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转头望向窗外,秋风卷着落叶飘向半空,打了个璇儿又没入丛中,淡淡寂寥。
是时候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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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有婢女进来禀报:“姑娘,有客人来访,说是找您的。”
“可知是谁?”
“是个姓许的公子。”
许储定。
苏锦烟莞尔,起身整理了着装,确认无不妥之后就出了门。
许储定着了身月白长袍坐在花厅,一把逍遥扇摇得惬意。老远见她来,起身行了一礼。
苏锦烟得知他真实身份后倒是不好受他的礼了,赶紧闪身到一旁,对他行礼道:“许大哥这几日可安好?”
许储定将折扇一收,笑道:“好,也不大好。”
“此话怎讲?”
“苏姑娘派人送去的好茶,许某吃了得趣,心情甚佳。不过,眼下定城不太平,难免有人扰我清静。”
许储定虽是一介文人,但文人在当世颇是有声誉地位,认识的权贵自然不少。偶有些想从他这走走关系的,自是难免。
闻言,苏锦烟好笑:“既如此,许大哥这是打算来着找我躲清静?”
“非也,”许储定摇头:“今日,是特地来向苏姑娘告别的。”
“许大哥要走了吗?”
“许某要出门远游,兴许过段时日再回。”
“多久?”
“一两年,又或者三五年罢。”
苏锦烟听了后,有些淡淡怅然,也有些浅浅羡慕。
怅然许储定是个难得的朋友,可却要走了,同时也羡慕他这般洒脱恣意的人生。
过了一会儿,苏锦烟说道:“我最近才得知许大哥的身份,实在钦佩不已,承蒙许大哥不嫌弃愿与我结交。许大哥,其实我......”
“诶——”许储定拦住她:“若是不想说也无需多言。”
“并非不想,”苏锦烟笑道:“机缘复杂,不知从何说起罢了。不过,我猜想,许大哥知道我在这里,想必也已清楚了我的身份。”
许储定点头,他自然是晓得的。尉迟瑾是何人?那日在酒楼一句“她夫君,”便早就猜到了苏锦烟身份。
也正是因为猜到了,所以有些陡然而生的情愫便也迅速尘封了。
他这一世鲜少交友,女子更是少之又少,对于苏锦烟,甚是欣赏。这等世间奇女子,得之乃幸,失之亦命。
两人聊了约莫半个时辰,而后许储定才告辞离去。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苏锦烟久久叹息。
山水有相逢,望君多尊重。
*
如此又安静地过了几天。
某日清晨,苏锦烟醒来时听到个消息——定城知府姚世坤被下了大牢。
苏锦烟靠坐在床上,听了这消息诧异了片刻,随后又忽地干呕起来。
“小姐怎么了?”霜凌掀开帘子,面色担忧。
“无事,”过了好半晌,苏锦烟才抚着胸口说道:“许是他调皮了,胃里难受的很。”
“难道是他饿了?”霜凌笑起来,赶紧说道:“小姐近日睡得越发晚了,有时吃早饭没个准数,估计是饿了。奴婢这就去让人端早饭进来。”
苏锦烟点头,兀自趿拉着鞋子坐在床边,伸手轻轻地抚摸肚子若有所思起来。
她怀孕的征兆是越来越明显了,说不准很快就被别院的婢女们发现。如此看来,她得尽快跟尉迟瑾商量离开的事才行。
想了想,她走到门口试探地唤了声:“十七?”
很快,十七从墙外翻越而来,矫健的身姿与他家主子如出一辙。
“......”
十七来到台阶下,行礼问:“夫人,找属下有何事?”
“你可有法子联系尉迟瑾?”
“夫人,”十七说道:“世子爷这些日子一直在别院。”
“???”
十七解释道:“世子爷之前受伤严重,后来又淋了雨,伤口发炎导致夜里时常高热不退。”
“没请大夫吗?”
“前两日才请了大夫,”十七说道:“但世子爷喝了药之后又继续出门办事去了。”
闻言,苏锦烟蹙眉,低斥:“他不要命了吗!”
“谁不要命了?”
正巧这时,尉迟瑾进了院门,他站在蔷薇树下,面色苍白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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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两人沉默对坐。
多日不见,苏锦烟不知道说什么,而尉迟瑾却是心情好地闷头吃饭。
见他吃得又快又急,苏锦烟问:“你是多久没吃东西了?”
“之前一直病着,没什么胃口,都是喝清粥。”尉迟瑾说道。
如今身体有所好转,案子也了结得差不多了,心情好,胃口也就恢复了。
他喝完汤后,苏锦烟就给他盛了碗饭,等递到他面前时,自己倒是愣了下——
以前在国公府她经常做这样的事,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怎么了?”尉迟瑾伸手来接,又问:“你适才找我有事?”
“嗯。”
“何事?”
“我打算这两日就......”
“世子爷,”门外耿青打断了苏锦烟的话,禀报道:“大门处有人说要见您。”
尉迟瑾沉眉:“这等小事何须来扰我,谁人能见谁人不能见自己没数!”
“爷,”耿青瞧了苏锦烟一眼,迟疑地道:“是......姚小姐说要见您。”
“她有何事?”
“姚小姐说,她知道另外的账本藏在哪里,只不过......”
“不过什么?”尉迟瑾不耐烦:“说!”
“姚小姐想单独见您禀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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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别院大门外,姚淑莹一身轻薄红纱,曼妙身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外头只罩了件斗篷。
婢女紧张地问:“小姐,若是尉迟世子不见您该如何是好?”
“不!”姚雪莹手指攥紧,志在必得地:“他一定会见的。”
第58章
耿青在门口禀报:“姚小姐说她知道另外的账本在何处, 不过...要单独跟世子爷说。”
闻言,苏锦烟放下筷子,看向尉迟瑾。
尉迟瑾也停下来, 下意识地解释道:“姚世坤极其狡猾,罪证都是分好几处藏匿,我们之前找到的东西只能定姚世坤的罪, 三皇子却被撇得干干净净。姚世坤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寄希望于三皇子会帮他洗清罪名,因此,这另外的账本极其重要。”
“这是你的事,”苏锦烟说道:“见不见人你自己决定。”
思忖片刻, 尉迟瑾吩咐耿青:“去请她到书房。”
“是。”耿青得了命令就走了。
尉迟瑾还没吃完,也不着急,端起适才苏锦烟给他添的那碗饭又慢慢吃起来。
过了会儿,他问:“你刚才想说何事?”
“没什么, ”苏锦烟兀自拿起筷子, 夹了片醋溜藕:“等你忙完, 我再与你说。”
“好。”
吃过饭,尉迟瑾这才不紧不慢地往书房去。
...
书房。
姚淑莹紧张无比地站着, 眼睛时不时探向门口,问:“尉迟世子何时来?”
“姚小姐, ”耿青说道:“世子爷正在吃早饭,您稍等片刻。”
婢女进来上茶, 姚淑莹也没心思喝, 端着茶杯心里打鼓。来之前她倒是做了许久的准备,也斗志昂扬,可这会儿真到了地方,又有些发憷起来, 也不知一会儿是否能成。
爹爹进了大牢,等罪名判下来,家中女眷都要被发配。她曾见过定城杨家小姐的凄惨结局,杨小姐本也是官家小姐,因爹爹犯了事,女眷们都被发配沦为奴籍。
那杨家小姐本也是光鲜亮丽之人人,彼时在定城被无数富家公子求娶,可自从沦为奴籍且被卖到那种地方后,她成了供男人们取乐的玩物。曾经那些爱慕追求的人她不屑于顾,可如今天天都被那些男人轮着亵.玩。
与其这样屈辱地活着,倒不如提前给自己寻一条出路。她长得不差,论姿色论身段都是这定城数一数二的。她不求做尉迟世子的妻,只求尉迟世子能看在她主动投诚的份上,记她些功劳,免她流离失所。哪怕一辈子被他藏在别院,只当他一人的玩物,她也心甘情愿了。
如是想着,姚淑莹又给自己鼓了几分勇气,斗篷下的身子也挺得笔直。
“世子爷,”这时,外头有人请安:“人在里头。”
“嗯。”
尉迟瑾大步走上台阶,进书房后径直往上首坐下,抬眼道:“你说你知道另外的账本在何处?”
姚淑莹适才见他进门,身子因紧张颤得都忘了行礼。但她竭力保持镇定,说道:“是。”
“账本在哪?”
“尉迟世子,”姚淑莹说道:“此事乃机密,还请世子爷让人将门关上,我在细细与你道来。”
尉迟瑾挑眉,冷笑:“你想耍什么花样?”
姚淑莹白着一张小脸,羞耻又难堪,却依旧说道:“还请尉迟世子让人将门关上。”
尉迟瑾冷睨她片刻,最后抬下巴示意耿青关门。
耿青将门关上后,随即屋内光线一暗,姚淑莹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起来。
“世子,”她说:“我若是说出了账本的藏匿之处,可否答应我个条件?”
“说说看。”
“若是我父亲定罪,可否免我与我母亲受罚?”
这种小事比起抓三皇子的把柄来,自然是十分划算的买卖,因此尉迟瑾想也未想,便点头答应:“可。”
“我还有一事。”姚淑莹道。
尉迟瑾皱眉不悦:“还有什么条件,一起说了。”
“世子,”姚淑莹咬着唇,葱嫩手指扯住斗篷的带子,而后缓缓一拉:“我还想留在世子的身边服侍,不求名分,只求世子......”
她话还未说完,就只觉得眼前光线忽地变黑,然后就感到有什么东西将她直接盖住了。
尉迟瑾在她扯带子的时候就已经闭眼,迅速挥手扯过斗篷就朝她身上兜头盖过去,随即铁青着脸出了书房。
耿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往里瞧,看清状况后猛地一怔,也赶紧转过身。
“将她押下去,”尉迟瑾走到院门口吩咐道:“务必将另外的账本审问出来!”
“是。”
“此事不许让她知晓。”
这个“她”指的是谁,耿青自然也清楚,赶紧应声:“是。”
尉迟瑾莫名地有些慌,没想到来书房遇到这样的事,虽然他没看清楚,可就怕这种事传到了苏锦烟耳朵里。适才两人在书房关着门谈事,万一又被她误会了去,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隐隐有些后悔来这一趟,然而走到半路却遇见迎面而来的苏锦烟。
“你做什么去?”他快步上前拉着苏锦烟就往回走。
苏锦烟纳闷:“张叔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我去外院瞧瞧。”
“晚些去,”尉迟瑾说:“现在先陪我去赏花。”
“???”
苏锦烟瞧了瞧周围的枯黄落叶,大秋天的哪来的花赏?
....
尉迟瑾将她拉到水榭里坐下,苏锦烟被他这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如何了?”她问:“姚小姐将另外的证据说了吗?”
“嗯。”
“那如此一来定城这边的事也快结束了?”
“嗯。”
尉迟瑾不想聊这个话题,他问道:“你刚才说有事要与我商量,是何事?”
苏锦烟斟酌片刻,说道:“我在定城这边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便想快些离开。”
尽管这话尉迟瑾之前也听她说过,但此时再次听了也仍旧是不大舒坦。
他许久也没说话,定定地望着池塘里枯萎的荷叶,面上看不清情绪。
“尉迟瑾,”苏锦烟迟疑地:“这些日子以来多谢你照顾,你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日.后有机会定当......”
听她说这些敷衍客套之词,尉迟瑾忽地上火,转身厉声问道:“日.后是何时?”
“我这人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尉迟瑾说道:“你既觉得欠我恩情,那就尽快还了。”
苏锦烟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心下无奈,劝道:“尉迟瑾,天下无不散筵席,我们总归要分道扬镳,你回你的上京城做贵公子,我做我的生意买卖。”
尉迟瑾气恼,心里堵得说不出话。
他一直不想面对这样的事,但终究还是来了。然而曾经想好的无数请求她留下来的话,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如此坚决,他怕说出来不仅没能将她留下,反而让自己落了面子被她看笑话。
可此时她说要走,自己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盯着荷塘生闷气。
“我明日便让张叔过来接我,”苏锦烟说道:“尉迟瑾,上次我见你涂伤口的药膏没多少了,我特地请了医馆的大夫给你配了几瓶,都是极好的药材,你记得......”
尉迟瑾转身:“你都要走了,还关心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