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皇培养的暗卫里的一个。”似是知道她想要问么，萧景然继续道，“无父无母，对我父皇忠心耿耿，不可能背叛，更不会被策反，美人骨就是由他保管。”
沈晞和挑了挑眉梢，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这么看来，最容易下手的只有大长公主了。”
住在宫外，身边防守那么严密，空隙最大，也最容易得手。
萧景然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以前是。”
“以前是？”沈晞和听出了他话里有话，“现在为么不行了？”
萧景然看着她，提醒道，“我这个姑母最是记仇，尤其讨厌不守规矩抢了她风头的人。”
“你是福安公主的女儿已经让她本能的不喜，还在她的冬至宴上大出风头，已经上了她的黑名单。”
沈晞和反应过来，“所以我接近不了她。”她看向对面容貌过盛的青年，“所以你也在她的黑名单里。”
萧景然点头，显然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个萧六平时都是隐于暗处，神龙见首不见尾，见他比见我父皇还难。”
“那皇太后呢？”沈晞和道，“听说她对你挺好的。”
萧景然：“可她对自己的儿女更好。”
自从他母妃自杀后，皇太后虽然心疼他，但也防着他查美人骨，有些线索和痕迹还是她给暗中消除的，这也是他对皇宫寒心的一个原因。
沈晞和闻言一动，“你说，太后曾经出手消除了一些痕迹？”
萧景然点头，“不然我早就能抓到那个害了我母妃的真凶了。”
沈晞和道：“你就想过她为么要消除痕迹？”
这个问题他当然想过，而且还不止想过一遍，“说到底，无非就是我母妃不够分量罢了。”
父皇和太后不是有调查，只是结果让他们感到了棘手，所以选择了最安稳的办法，保全凶手找了一个替罪羊敷衍结案。
“有人给我娘下美人骨不奇怪，为么要给你娘也下呢？”福安公主毕竟是前朝公主，身份摆在那里，想要她死的人不要太多，但是一个后宫的妃子也用这种奇毒，就让人很不解了。
这也是萧景然不理解的地方，“后宫杀人，无非为了利益，可我母妃死后，并有谁获利，反而父皇发作了好一些人。”
“唯独要说获利的，就是皇贵妃了。”
第64章
皇贵妃柳轻烟,丞相嫡女，才貌双绝，入宫即位列四妃之一,生下大皇子萧景湛后晋升皇贵妃，掌凤印,盛宠多年不衰,就连太后也要对她礼让三分。
而当年的丽妃也就是萧景然的生母凭借空前绝后的美貌成功俘获了宣文帝的心,风头一时无两，若是没有死,现在后宫之主还不定是谁呢。
“这么看的话她的嫌疑确实很大。”但越是这样，沈晞和反而觉得她不是真凶，“太明显了。”
丽妃与她分庭抗礼，她们俩不论谁有事，第一个被怀疑的都是对方,皇贵妃能稳坐钓鱼台这么多年,不该这么浅薄才是。
“我当年要是能有你这么冷静就好了。”萧景然眸色一黯,神情落寞,夹着几分后悔。
他当时年纪小定力不够再加上丧母之痛,受到有心人的挑拨后认为皇贵妃就是真凶，跑去她居住的洗梧宫刺杀，惹怒了父皇，这才被扔到了相国寺闭门思过。
沈晞和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不过看他现在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想来在相国寺的日子过的不错，她默默的拿起茶壶给他续了一杯热茶，安慰道，“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
萧景然握着茶杯没有喝，任由水汽喧嚣而上覆住半张脸，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我母妃中毒一事牵扯人数众多，还有真凶在里面浑水摸鱼，所以查起来事倍功半，但我在调查美人骨一事中也不是没有发现。”
说到这里，他抬起眸子看了沈晞和一眼，沈晞和从他的神色中窥探出了什么，心中一动，“你是说........”
萧景然点头，“十三年前，大长公主曾经取过一份美人骨。”他母妃是九年前中的毒，许是时间仓促，幕后之人只来得及抹除九年前的痕迹，对于之前的倒是没怎么在意。
“看来你心中早就有了猜测。”看着沈晞和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萧景然默了一瞬，“这桩交易似乎是我占了便宜。”
沈晞和笑了笑，声音凉薄，“殿下客气了，知道是一回事，让真凶伏法认罪是另一回事。”
萧景然一愣，似是被她的豪言壮志惊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一个用力，里面的茶水晃了半圈，片刻后他放下茶杯，认真又郑重的打量了她半晌，最后拱了拱手，“是我狭隘了。”
没看出来她要的不仅是一个真相，还有公道。
沈晞和很理解他的想法，毕竟在这皇权大于天，君让臣死臣不死不忠的时代，她这样的念头无异于大逆不道，萧景然能这么快接受反而在她的意料之外。
看来他被皇室伤的不轻，以至于心都寒透了。
不过这样，沈晞和与他合作反而更放心。
心里这么想，沈晞和还是又确定了一下，“三殿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对那里可还有留念？”她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萧景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摇了摇头，“说起来大周的江山也是从你祖上抢过来的，朝代更迭本就无常，我一个出家之人，管得了佛前三束清香，管不了凡间三千红尘。”
“如此，祝我们合作愉快。”沈晞和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先喝为敬，萧景然也将身前的茶水一饮而尽，俩人算是正式结盟。
“我母妃的事情不急。”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更何况他的情况更为复杂，急也急不来，“先从你这边着手吧。”
他轻轻一笑，眉间的清冷化为春风，仿若桃花灼灼，艳丽无双，“就是不知道沈姑娘敢不敢对上顺泽大长公主？”
连姑母都不叫了，看来是真的不拿自己当萧家人了，沈晞和挑了挑眉梢，落地有声，“这世上就没有我不敢动的人。”
如果说筑基是踏入仙道的第一步，那么金丹就是百米冲刺，握着这么好的牌还畏畏缩缩的话，还不如找个豆腐撞墙算了。“你在山上等我消息。”沈晞和起身，目光坚毅，神色自信，“这世上的公道，从来都不为强权折腰，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
萧景然心头一震，如磬鼓相鸣，瞬间传出去很远，“好，那贫僧就恭候姑娘佳音了。”
沈晞和点头，离开前提出去他后院的那座死火山去看一下，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萧景然当即就带她去了后院。
后院的温度比其他地方又高了几度，地面干燥，不见半分积雪，只有一大一小两个温泉池子热气蒸腾，淡淡的硫酸味随风而来，却并不怎么刺鼻。
“大的是硫酸泉，腐蚀性极强，我便设了一个阵法，将里面的水质过滤了一下，那个小一些的池子就是可以泡的水。”
沈晞和投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觉得他要是不修佛，绝对是一个物理天才，她蹲在硫酸温泉旁边，伸出手试了试里面的浓度，萧景然见状一句小心刚到嘴边，就见对方随意的甩了甩手，手指细嫩干净，不见半分血色伤口。
“我能去下面看一下吗？”
沈晞和确定了这水的浓度后，一脸希翼的看着萧景然。
萧景然迟疑了一下，“你确定没问题？”
沈晞和点头，拍着胸口保证，“放心，绝对没问题。”
“那你小心。”
得到了允许，沈晞和一个乳燕投林就扑了进去，水面瞬间溅出了大朵的水花，随即恢复了平静，鹤一见状忍不出跳到了池边，看着安静的池面，仍旧不敢相信，“主人，她就这么跳下去了？”这可是硫酸泉水啊，寸草不生，活物不长，这姑娘是铜皮铁骨吗。
萧景然笑而不语，一个能扛过雷劫的人，想来不惧这点硫酸。
沈晞和用若水在周围设了一道防护罩，一路下潜，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终于到了池底，一层暗红色的灵石大咧咧的散在地上，光影朦胧。
沈晞和却没有去捡那些露在外面的灵石，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夜明珠，明亮的光芒破开了黑暗，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黑幽一片，静谧森冷，像是蛰伏着一只凶兽，等待猎物落网。
“奇怪，这池底的灵气未免太稀薄了。”小德子看着那个几乎没有一点灵气的空口，喃喃自语，“不应该呀。”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小心点。”
沈晞和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摞符咒，这才闪身钻进了洞口，山洞狭长幽暗，两壁山石嶙峋，越往里走气温越高，空气中的水汽愈发稀少，灼热感扑面而来，有种要将人烤成肉干的焦灼。
好在这山洞不长，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就走到了尽头，一片火海跃入眼底，红光闪动，比天边的晚霞还要浓艳。
“好多上品火灵石。”小德子惊呼了一声，“还有九瓣火莲，那可是仙品灵药！”
火灵石堆成的火海中间，静静的开着一朵赤色的莲花，莲花已经打开了八瓣，一股圣洁干净的清香从里面散发了出来，沈晞和只觉得灵台一清，以前想不明白的问题顷刻间有了头绪，连思考问题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这就是佛家常说的醍醐灌顶。”小德子故作淡然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才是天命之女。”这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沈晞和假装没听出它语气里的酸气，她走到九瓣火莲旁边，将那些极品火灵石装入储物袋，然后站在原地静静的观察周围。
“你看什么？”小德子不解。
沈晞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根据经验，这种天材地宝身边通常有灵物守护，我找找看。”
她放出了神识，一寸一寸的搜寻，果然在一颗极品灵石上找到了一只通身火红几乎和灵石融为一体的小蛇，那小蛇见自己被发现了，顿时抬起了身子，昂着脑袋，冲她“嘶嘶”的叫着。
“它在说什么？”沈晞和又不懂蛇语，问小德子。小德子一字不差的复述，“滚开，别碰九瓣火莲，那是我的。”
沈晞和：“........”
沈晞和在那一双赤色的竖瞳下，退后一步，“九瓣火莲，得九瓣莲花都开了才能用吧。”
小德子：“对，等九瓣莲花都开了之后，灵兽服用可直接化为人形，凡人服用可脱去□□凡胎，增寿百年且容颜不老，修士服用可增长百年修为且修炼没有瓶颈。”
百年修为不算什么，后面修炼没有瓶颈才是重点。
这也是九瓣火莲在仙界也一莲难求的原因。
也是因为这个，世上已经很少见到九瓣火莲了，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一株沧海遗珠。
沈晞和又问，“那最后一瓣怎样才能开？”
小德子：“机缘。”
沈晞和：“？？？”
小德子咳嗽一声，声音低了半度，“这个在仙界也是可遇不可得的圣物，通常这种圣物要开花都是看机缘的。”
不然这么多的火灵石，灵气早就够了。
沈晞和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了主意，她冲小蛇勾唇一笑，小蛇顿时绷直了身子，露出了两颗小牙，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沈晞和却没有多余的动作，一步步的退回了山洞，在洞口设了一道屏障后，返身游上了岸。
“你就这么走了？”虽然现在不是采莲的好时机，但就这么痛快的退了不太像是她的作风啊。
沈晞和跃出水面，双脚踩在地上后才感觉到了踏实，“采了也没地方养啊。”她又没有空间，况且现在不是时机未到吗。
小德子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等到出了潜渊阁，和荣国公府前来接应的人汇合，看见那抹弱质芊芊的身影时，它才恍然大悟。
“你看上了她的空间啊。”
沈晞和嘘了一声，“看破不说破。”
沈晞月算计了她那么多次，是时候收点利息了。
第65章
白雪皑皑的车道上,一大一小两辆马车缓缓行驶，前面的一辆两匹高头俊马并辔而行，车身四面裹以精美的丝绸,窗牖上挂着月白色的珠联，明珠碰撞间,隐约露出一抹倩影。
沈晞月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上,眼皮一抽一抽的跳动,她几不可查的抬了抬下巴，暗中觑了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少女一眼,见对方没有睁眼的迹象，这才伸手捂住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下山后她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连心脏也有些不受控制，仿佛在有只无形的凶兽在黑暗中锁定了她,伺机而动。
这种隐隐的不安让她坐立难安,但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惊动了那个阖目的少女,一时间沈晞月更难受了。
沈晞和随意的靠在车壁上,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毫无所觉，嘴角隐隐翘起，识海中小德子的声音雀跃，“动了，动了，她又动了。”
“她现在就像只受惊的兔子，风未吹，草未动，自己就先吓的不行。这一招‘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然厉害。”
沈晞和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亏心事做多了，总会疑神疑鬼。”不过这治标不治本，要想拿下她，还得下猛药。
小德子：“什么猛药？”
沈晞和：“天机不可泄露。”
小德子：“........”
行吧，不说就不说，它自己看。
“阿嚏。”沈晞月忽然打了一个喷嚏，睫毛颤动，眼角堆着几点泪光，一双眸子楚楚可怜的看向了对面的少女，欲语还休。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沈晞和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般，周身都透着一股静谧宁静的气息。
沈晞月咬了咬嘴唇，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只能恨恨的挪了挪屁股，离着她又远了些。
车声粼粼，很快驶入了城门，停在了国公府的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