来,低声道:“莫不是世子爷要投给姚小姐?”
众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当结果已公布时,却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尉迟瑾投给了汇源商行的苏东家。
顿时,姚淑莹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尴尬地僵在原地。
于是,这场比赛,毫无意外地汇源茶叶商行夺得了魁首。
这下,在场的许多人也为之欢呼起来,之前在汇源商行收到过手信的百姓们也为之欣喜,纷纷前来道贺。
一时间,汇源商行的席位倒是显得热闹非凡,张叔和霜凌他们也仿佛打了胜仗似的高兴不已。
苏锦烟坐在椅子上含笑看着这一切,而后又转头去看宋德章,不紧不慢地道:“苏某果真没说错,苍天自有公道。”
“是吗?”宋德章眼里带着阴沉的笑意,也不急不缓地说道:“宋某适才也说了,好戏在后头。”
话才说完,就见一队衙役直接冲向汇源商行的席位,领头的那人高声问道:“何人是苏景?”
众人的欢呼声顿时停了下来,苏锦烟顿了下,回道:“我就是,请问有何贵干?”
“把她拿下!”那人喝道。
随后上前来两人欲将苏锦烟扣住,然而人刚刚走到近前,就被尉迟瑾暗中安排的护卫冲出来,一人一脚地踢出去老远。
与此同时,尉迟瑾也走向了这边,沉眉冷斥:“放肆!”
“大人,”领头的官员过来,拱手说道:“下官接到秘密举报,苏东家联和宜县的高士荣隐瞒商税,藐视王法,下官正要抓人去审问。”
“隐瞒商税?”尉迟瑾掀眼,面色淡淡。
“正是,且证据确凿。”
“证据在何处?”
“呈上来。”那人吩咐道。
尉迟瑾接过来,随意瞧了两眼,颇是严肃地点头:“偷偷隐瞒商税,此事非同小可,即是如此,此人交给本官便是。”
“这......”那人赶紧看了眼姚知府,不知该如何回话。
按照姚大人的吩咐,是要将苏景此人直接打入大牢的,可现在钦差大人欲接手,这......
姚知府在一旁若有所思,看了看尉迟瑾又看了看苏锦烟,不大确定地说道:“大人,此案发生在下官定城,理应由定城的衙门审理才是。况且大人日理万机,这等小事......”
“这如何是小事?”尉迟瑾背着手,正义秉然:“本官这次就是为查商税而来,本官怀疑此人与贪污案有极大牵扯。来人啊,将她带回去。”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意味深长地对苏锦烟说了句:“本官要亲自审问!”
第55章
苏锦烟被尉迟瑾的人带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舒适,还焚着幽幽沉香,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
霜凌拘谨地跪坐在一旁, 面色担忧:“小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何要说咱们隐瞒商税?”
“欲加之罪罢了。”苏锦烟阖眼靠在车壁上, 背后枕着个金丝绣花锦缎团枕,倒是缓解了她今日一上午的疲惫。
“那......”霜凌低声问:“世子爷真要将咱们抓走?”
“世子爷也太不近人情了,”霜凌自顾自地说道:“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拿您审问?小姐您是何样的人难道他还不清楚么?亏他曾经还与小姐做过夫妻,如今却这般不讲情面, 这等子薄情寡义的男人,幸好小姐与他和离了,否则......”
“咳咳——”
马车外忽地响起一声咳嗽,听出来是耿青的声音, 霜凌赶紧闭嘴。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看去, 就见尉迟瑾黑着脸站在外头。
“......”
尉迟瑾冷声道:“下来。”
这话是对着霜凌说道, 霜凌缩着脖颈不敢违抗,提起裙摆就下了马车。
很快, 尉迟瑾从另一边跳了上去,钻进马车前吩咐耿青道:“将她押走, 饿她三日。”
“小姐?”闻言,霜凌苦着脸向苏锦烟求情。
“小丫鬟无心之语, ”苏锦烟抬眼:“你何苦与她计较?”
“不计较也可以, ”尉迟瑾施施然坐下来,不怀好意道:“你是她主子,你若是为她求个情,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
忍了忍, 苏锦烟问道:“如何求情?”
“这个嘛,”尉迟瑾双腿交叠,大爷似地:“叫声‘夫君’来听。”
闻言,苏锦烟立即闭眼,懒得搭理他。
“啧...”尉迟瑾见她这模样,奚落道:“看来她说错了,你才是真正薄情寡义之人。”
苏锦烟淡淡道:“我身边离不得她。”
“行吧,谁让我这么好心呢。”尉迟瑾对着外边吩咐道:“听见了?暂且饶你。”
“是是是,奴婢知错了。”
马车缓缓启动,走得不急不缓,倒不像是押犯人去审问,而像出城郊游似的。
“你要带我去哪?”苏锦烟问。
“别院。”
“去别院做什么?”
“嘿,”尉迟瑾挑眉:“苏东家,你莫不是忘了你此时是戴罪之身?”
“钦差大人难道也行那套逼良认罪之事?事情还未查清楚,凭什么认定我有罪?”
尉迟瑾从怀中掏出一叠东西,在她面前扬了扬:“你以为这些证据都是假的?”
“有人想陷害你,自然是做了十成十的准备。”他说道:“就凭这些,你确实无法翻身。”
听得此,苏锦烟皱眉:“这事你早已知道?”
“全定城的官员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他们有何动作我又岂会不清楚?”
“既如此,”苏锦烟怀疑地问:“你为何不早些告知我?”
“......”尉迟瑾摸摸鼻子:“自然是因为你这桩案子的确牵扯了其他,我不好打草惊蛇。”
当然不是!
尉迟瑾早就知道有人在陷害苏锦烟,他下好了网罗等这一刻,只等苏锦烟被陷害,他便趁机将人扒拉进自己的地盘。一来定城即将腥风血雨,想要护她;二来,也的确有自己的私心,想要见她。
至于罪名如何洗清,自然只是他一句话的事,但此时却不能说出来。
很快,马车到了城外的一处别院。尉迟瑾先下马车,习惯性地伸手要去扶她,苏锦烟见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微微愣了下。
“不必,让丫鬟来就是。”
知道她固执,尉迟瑾也不勉强,收回手后吩咐下人们将她领进去,自己则走到不远处召集下属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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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烟被丫鬟们领进一处院落,院落装饰奢华,家具置办也十分齐全。再走进屋子,里头的摆设令苏锦烟脚步微顿。
“诶?”霜凌诧异:“小姐,这里怎的这般眼熟?”
屋子里家具摆放以及帘子被褥都跟在国公府时住的锦逸院十分相似,又怎么会不熟悉呢。
看来,这处别院是尉迟瑾早就准备好了的。
跟着进门的婢女也附和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别院是世子爷三日前让人紧锣密鼓布置的。世子爷说了,若是姑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管与奴婢们说。”
苏锦烟恍了下神,环顾周遭两眼便收回视线。吩咐婢女道:“去打水进来,我要洗漱更衣。”
“是。”婢女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得了命令后立即出门去了。
“小姐,”霜凌问:“世子爷这是何意?”
苏锦烟坐在软塌上,接过她递来的茶呷了口,缓缓摇头。
不论他是何意,她只当看不见便是。
很快,尉迟瑾就回来了,他在门口吩咐人摆午饭,然后才进屋。
“你先出去,”他吩咐霜凌道。
霜凌有点怂他,二话不说低头就出门。
“定城不太平,”尉迟瑾正色道:“这些日子你就先住这里,若是有事吩咐下人去办就是。”
苏锦烟听出了点苗头,问道:“可是案子要了结了?”
“快了,”他说:“定州的官员沆瀣一气,这种事自然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定城肯定会乱。”
“需要多久?”苏锦烟问。
“暂时不知,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他又嘱咐道:“这几日我可能鲜少回来,你若是有事寻我就去找十七。”
“十七是谁?”
“我的属下,派来保护你的。”
“所以...”苏锦烟想到什么,狐疑地问道:“今日在大赛现场,突然出现的人就是他?”
彼时那两个衙役欲过来扣住她,身后却忽地出现一人将那两人踢飞,速度之快仿佛一直都在观察她动静。
苏锦烟聪慧,如此行径,自然想到更深层的东西,随即她微沉了脸:“你派人跟踪我?”
闻言,尉迟瑾赶紧举手投降:“不是跟踪,是保护。”
“何时的事?”
尉迟瑾摸摸鼻子:“在宜县的时候。”
缄默片刻,苏锦烟道:“虽然你出于好意,但我仍旧不喜欢你自作主张的行为。在别院这几日我有事自会寻他,但是往后,”她定定道:“你务必要将你的人撤走。”
“好好好。”
只要她不发火,尉迟瑾自然一百个答应。
很快婢女们端了饭进来,苏锦烟早就饿了,这会儿也懒得计较与他同桌吃饭的事。
尉迟瑾喝了两口汤,欲言又止地看她。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你跟许储定是什么关系?”他直接问。
苏锦烟抬眼,淡淡道:“与你何干?”
尉迟瑾听了后,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冷得寒冬里的冰块,还冒着丝丝凉气,想忽视都难。片刻后,苏锦烟叹了口气道:“我与许大哥乃萍水相逢之交,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么?”尉迟瑾质问道:“若只是萍水相逢之交,为何今日大赛上他要为你抚琴?”
“尉迟瑾,”苏锦烟放下筷子:“你是何意?”
“许储定何须人也,难道你不知?”尉迟瑾问。
“何人?”苏锦烟还真不知,对于这种事情,对方不说她也不会刻意去打听。闻言,她问:“你知道他的身份?”
尉迟瑾皱眉,似乎对她不知道许储定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你可曾听闻江南墨云先生?”
“...???”苏锦烟诧异,良久才问道:“难道他就是......”
“正是他。”尉迟瑾说道:“此人恃才傲物,太子殿下曾多次邀其入朝为官但都被拒了。墨云此人,不仅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更是信手拈来,尤其是古琴乃世间一绝。曾听闻有王公子弟欲以千金听他抚琴一曲,却被他拒之门外。”
“而如今,”他语气酸溜溜地:“他却当着这般多人的面为你抚琴,难道这就是你口中的萍水相逢之交?”
听完,苏锦烟无语。
一来不知如何解释她跟许储定确实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二来,她对尉迟瑾今日的态度实在惊讶。
好半晌,她才说道:“尉迟瑾,你在吃醋?”
这话犹如踩了尉迟瑾的尾巴,顿时变了个脸色,眉毛斜挑,说话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胡说什么!”他不屑道:“我尉迟瑾是那等吃闲醋的人?”
“苏锦烟,你莫要自作多情!”
“嗯,”苏锦烟点头:“这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