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犹豫不决,姜离抬头问道:“公子,那你怎么办?”
“不必管…”
话音未落,不远处响起一道女声,略显清冷,不卑不亢道:“不必管他,他交给我,你放心。”
两人对视一眼,姜离低下了头,遥遥冲着女子的方向行了一礼道:“那便,麻烦听雪小姐了。”
行完礼,姜离匆匆离去。
来人一袭黑色披风,身着同色芙蓉花纹样长衫,长发被一根发钗簪起。
姜予望望着她,一时竟不知所措,怔愣在了原地,自数月前一别,他已经忘记了多久没再见过她了。
“你怎么来了?”姜予望低垂了眸子,声音有些许颤抖。
周遭落叶被风吹起,听雪皱眉,眸子里露出一抹复杂光色。
数月不见,他又消瘦了。
快行几步,走到姜予望的身旁,听雪解下自己的披风,抖了两抖,将落叶悉数抖落在地,系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我若是不来,这次,你是不是又要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声音比深夜的风还要冷,姜予望知道,她这是又生气了。
扯住了听雪的袖子,姜予望弱弱开口:“好了,别闹了,我有些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晃了晃她的袖口,姜予望凝着听雪的一双眸子眨了眨,嘴角抿起笑了笑。
听雪一把揽住眼前看似身子虚弱的男子,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这人,一贯知道她最不吃央求那一套。
拜别了穆青凡和羌矜玉,长宁留下木槿帮着处理战后的事情,带着海棠踏上了回北漠的路。
因着身子不便,两人并未骑马,而是选了稳妥的办法,乘马车。
开着车帘通了通风,长宁垂了眸子愣愣的望着脚下的土地,思绪万千。
当日一别,眼下已经是一月有余,林深樾竟然一封信也未给她传过。
远处有信鸽飞来,海棠伸手接了过来,取下那信鸽脚下信桶中的信,递给长宁。
海棠心里好奇,探着头问:“公主,是皇上的信吗?”
展开一看,长宁神色如常,甚至比方才更冷了些,看完信,将纸条随处一扔,启唇开口:“不是,是咱们留在北漠的人传来消息说,东邺今日已经退兵了。”
“既然已经退兵了,公主的脸色怎么…”海棠支支吾吾不敢说。
长宁接了她的话:“怎么还是这般?”
怒的一拍马车内眼前的小木桌,长宁抬了声音,吓得马车外赶车的下人一个哆嗦。
“还不是因为林深樾那厮,到现在都没封信传来。”
说完,似是动了胎气,长宁扶了肚皮,“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海棠忙跟着揉了揉长宁的腰,温声细语道:“公主莫气,莫气,可能是…可能是战事繁忙,皇上没来得及…”
长宁接了她的话,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轻嗤出声:“哼,本宫倒是要亲自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因为战事繁忙。”
另一头,林深樾整顿了兵马,昨夜突袭东邺损失大半人马,匆匆退出了北漠的领地。
陆渊一双鹿皮战靴踏进了大帐之内,躬身行了一礼:“皇上,昨夜欲向我们粮仓放火的那批人,他们的头领已经被属下捉住了。”
转过身,抬了眸子,林深樾淡淡道:“带进来。”
“是。”陆渊朝着营帐外一抬手。
不一会儿,姜离被绑着由两人合力押了进来,抬头看了看端坐在正位之上的林深樾,他轻嗤一声。
没想到北漠会有后手,这一次被抓是他技不如人。
挑了挑眉,林深樾神色一变,这个败军之将,还有些骨气。
“谁派你来的?”
姜离低下了头, * 不发一言。
林深樾并不着急,拿着手中的短刀擦了擦,接着道:“昨夜你离开大营之后,我们又抓了一名白衣男子,不知你可认识?”
眉头一皱,姜离抬头下意识开口:“不可能,公子有听雪姑娘护着,不可能被你们抓到。”
说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闭住了嘴。
“哦?”林深樾挑了眉:“听雪姑娘?”
听雪这个名字,他好像从哪里听到过。
片刻,林深樾桃花眸中绽开了一丝光芒。
他想起来了,他好像听宋永安说过,自己有两个侍女,一个叫流云,一个名唤听雪。
如果这个听雪姑娘,就是宋永安的侍女。
林深樾凝了眸子,没想到这个听雪,竟然和东邺的谋士还有关系。
这次他本是无心,随意开口一说,本想趁这个机会乍出东邺操纵着一切的幕后之人。
却不成想这人竟然和宋永安的人认识,这样的话,怎么处理眼前这个人就成了问题。
毕竟,林深樾还是宋永安名义上的姐夫。
揉了揉眉头,半晌,林深樾对着下首的陆渊,淡淡开口:“放了他。”
闻言,姜离诧异的抬头看着林深樾,不敢置信他会这样轻易放了自己。
林深樾唇角勾出一抹弧度,别有意味:“帮朕给听雪姑娘带句话,让她代朕向她的主子问好,就说好久不见,她的阿姐很是惦念她。”
第67章 长街遇你 满眼都是他,是她着迷。……
北漠河河畔, 灯火艳艳,河面泛起点点波澜。
夜半时分,林深樾带着北漠大军行至此处, 见四处大雾弥漫, 遂下了旨,暂时沿着河畔扎了营。
四周静谧无声, 没人看到,昏黄迷暗的水波之下,数十道身影潜行到了岸边。
月色缓缓的流淌在河面上,丝丝波澜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微微泛起。
主君大帐内。
林深樾英眉一皱,手腕无声翻动, 指尖捏住了一人手腕。
蓦然抬了眸子,面前的长刀反射出微茫的月光,他望进一双漆黑的眼瞳。
挑了眉头,林深樾屈膝朝着那黑衣人心口踹了一脚,翻身而起, 自案上取了长刀。
“当啷”一声。
林深樾手中长刀已然出鞘。
那黑衣人见刺杀失败, 踉跄了几步, 正欲逃跑, 门口营帐却被人自外面掀了开来。
“陛下,有刺客。”匆忙着急的声音。
来人是陆渊。
见出口被堵, 黑衣人一咬牙, 直逼面前的林深樾而来, 下手狠烈,刀刀致命。
林深樾举起手中刀迎面而上,几个回合下来,瞥了一眼右肩沁出的血色, 他眉头紧皱,后退几步,猛然低头吐出一口血。
陆渊 * 见况心道不好,定是陛下前几日在战场上受的伤又裂开了。
这番加上吐血,是外伤之上又添内伤。
拔出手中剑,陆渊脚步微动,瞬间来到林深樾面前,隔开了林深樾与那黑衣刺客。
林深樾半跪于地,捂着胸口,眸子一眨不眨凝着眼前对战的两人。
营帐外是此起彼伏的厮杀声,林深樾紧皱着眉,他早该料到,那谋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退兵,原来早就算好了他们回去的路线。
选了这个大雾四起的日子在这里等着他呢。
抬了手腕,林深樾伸出拇指擦去了唇边的血渍,握紧了手中的刀,又加入了战斗。
不得不说,这次派来的这个黑衣人武功很高。
三人纠缠了几十个回合,那黑衣人才渐渐露出了破绽,林深樾找准他的弱点,刀尖在空中快准狠的划出一道痕迹。
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失去意识之前,那黑衣人猛地用力朝林深樾和陆渊所在的方向甩出了一团白色的粉末。
脖颈溢出了丝丝血渍,那黑衣人张了张嘴,缓缓倒了下去。
没料到他还有后招,林深樾和陆渊猝不及防之下,俱是吸入了些不知名的白色粉末。
陆渊瘫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猛咳几下,似乎是想将那粉末咳出来,被林深樾一把捞起。
“没用的,眼下这情况,我们应当赶紧撤离。”
运了运功,除了有些无力,身体好似并没有什么变化,林深樾放了心,虽不知那粉末是什么药,但几乎可以确定,不是毒药。旧时光整理
陆渊抓紧了林深樾扯着他的胳膊,脱力般低了头道:“已经晚了,陛下,咱们的营帐被围,对方算准了时机,今日这一万大军怕是…”
林深樾手心紧紧攥起了拳头,此次是他轻敌了。
将刀背搁在小臂处擦了擦,林深樾启唇开口。
“别慌,既然已经被围,眼下咱们只能先冲出去。”
两人掀开营帐,一路边打边退,直至天明,才堪堪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长剑插入沙土之中,眼前的城门耸立,陆渊远远望着,弯下腰长出了一口气,偏头开口:“陛下,咱们现在当如何?”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林深樾凝了眸子,虽然已经脱离了黑衣人的视线范围,但方才情急之下,他竟没注意,他们这一路竟是向着东邺的方向在逃。
眼前,他们两人所在的地方,已然是东邺的边境城外。
他二人侥幸逃脱,那东邺谋士必定不会罢休,与其四处躲躲藏藏,倒不如趁他们现在还未反应过来,大大方方的躲进这城内。
之后再伺机联系埋在东邺的暗线,偷偷回到北漠 * 即可。
心中有了主意,林深樾捂住还在往外冒血的肩头,望着眼前偌大的古铜木牌匾,启唇开口:“先进城。”
陆渊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渭城”二字霍然跃于眼前。
另一边。
马车轱辘压在官道的落叶之上,“吱呀”声阵阵响起。
长宁揉了揉发酸的腰畔,望着窗外周遭缓缓而过林立的大树,喃喃道:“都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有消息吗?”
自她战胜的消息传到北漠至今,长宁只收到了林深樾的一封飞鸽传书,信上只草草说了一句。
已胜,勿念,不日可归。
林深樾要她乖乖在北漠等他,可她等不及。
方想抬手唤来海棠,却见海棠自己掀了车帘走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蓦然跪于长宁面前,海棠的声音哆哆嗦嗦,身子也有了些许颤抖。
“公主,陛下,陛下…”
沉了脸色,长宁杏眸微凝,冷声道:“陛下怎么了?”
海棠低头递上了手里的信,那是方才木槿飞鸽传来的。
“啪。”信自长宁手中滑落在地。
她望着静静躺在地上的信笺,失神般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下落不明?”
片刻后,一道女声自马车内响起。
“改最快的道,去渭城。”
微风吹动车帘,带着车板上纸张也轻轻动了起来。
纸张上的字体遒劲有力,宛如游龙。
昨夜亥时,北漠军在北漠河河畔遇刺,陛下下落不明。
离北漠河最近的城池,除了北漠的密林,便是东邺的渭城。
那密林中瘴气十足,且处处有泥流和陷阱,若要藏身,林深樾绝无可能选择躲进密林。
眼下唯有去渭城,才有可能寻到林深樾。
夜色深深,陆渊皱着眉头从东邺一家客舍走出,绕过几个拐角,拐进近处一条胡同内。
靠近胡同的角落,林深樾瘫坐在地,背靠着身后的矮墙,长刀放在一旁的地上,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脚步声响起在胡同口,林深樾抬了头,见到是陆渊。
他倏然回神,开口道:“怎么样,暗线联络上了吗?”
陆渊脚步顿了顿,走至林深樾面前,掀了裤脚跪了下来,低着头道:“陛下,是属下办事失利,咱们埋在渭城的暗线,竟然一个也联络不上,恐怕他们…”
“恐怕他们已经被发现了。”林深樾语气淡淡的开口。
听了这话,陆渊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林深樾靠在胡同旁纹丝不动,闭上了眼睛,也不开口说话,陆渊亦 * 不敢动,就这么跪在地上。
半晌,林深樾轻轻笑出声来,缓缓开口道:“怪不得,怪不得今日他们那么轻易地就放走了我们。”
今日,他们拼死杀出重围,而追杀他们的黑衣人却在追出了十几里地后渐渐落后被他们甩开了来。
“是他早有安排,刺杀只是一个开始,他早就将埋在渭城的九幽军暗线拔除了,把我们逼入渭城后,他只需要加紧城门的巡视,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就只能留在城里坐以待毙。”
原来,那谋士并不想要林深樾的命,他只想赢。
静思片刻,林深樾启唇浅浅一笑:“若是这样,就想让朕认输,那他想的太简单了。”
深邃的眸子一瞬微光闪过,林深樾的面上看不出喜怒:“起来吧,今夜,我们就先在这里修整一晚。”
眼前是无边月色,林深樾松了松绑着肩头裂开伤口的衣角,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不是不想另外寻一个住处,只是眼前这情况,他被先前那黑衣人击伤,内力受损。
陆渊虽然嘴上未提,但他也知道,陆渊必定也受了伤,两人现在这个状况,实在不适宜再去寻另一个地方休整。
这僻静幽闭的小巷,如今正适合他二人养伤,恢复内力。
七日后。
天边日光如墨,绽开一抹难以忽略的柔光。
一路疾行,这日长宁终于抵达了渭城城下。
交了木槿早已准备好的通关文牒,那守城的士卒上上下下端详了长宁好一番才肯放她的马车入内。
若不是急着寻林深樾,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惹事,依着长宁的脾气,方才那个半分也没有收敛自己目光的士卒,脑袋早已和他的脖子分家了。
眸底透出寒雪般的冷意,长宁
启唇开口:“先去最近的客舍。”
闻言,驾车的小厮扯紧了手中缰绳。
“驾。”
长宁蕴含怒气的语气,充满王室公主的威仪,那小厮自然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