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烨补充:“没错。今天任务重时间紧,辛苦各位了。中午十二点咱们在法庭集合,我请大家吃好吃的。”
骆扬说:“那抓紧时间,现在开始分组吧。滕庭和梅子一组,郦励和冉妍一组,我和天意一组,每组十个案子。丁丁你留在法庭坐镇吧。”
丁筱卿说:“没问题,要不我来做委托送达吧。被告外省的邮寄退回来的我来做。”
骆扬:“可以。”
宋天意拿到了十个案子,他看了一圈后说:“咱要不划分一下区域吧,不然要走回头路的。”
这个提议不错,几个人抓紧按照被告的地址大致划分了一下区域,分完后三组人就带上材料和工作证出发了。
滕烨和梅子拿到的十个案子的被告全都是附近乡镇的,俩人为了节省时间就租了法庭外面的公共自行车,骑着自行车去送达。
两辆蓝色自行车,在乡间的小道上飞速前行,小道两边种上了水杉树,旁边是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田地。田里的秧苗苗刚探出个绿油油的头来,桑树也刚刚抽枝,一两只不知名鸟雀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
途经顾云梅家,滕烨把车骑过去,老大妈正在水井旁打水,看到滕烨他们来了兴奋地招呼他们屋里坐。
滕烨问及顾云梅和沈海根最近的情况,老大妈说沈海根最近都有帮家里干活,空下来就剪纸,顾云梅对沈海根的态度也好了很多,孙女顾双双上个星期的英语测试终于不是最后一名了,老师夸她有进步。
“海根他现在不在家,去村里了。村里好像搞了个什么剪纸的活动,叫他去参加。”老大妈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都是在笑的,“滕庭长啊,你和何书记都是好人哪!为了我们这个家,你们可没少跑没少看我们的脸色。何书记前天还来了,给我们办了低保,还说村里每个星期都有一个心理医生下社区免费义诊,给海根报了个名。哎,你们政府就是好啊,没忘记我们哪!”说着又抹起眼睛来了。
滕烨说:“大妈,一定要相信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对对。”
他们在顾家逗留的时间也不是很长,闻声而来的村民可不少。大家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法官正在顾家,所以都从家里赶了过来咨询法律问题。有拿着欠条问能不能打官司的,有被骗了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有邻里矛盾也来找法官咨询。
滕烨和梅子俩人耐心地解答着村民们的问题,两辆蓝色的公共自行车俨然成为了他们的流动法制宣传摊。他们在接待完最后一个村民后才骑着自行车离开,奔向他们的目的地。
上门送达就是不停地找门牌号,不停地问人,不停地敲门,不停地打电话。
“大伯你好,你知道XXX的家是这一栋吗?”
“喂,你在家吗?我们是法院的,XX和你打官司了说你还欠他材料费三万多块钱,之前我们把材料邮寄给你但退回来了,所以我们今天亲自上门来送。我们现在在你家楼下,如果你在家的话就下来开一下门收一下材料。什么?为什么不收材料?人家把你告到法院了你如果不收材料就等于放弃答辩权力了。你还是下来一下吧,有什么话也可以和我们说,有证据也可以提供。事情总要解决的是吧?”
“喂,XXX你好,我们是法院的。什么?不不,我们不是骗子。喂,喂,喂……”
“大爷,你儿子在家吗?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啊。有人跟他打官司说他欠了别人的货款。要不你代他签收一下材料,等他回家了你把材料给他。”
……
一个离婚案子,滕烨和梅子去送材料的时候这家人和亲戚都在。一听儿媳妇起诉离婚还要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几个老人就激动了起来,离婚可以,孙子说什么都不能被带走!
“我当初不让你找外地女的你偏要找,现在好了,吃哑巴亏了吧?她不但要离婚还要把我的孙子抢走!”
“她又不是真的想要孩子,她是想借着孩子讹钱而已!”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她嫁过来我们对她不要太好,当女儿一样养,她还这样,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所以结婚千万不要找外地的!”
……
这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个个情绪激动。滕烨也阻止不了他们,只好让他家儿子也就是被告先签收了起诉材料再说。
被告拿着这堆材料,问滕烨:“法官,我不大会说话,到时候能把我爸妈还有舅舅带来吗?”
滕烨想了想,说:“可以,但是旁听人员不能影响法庭纪律。”
“行,我们保证不会闹事。”
从这家人家里出来,他们赶紧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下个案子是个买卖合同纠纷,原告是一家生产经编布的厂家,被告是个人,标的11万。这个被告他们找得很曲折,他和他们捉迷藏呢,一会说在这,一会说去了那,他们被他耍得团团转。滕烨气到不行,在电话里给被告来了一剂猛药,这下,被告终于老实了,把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告诉了他们。
滕烨和梅子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和被告碰了头。被告一来就嚷嚷开了:“法官,我在电话里也跟你说了,这个事跟我无关啊!”
“既然人家告了你,你就先把材料收着。关不关你的事你得提供证据证明,不是空口说说的。从你签收材料这天起你有十五天的答辩期和举证期,这段时间内你可以好好琢磨一下,有证据就提交上来。传票上的这个日子就是这个案子的开庭时间,我们法庭的地点也写在下面了,你到时候可以导航过来。”梅子说着把材料交到他手上。
他接过材料后翻了一翻,哭丧着脸说:“这生意不是我跟原告做的,我只是给我表哥打工的,老板是我表哥,我只不过就是在送货单上签了个字而已啊!十多万块钱呢,我……我……我怎么付得起啊!”
滕烨说:“你表哥在金州吗?你可以带他一起来我们法庭,大家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到底这个生意是谁跟谁在做,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哎,我表哥回老家了!”被告抓了抓头皮,叹了一大口气,“那我先去找我表哥。法官,我先走了。”
被告拿着这些沉甸甸的材料回到了他自己的车里。梅子口渴了,去超市买了瓶水,出来一看,被告的车还原封不动地停在原地,车子打着双跳灯,被告坐在驾驶座上打着电话,捏着材料的手在发抖。
滕烨催她:“走了,到点吃饭了。”
梅子看了一眼车子里的被告,无奈地摇头说:“看样子他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
滕烨已经跨上了自行车,一只脚蹬着脚踏板,一条腿就这么直直地撑在地面,从侧面看说不出的修长和笔直。
“走了。”
俩人骑着自行车一路返回,骑了一半路程的时候,滕烨突然问梅子:“你知道我们这一路经过了几个路口,路边有几棵树、几幢房子?”
“啥?”梅子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她一门心思往回赶,哪管得了几个路口,几棵树,几栋房子?再说,正常人也不会特地注意这些吧?
滕烨不然,他就是那种不正常的人,不但可以一心几用,而且还过目不忘。
“我们刚才经过了五个路口,一座桥,一百三十八棵树,六十九幢房子,其中有一幢是工厂。”
梅子直接傻眼了。
滕烨笑说:“你不是想练习专注度吗?这就是最好的练习方式。没事的时候多注意你身边的人、物和事,慢慢的你就能把精神集中起来,不管外面刮风暴雨还是天翻地覆,你都能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到那时候,你就能真正的无所不能,上天入地了。”
“真的假的?”梅子觉得他在戏弄自己。
“你觉得我在戏弄你吗?我跟你说,我大学四年就专门挑人家练琴房对面看书,人家弹得越高亢激昂,我就越沉浸在书中无法自拔。如果你能学到我的百分之一,也够你受用一辈子了。”
梅子被气得直接翻了个白眼。
一个上午的时间,三组人马的成果各不相同。骆扬和宋天意这组一个早上一个人都没找到,直接交白卷。滕烨和梅子比他们强一点,至少找着了两个被告。成绩最好的要数郦励和冉妍了,俩人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找一个准,而且都挺配合地签收了材料。
滕烨一言九鼎,说请大家吃饭就请大家吃饭。这回宋天意没有抬杠没有出馊主意,他忙着看手机给女朋友发信息呢,没空捉弄滕烨、做拆滕烨台面的事。
吃了饭也没怎么休息,几拨人又出动了。跑了一个下午,骆扬和宋天意,以及郦励和冉妍这两组完成了任务,滕烨和梅子因为路上被别的事耽搁了所以没有完成。滕烨想请大家吃晚饭,可他们都有事陆续走了。
滕烨见手上还剩下三个案子没送完,强迫症又犯了,说:“小梅,明天有空吗?我们把剩下的三个案子再跑一跑?”
梅子正准备回家,听他这么一问,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先电话联系联系吧,实在不行再出去跑。我明天还有事呢,实在抽不出时间来,不好意思。”
“那好吧,你先联系。”滕烨把那三个案子给了她,“今天辛苦了。”
“你也是。”梅子不失礼貌地说完后拎包走了。
梅子把那三个案子的副本材料带在了身上,她想回家后再加加班。其实周日有事是骗滕烨的,她主要是不想和滕烨待在一块,他老是跟个雷达似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浑身不舒服,说出来的话更是令她反感至极。
家里来了客人,是远房亲戚,平时不怎么来往,就连她爸爸去世时也只来吊唁了一下就走了的那种亲戚。
梅子一进门就扫到了客厅饭桌上那些大包小包的礼物。
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爸的祭日,他们拿着礼物来干什么?
事有蹊跷。
梅母:“梅梅你回来了啊!”
几个亲戚也起身了。
“这么多年没见,梅梅长成大姑娘了!越长越漂亮了!”
“法官真是不容易,礼拜六都还在加班。”
“梅梅到底争气,考上了法院,这么好的工作单位!”
……
亲戚们跟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她把她夸了个遍,那阵仗简直恨不得把这世间一切美好之词都搜罗来了安在梅子身上。
梅子笑着说:“那个,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们今天来到底是……”
几个亲戚面面相觑了会,推举了梅母的表姑妈的孙媳妇出来说话:“梅梅啊,是这样的,我们其实想请你帮个小忙。”
梅子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小忙?什么忙?”
注:1、委托送达:实践中经常用的送达方式之一。被告户籍地或者经常居住地是在外省,并且邮寄失败的,适用于该送达方式。一般需要准备委托函、两个人工作证复印件、副本材料(起诉状等,前面介绍过不再赘述)、送达回证等,通过邮寄的方式快递给对方法院。不出意外不管送达与否对方法院都会有回复,但也不一定,看地方,有直接拒收材料的。
第十九章 红包 亲戚来找梅子说情,梅……
梅子的远房亲戚来找梅子帮忙, 还带来了不少礼物。梅子的警惕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直觉告诉她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她想先听听究竟是什么事。
梅母的表姑妈的孙媳妇叫琴琴, 比梅子大。她对梅子说:“梅梅啊,事情是这样的。我和阿伟, 就是你哥, 年前的时候卖了一套拆迁分的套房。我们呢想把房子卖了以后买个叠墅什么的。可是那套房子吧, 产权证上写的不是我和你哥的名字,家里的几个老的也不同意卖房,而且又是拆迁房, 五年内没办法过户的,所以买房的俩夫妻就把我们告了,他们说我们骗他们,不但要解除买卖合同退还七十万的订房款,还要我们赔偿损失支付违约金律师费,总共加起来不少钱呢。”
梅子说:“对啊,人家说的没毛病啊,你们就是在欺骗他们啊。你们夫妻俩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这套房子的所有权还和人家签房屋买卖合同,明明知道家里的老人不同意卖房, 还背着他们偷偷地把房子卖掉。你们这是有多缺钱啊?”
话一出,琴琴有些不淡定了:“我们……我们也是为了买个大点的房子把爸妈爷奶都接来一块住啊!”
梅子打量着琴琴身边的几个默不作声、灰头土脸的老人, 说:“这个事情很好解决啊。既然你们有错在先,人家提出来解除买卖合同退还房款甚至向你们主张违约金律师费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啊!你们把钱还给人家不就得了?”
“不是……”琴琴坐不住了, 一脸的焦急和烦躁, “梅梅啊,你怎么站在外人那边说话呀!”
梅子淡定地说:“我只是站在客观中立的角度实话实说。事情很简单,其中的法律关系也很明确, 你们哪里搞不懂吗?我可以逐一给你们做解释,我义不容辞。但是这些东西还请你们拿回去。”她指指桌子上的那些礼盒礼品袋。
“哎,梅梅啊……”琴琴的公公发话了,“是这样的,琴琴他们现在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哪。”
梅子说:“买了叠墅了?”
“不是……”
“那花去哪了?年前到现在也就几个月,短短几个月七十万就没了,干什么去了?”
“这个不是重点。”琴琴打断梅子的话,脸色不大好看。
梅子看着她:“那什么才是重点?”
琴琴说:“梅梅啊,你怎么说话这样的啦?我们毕竟是亲戚嘛。当年你爸突然去世,他的后事还是我们帮忙操办的呢,如今我们家遇着困难了,你怎么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冷嘲热讽的?”
“是啊,你们当年是帮了很大的忙,最后连给我们的份子钱也偷偷拿走了一大半呢。”梅子开启了冷嘲热讽模式,当年的一切,至今仍历历在目。谁才是真的对她们母女好,谁是故意浑水摸鱼的,她心里清楚的很。
“梅梅,你说得太过分了。”梅母担心女儿和他们吵起来,立马出口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