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绛的目光在她颈项间流连,喉结滚动了下,捻起一块糕点含入口中。
聂音之一脸懵逼地看着地上的大灰兔子,兔子蜷缩在地上,要不是它眼睛在眨,嘴巴在耸动,就宛如一只死兔子。
顾绛出去一趟就为了带只兔子?他该不会以为兔子能哄她开心吧?
魔头如此懒散,却为了哄她专程出去买了只兔子,这么一想,聂音之还是觉得挺开心。
虽然这只兔子丑是丑了点。
为了鼓励顾绛这种花心思哄她开心的优良行为,聂音之主动抱起地上的兔子,对顾绛甜甜地笑了笑,“这是给我的?我很喜欢。”
怀里的兔子身体僵硬,聂音之以为它怕人,安抚地揉揉它的长耳朵。
顾绛没想到聂音之竟然会喜欢兔子,他脸上神情纠结了一瞬,从她怀里抓走灰兔,扔回地上,“这只不行,你若是喜欢,我重新为你买一只。”
聂音之:“???”所以,这只兔子并不是魔头拿来哄她的?
聂音之尴尬得耳垂都泛起了红,坐回去,再也不想说话了。
她根本一点都不喜欢兔子。
顾绛将她从窗前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挡住窗外的阳光,“你白得太晃眼了。”
聂音之和兔子一样生无可恋,一脸麻木,“哦。”随便吧,臭魔头。
【我要笑没了,前面的姐妹等等我,让我也来替聂音之抠出一座魔仙堡!】
【顾·心动粉碎机·绛】
【封兔兔都要被他师尊吓傻了吧。】
【你白得太晃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疯狂截屏存图的画面,你跟我说白得太晃眼了?】
【魔头你单身几千年是有原因的!草,别爱魔头,没有结果!】
【不会吧不会吧,聂音之已经爱上顾绛了吗?我感觉也不像啊,顶多就是有点喜欢有点好感而已吧。】
【姐妹们快来个人告诉我,我是不是记错了,顾绛这种死直男真的说出过“你是第一个救赎我的绝色美人”这种令人心动的话吗?】
【emmmmmmm那应该是魔头超常发挥,主要还是聂音之引导得好,话赶话说出了这辈子的情话巅峰。】
【聂音之,你听我的,这种木头只有把他爆炒一顿,他才会开窍!】
聂音之在等待顾绛回来的时候,已经默默编好了说辞,要是顾绛问起她刚刚为什么哭,她就说自己做了噩梦,只是被噩梦吓哭。
然而现实是,根本就不需要她编理由,顾绛已经替她找好了理由。
眼前的大灰兔子就是在客栈门口时,勾引她的那缕魔气的主人,顾绛的徒弟,封寒缨。难怪魔气和他系出同源。
顾绛以为,她被他徒弟给欺负了。
“他怎么惹恼你了,你随便处置他都行。”顾绛看着她眼上还没消的红肿,一闭眼还能想起她泣不成声的样子,聂音之的气性有多大,他还是了解一二的,“要是不消气,本座把他的本体揪出来也可。”
聂音之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他的本体?应该还被封在万魔窟里吧,离这里很远的。”
顾绛不知道什么万魔窟,但听到她说很远,便略微沉吟,朝炎炎兔伸出手,一缕魔气从它身上被抽出来,扭曲地在那修长的五指间挣扎,“听见了么,自己过来。”
那缕魔气抱着顾绛的手,封寒缨比窦娥还冤,“师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探了下她的灵脉而已。”
聂音之眼眸动了动,“他还咬了我手指一口。”她竖起指头,虽然那点如同蚂蚁叮咬出的小痕迹早就消失了,“跟你抢饭吃哦。”
那一缕魔气震惊地扭向聂音之,继而软趴趴地垂下去,他已经很克制地只叮了一下,不痛不痒的,这个女人竟然告状!
“师尊,弟子知错,我并不知道她是您的人。”
聂音之伸手勾住顾绛的脖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那缕魔气,纠正他的话,“你弄反了,你师尊是我的魔。”
封寒缨轻蔑地嗤笑一声。在顾绛沉眠后的数百年中,封寒缨将所有魔修收入麾下,居魔尊之位,在整个修真界呼风唤雨,身边自然不缺乏投怀送抱的女子。
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不过就是被偏宠了一些,便得意忘形,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聂音之沉下脸,故意道:“哥哥,把他塞回兔子里,烤了吧。”
顾绛屈指一弹,那缕魔气重新被送入炎炎兔身体里,将封寒缨的神识封入兔子身躯,不准他逃离。之后看了聂音之一眼,确认她的心情恢复正常后,便神情萎靡地再次朝床榻上走去。
“你自己送去后厨。”
聂音之暂时没闲心理会那只兔子,尾巴似的缀在顾绛身后,跟他一起钻入床幔里。
顾绛将她凑上来的脸推开一些,问道:“怎么了?”
聂音之固执地继续凑上去,布下隔音诀,才说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因为昨夜魔气消耗太过了?”
她觉得顾绛有些奇怪,他平时也嗜睡,聂音之一直觉得他就是懒,但今日看着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顾绛半阖着眼,“我没事。”
聂音之才不信,她伸手抚上他心口,胸腔里的心跳强健有力,震动着她的掌心,聂音之有些疑惑了,“你……之前没有呼吸,没有脉搏,连心跳都停了,这是正常的吗?你以前睡着了好像不会这样啊?”
顾绛没说话,抬眸只盯着她看。
聂音之反应过来,讪讪收回手,“这是不可以告诉我的?”她牵起嘴角笑了下,“好吧,你没事就好,我们的命可是连在一起的,所以我才多问了一下,你不要介意。”
顾绛眼神有些复杂,伸手轻抚她眼角还未消退的红肿,“所以,你刚刚难道是为我哭的?”
聂音之噎住,你为什么抓住的是这个重点?把她那么丢脸的事糊弄过去不行吗?
她想起顾绛之前说的“被天地接纳,不被万物排斥”的说法,猜想他现在可能正承受着什么旁人感觉不到的压力,忍痛划开手腕,递到他嘴边,“喝了血会好一点吧?”
顾绛抬手捏住她的手腕,犹豫了下,薄唇贴上纤细的手腕,探出舌尖舔舐她的伤口。
缩在角落的炎炎兔闻到血腥味,双耳蓦地竖起来,从柜子底下钻出来,跳到床幔外不断耸着鼻子,却又迫于顾绛的威慑不敢靠近,只能焦躁地跺着脚。
封寒缨被这个血味诱惑得就连身在万魔窟中的本体都心神动荡,兔子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最后实在受不住,往里蹦去。
他才跳了一步,红叶刀呼啸着落到他眼前,差一点将他剁成两半,不准他再进半寸。
封寒缨浑身一凛,毛都炸起了,往后滚了一圈。
刀光将凝成的屏障将两边彻底分隔开,连血味都不再飘散过来。兔子不断耸着鼻子,嗅着残留的血味,三瓣嘴不断蠕动,眼中露出思忖的神色,他不急着逃了,他决定留下来。
床幔内,聂音之单手撑在顾绛上方,被他捏着右手手腕,伤口很疼,被轻微地吮吸着,在那痛觉之中又有一种其他感觉,非常奇怪。
以前都是在她的伤口愈合前,她流多少血,他就吞多少,这是第一次,顾绛吮吸她的伤口。
能很清楚地听到他的吞咽声。
聂音之手撑麻了,软下身子,趴到他胸口上。顾绛眼眸微微一动,像是突然被惊醒了,眼中迷离褪去,往下挪去一点,牙齿叼住红绳系着的白珠,挤出玄黄清露,含在嘴里重新覆上她手腕的伤。
第22章
柔软的舌尖裹满了五色露, 来回舔舐过她腕上的伤口。
伤口上的刺痛逐渐被抚平,在那痛觉未完全消退,又不那么引人注意后, 顾绛唇舌带给她的额外刺激便越发变本加厉地占领高地。
聂音之咬着唇, 手腕颤抖, 有一些抓心挠肝的痒意,她想将手抽回来, 但身体发软根本使不上力。
黏腻的舔舐声传入耳中,聂音之整个人几乎都要烧起来。
“顾绛……”她轻声喊道。
“嗯。”这一声回应中含着浓重的鼻音, 慵懒地拖长了尾音,聂音之抓着他衣襟的手不由得收紧, 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反而更痒了。
聂音之不安分地动了动,被顾绛另一只手按住后腰,聂音之第一次察觉到他的手大,贴在自己凹陷的脊骨处,手心烫得她想躲。
按住她的力道便重了几分。
聂音之放弃了, 试图用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现在舒服些了吗?”
“嗯。”顾绛扶着她一起坐起身,问道, “你还疼吗?”
“不疼了,伤口已经愈合了,黏糊糊的都是你的口水。”聂音之表示很嫌弃,掏出手帕塞给他, “给我擦干净。”
顾绛低下头, 拿手帕很听话地给她擦拭, “别为我割伤自己, 若是要喂血,你戳手指就行。”
五色露的治疗效果绝佳,白皙的手腕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被他吸得泛出艳色的红,像手腕上开出的一朵绯红的山茶花。
“可是手指的血很少哦。”
顾绛道:“够了。”
“好吧。”聂音之开心地应下,割手腕可比戳手指疼多了,顾绛都这样要求了,她当然不会拒绝。
魔头比她小时候养的狗狗可乖多了。聂音之歪头,长发从肩头滑下,俯低身去看他的表情,抱着研究的严肃正经的态度,询问道:“我现在可以用一下‘共情’吗?我想知道你们魔喝了我的血是什么感觉。”
顾绛抬起头,聂音之便也跟着坐正,充满期待地与他对视。
顾绛给她擦干净手腕,犹豫片刻,眯着眼睛躺回去,“好,你用吧。”
就知道他不会拒绝。
聂音之爬到床榻里侧,和他躺在一起,催动手腕上的咒印,一缕心念随着经脉缠上金芽,渗入芽上那片金色的小叶子。
她等了片刻,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是她咒术没有弄对?
聂音之坐起身,从芥子里掏出共生咒卷轴,再一次将其下的“共情”看了一遍。
“共情”这个衍生术有两个小分支,其一是将主人的心念灌输给从者,潜移默化改变他们的想法,达到让被控制者心甘情愿为自己做事的目的。
其二,便是窥探从者的情绪心念,时时刻刻都能掌握他们内心波动,从根源上杜绝被背叛的可能。
这个咒术何其可怕,从这一个衍生术就可见一斑。
聂音之上一回将自己的情绪分享给顾绛就很成功,没道理这一次会失败。
她忍不住去戳顾绛,“你不是说会很舒服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到顾绛的情绪温温吞吞地淌过来,若将聂音之的情绪比作浪潮,声势惊人地来,蛮横地在你心上冲刷一圈,又利利落落地退。
那顾绛的情绪就和溪流差不多,甚至远不及溪流,溪流人家至少还流动呢,还有叮咚泉响。
他的情绪悄无声息,一点一点漫上来。
聂音之躺回他身边,像泡在温水里,聂音之突然有些倦了,她侧过身,往顾绛身上贴去,在他身旁拱来拱去,终于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阖上眼睛。
她连裙子都没来得及脱,裙摆在塌上铺展开,银线绣着的孔雀尾羽如同开了屏,一半搭在顾绛身上。
灰兔子还一直在床幔外等,聂音之布下的隔音诀其实挡不住他,只不过有顾绛在,封寒缨不敢造次。
红叶刀悬空,才完全断绝了他窥探的可能。
封寒缨等了半天,后知后觉意识到了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以前都是他将人撂在一旁兀自寻欢,现在他也终于体会到在外等候的人是什么心情了。
兔子憋屈地跺脚,心中充满了想杀人发泄的怒火,在屋里跳了几圈,讪讪退到屋里另一端去。
到了晚上,小二端来聂音之点的饭食,敲了半天门。
封寒缨朝里看去一眼,红叶尽忠职守地悬在床前,里面的人没有半点要出来的打算,封寒缨快被烦死,他跳到门后,恶狠狠道:“滚,再敲剁了你的手。”
小二被门缝里渗出的杀气吓得浑身发抖,差点将手中托盘打翻,“客、客官息怒。”随后惊慌失措地跑了。
天光黯淡,床幔内更是昏暗,只有聂音之的白裙依然显眼。
顾绛睡觉很安静,但是他特能折腾,身旁多了一个人,让他在翻身时总是受到阻碍,很不习惯。
他下意识想把人踢出去,鼻间闻到淡淡馨香,他会突然激灵一下,迷迷糊糊想,哦,是聂音之,不能踢,会被打。
只好又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聂音之在睡梦中,隐隐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捞来捞去,一会儿被抱住,一会儿又被推开,被压得喘不过气时,她忍不住哼唧,然后就被翻了一下,趴在了顾绛身上。
孔雀尾的裙摆被顾绛那豪迈的睡姿揉得不成样子,和玄色外袍纠缠在一起,快打成结了。
外面的天光暗下,又逐渐明亮,天际泛出鱼肚白。
一股痛意刺入意识的时候,聂音之立即醒了,她茫然地睁开眼,摸上自己脖颈,不明白为何胸腔有种正被无数针扎的感觉,就像她吸入肺腑的不是空气。
聂音之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顾绛的感觉。
她的“共情”还没有断开。
她其实不能直观地感受到他的痛,只能体会到“他觉得痛”、“他觉得被针扎”的那种情绪。
顾绛没有醒,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聂音之有点恍惚,她的血的效果在退去,从顾绛身上,她感觉到了压在他身上的越来越重的无形威压,不是高阶修士的境界压制,而是更加浩瀚的,来自于不被天地接纳的排斥之力。
他每喘一口气都那么难受,聂音之大约猜到顾绛之前为何没有呼吸心跳了,可能就如之前他的潜行之法差不多。
只不过,那时他只需要骗过周遭的修士而已,现在,他需要骗过天地,才能舒服一点。
聂音之觉得难受了,她想划破手再给顾绛喂点血。
手被人捏住,顾绛揉了揉眉心,“像你这样喂,早晚会失血而亡,聂音之,你的血对我来说不是良药,多了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