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上位记——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1-09-07 09:38:57

  她浑身皆被辫子抽出伤来,只有脸上没有伤,许是她总护着脸,又或是妇人心中有所顾忌。
  可她瘦得干瘪,看不出什么好颜色,只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叫人轻易看得出她是个美人胚子。
  ——就如同她娘一般。
  月色很浅,和她娘消失的那夜一样。
  女孩拼尽全力,想要爬起来,可却只是徒劳。
  她躺在冰冷冷的地上,直到半夜,柴房的门被推开,女孩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弯腰走进来,她打了个颤,似比刚刚被妇人抽鞭子时还要恐惧。
  那人说了话,似透着心疼:
  “那死婆娘,当真下得了狠手!”
  他的手摸在了女孩的脸上,让女孩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似一条爬虫在她脸上抚来抚去。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发出动静,可中年男人却捂住了她的嘴,咬牙切齿道:
  “别不知好歹,主府中可不会接你回去了,你不想再像今日被关在柴房中,就乖乖讨好我!”
  他顿了下,才软下语气说:
  “总比你如今要好过得多。”
  月色落在女孩子脸上,任谁都可看出她眸子中的空洞无神。
  就在男人的手要碰到她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白日里的妇人出现在门口,手中拿着她的那条鞭子,气得失去理智:
  “你个王八羔子!”
  中年男人被打得到处乱窜,不断求饶,些许鞭子落在女孩身上,传来刺骨的疼。
  可即使如此,女孩却是扯出一抹笑。
  妇人似乎看见了她的笑,手上动作顿住,她有些不自然,骂骂咧咧道:
  “被打傻了不成?”
  可她却不敢再下手,拉住中年男人心虚地朝外走。
  她敢对女孩动手,可若真让女孩死了,到时可不好跟主家那边交代。
  旧伤添新伤,女孩却是疼得生了几分力气,她爬起来,一点一点朝窗户处爬,和以往多个夜晚一般,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
  “你想什么呢?”
  一室的恍凉被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打破。
  姜韵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和往昔,恍惚地回答:“……想出去。”
  付煜倏地拧了眉心。
  姜韵话落后,终于回神,她掐紧手心连忙站起来:“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她朝外看了眼,眉梢顿时闪过一抹讶然。
  外间夜色竟然都浓郁了起来。
  付煜来了一会儿了,他推门进来后,就见女子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连他进来了都没发现。
  他问了一句,却没想到女子会给出这个回答。
  “这里待得无聊?”
  姜韵怔愣了下,意识到付煜是因她先前的回答,才会有这一问。
  稍顿,姜韵堪堪点头。
  若不然,她不知该如何圆她的话。
  翌日,姜韵起身伺候完付煜洗漱,付煜才走出房门,忽地转身,掀起眼皮子看向姜韵:
  “跟上。”
  姜韵错愕。
  往日付煜皆是让她不要乱跑,今日怎么会带上她?
  姜韵忽地想起昨日她和付煜的对话,那时付煜没说话,她还以为事情过去了,今日早上却是要带她出府。
  见她愣在原地,付煜拧起眉心,似颇有些不耐:
  “不是说想出去吗?”
  姜韵倏地垂下头,遮住眸子刹那间的红。
  许久,她堪堪抬眸,看向不耐的付煜,她笑得弯起眸眼,小跑到他跟前,拉住他的衣袖,软软糯糯地说:
  “谢谢殿下。”
  付煜讶然地垂眸看向她。
  女子素来内敛,很少有些情绪外泄的时候。
  像如今当着众人面,这般软糯撒娇的模样,几乎是没有过。
  付煜近段时间心中闷着的一股情绪,在看见女子灼亮的眸子时,忽然消失殆尽。
  她自进宫时,就一直围着他转。
  他一句话,就让她这般高兴,他竟还怀疑,她会有所图谋。
  付煜心中摇头。
  顶着女子浅浅的笑,付煜眸色软了些,似若无其事地任由女子拉住他,低声道:
  “走吧。”
 
 
第43章 
  姜韵来到定州城后, 就一直待在城主府,根本没见过定洲城如今的模样。
  方到城南,姜韵就吓得脸色惨白。
  下车后, 入目所及, 皆是惨状, 单单用肃条一词根本无法形容,无数简陋的草棚下躺着衣衫褴褛的人。
  姜韵耳中不断传来咳嗽和痛苦的压抑声, 处处可闻隐约抽噎。
  她才站好,那些人的视线就倏地朝她看来。
  姜韵分不清那些神色, 却是后悔了今日出府时,忘记拆下头顶戴的玉簪。
  付煜掀起眸子觑向她, 冷呵一声:
  “日后还说想出来吗?”
  姜韵哑口无言。
  她哪里能说,她根本不是想出城主府?
  姜韵垂下眸眼,脸上虽有害怕,却还是抿起唇角,故作一副没什么的模样:
  “殿下日日皆来,奴婢哪有那么娇贵?”
  她仰着脸看向付煜, 她说:“奴婢不怕。”
  付煜扫了她一眼。
  此地无银三百两, 谁问她怕不怕了?
  付煜带来的禁军此时近乎皆在街道上,巡逻防止灾民闹事, 如今见付煜身后的人从卫旬换成一个女子,不动声色地投来视线。
  付煜置若罔闻,半晌,他忽然动了动, 衣袖自然而然地落在姜韵手边, 他没看姜韵, 只拧眉不耐道:
  “跟好。”
  他不想让姜韵跟来, 一是因为疫情的确严重,二则是就怕她如今模样。
  养在长安城中的小姑娘,即使为奴为婢,也是娇贵的,所见最惨不过是挨板子的浑身血,哪受得了眼前的模样?
  姜韵讶然,她堪堪抬眸看向付煜。
  只稍顿,她轻抿出一抹笑。
  在付煜不自然地要收回手时,立即拉住了他的衣袖,她涩然低下头,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垂,小声悄悄地说:
  “奴婢会跟好殿下的。”
  说罢,她当真目不斜视,步步紧跟在付煜身后。
  付煜见她适应良好,他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仿若根本没有升起过担忧这抹情绪一般。
  姜韵后悔了。
  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原以为,殿下来定州,不过是稳坐后方,发放命令而已。
  即使来定州后,殿下日日来城南,姜韵也没有想过,他竟是真的穿梭在灾民之中。
  可若说他亲历亲为做了何事,姜韵偏生又没看见。
  午时在城南处一栋小楼中用膳时,姜韵第一次和付煜同桌而坐。
  她端着碗,整个人都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付煜看了她一眼:“愣着作甚?”
  姜韵不自在地放下手中木箸,左右为难地憋出一句:
  “这不合规矩。”
  付煜压根不想理会她,耷拉着眉眼,轻飘飘道:“你近日干的没规矩的事,可还少了?”
  姜韵脸色唰得一下涨红。
  她有些心虚,可偏生细想之后,又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她呐呐地不敢说话,持着木箸,也不过只碰自己眼前碗中的饭而已。
  付煜用膳,和在府中时一般,任何菜不过几筷,让人根本不知他喜欢什么。
  但姜韵往日总能看见他在不经意的情绪,用此来判断他对哪道菜色颇为满意。
  可今日不同,付煜素来爱用的桂花鱼摆在一旁,他也不过用了一口,眉宇间皆是平静。
  心事重重。
  姜韵顿觉口中的饭菜颇有些没滋没味。
  她放下木箸,看向付煜,迟疑半晌,终究还是轻声问:
  “殿下为何日日皆要来城南?”
  她咬唇,将那句“好似无需殿下”咽了回去。
  女子眉眼拢着担忧和怯生,付煜觑向她,眉眼内敛沉稳,他动作似有些停顿,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他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是为甚?”
  姜韵哪里知晓?
  她抬眸,却撞进付煜微深的眸子,悄悄掐紧手帕,她拧眉细想了番,实话实说:
  “城南百般危险,殿下却一直皆在,奴婢只觉得殿下爱民如子,心怀甚大。”
  和她不同,她的眼界只能放在区区一个后院中。
  对于殿下这些人,她掩不住心中的惊羡。
  女子所见所识,让她们只能认识到眼前小小的一片天地,其余不过皆耳闻。
  道一句女子见识浅薄,她纵有心却也根本不知如何也无力反驳。
  “亲历亲为?爱民如子?”
  姜韵的思绪被付煜意义不明的两句重复拉了回来。
  她茫然地抬起头,仰脸看向付煜。
  难道她说错了?
  谁知付煜只是放下了木箸,指节轻轻敲点在桌面上,他往后靠了靠,眸眼中透彻又清醒,他眉眼本就清隽,如今漫不经心地轻挑了挑眉梢。
  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他不紧不慢地说:
  “你会这么想,那旁人自然也会。”
  一句话,叫姜韵呼吸停了会儿。
  她不傻,自然明白付煜话中的意思。
  有心为灾民是一回事,从中谋利又是另一回事。
  总归,既能让定州一事平定,又能得到他想要的名声或旁物,本就是两全其美的事。
  女子脸上的错愕颇有些明显,付煜眯眸,轻哼一声:
  “怎么?觉得本王不对?”
  姜韵回神,收起脸上的错愕,她摇了摇头,小声说:“奴婢只是觉得,奴婢想得狭隘了。”
  有利不图,那是傻。
  若她是殿下,她自认做不到殿下这般。
  说着轻松,敢于日日穿梭于难民间,其中需要的勇气不必言说。
  说罢,姜韵有些闷闷不乐地垂下头,她持起公筷,夹了一块桂花鱼肉到付煜碗中。
  她垂眸,嗡嗡地小声说:
  “殿下为何总在奴婢前,将自己说得那般坏?”
  付煜动作一顿,木箸间的鱼肉落回碗中,姜韵的话还在继续:
  “明明殿下就是很好。”
  她轻轻摇着头,话音间透着复杂的情绪,有些不平和难受:“不管殿下想得到什么,可本就都是殿下应得的,殿下何必将自己说得不堪?”
  难不成因殿下心中有所谋,他为定州所做的事就可以忽视了?
  付煜早就放下木箸,掀起眸子,静静地看向姜韵。
  女子脸颊白皙透着浅红,只她拢着眉心,添上抹低落情绪,叫人只想抚平她眉心的褶皱。
  这般女子,一心皆是他,哪怕他自己说他一句不好,她都要咬声反驳。
  付煜听这些话,是何感受?
  他说不出。
  只是在那刹那间,心尖似颤了下,酥酥麻麻的,叫他忍不住摩挲了下扳指,付煜眸中的温和一闪而过。
  他没有和姜韵继续说这些,如今尚在外,提一句两句尚可,说多了,难免会落入人耳,多有不好。
  付煜稍颔首:
  “用膳。”
  姜韵咬唇,垂眸将碗中的米饭吃完,付煜默默看着。
  等姜韵停下木箸时,他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撂下一句:
  “且忍着些,待回府后,本王让厨房给你做蟹。”
  去年冬日时,她提过一句宫中贵妃的小厨房送进一篓的海蟹,她虽未说,可眸中的期盼却快溢出来。
  那时,恰是王妃诊出身孕没多久。
  太医几番叮嘱,尽量不可用海蟹等凉寒之物。
  顶着女子灼亮的视线,付煜只漠然地看向她,一句话未说,叫女子眸中的光渐渐黯淡。
  他知晓,女子并未想让他做什么,恐只是想让他哄上一句。
  但付煜偏生那时记起,她身子凉虚,既然王妃用不得,她自也不该用那些。
  可现在,付煜扫了眼女子眼前未动一筷的菜色,轻拧了拧眉心。
  也罢,只偶尔用一次,也不妨事。
  姜韵一愣,遂顿,她倏地抬起头,眸子亮得吓人,她似忍不住地笑:
  “殿下还记得?”
  惊喜之意,不予言表。
  付煜却是不自然,堪堪移开视线,敛眸作平静道:
  “吃好了就走吧,外间人还等着呢。”
  姜韵见他避而不答,瘪了瘪唇,也不作强求,总归她早就得知付煜的别扭性子。
  付煜觑了眼她雀跃的模样,静静垂眸。
  他记得她的话,就这么让她高兴?
  付煜不知,但姜韵出了房门,就尽量收敛了脸上的笑,可这抹雀跃,却一直延续到回了城主府。
  日色渐暗,东厢房中。
  水雾弥漫,隔着一层屏风,付煜躺在浴桶中,姜韵轻柔地替他清洗发丝。
  “殿下可觉得力道重?”
  付煜眯眸,没说话。
  往日皆是她伺候,力道重不重,她还需要问?
  不过女子今日待他,的确百般殷勤。
  若往日,她只红着脸,闷不做声地将一切安排妥当,替他沐浴时,也羞得秉着呼吸,恨不得让他根本注意不到她。
  哪像今日,说话时,嗓音似含了蜜般,软软甜甜地依在人心上。
  付煜来定州后,一直清心寡欲。
  他侧过眸,女子脸颊如绯。
  付煜眸色顿暗。
  不过一刹那,他眯了眯眸子,心中就作了决断——她在故意勾他。
 
 
第44章 
  姜韵落水时, 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惊呼一声,堪堪将手臂攀在付煜脖颈间,她吓得刚要说话, 倏地听殿下沉眸道: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