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做了皇后——糯米的尾巴
时间:2021-09-21 05:52:52

  话音落下,室内温度陡然将至冰点,他眸光微凝,忽然倾身凑近几分,她下意识后撤,腿撞在床榻边缘,顿时失去平衡,跌进柔软的衾被中。
  他抬手撑在她耳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色意味不明:“你可知外面都说你是因何嫁给我?虽然传言荒诞不经,但今夜过后,还有谁会相信你我之间清清白白?”
  时缨瞳孔一缩,攥紧被褥,冷声道:“你敢碰我一下,我定跟你同归于尽!”
  她自知这句威胁没有半分效用,而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他强行要了她,她无力反抗,也只能任其宰割。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缓缓直起身:“记住你说过的话,我等着你找我报仇。”
  顿了顿:“倘若你违背诺言,再度自尽,我就不能保证会对安国公府以及卫王做什么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不择手段,到时候指不定会把他们全部送下去陪你。”
  说罢,他径直离开内室。
  徒留她坐在榻上,目光恨不得将他的背影灼出个洞来。
  往后几日,时缨果真没有再想不开,但她拒绝跟慕濯讲一句话,整天待在屋内,只和青榆丹桂两人交谈。
  母亲教过她如何掌管中馈、将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可那都是基于她会嫁给卫王。这桩婚事非她所愿,她绝不会承担旁人强加给她的身份与职责。
  慕濯似乎并不以为意,任由她闭目塞听,还为她寻了许多书籍和字画解闷。
  她不想承他的情,对此统统视而不见,一旦他来,无论白天黑夜,她都躺在床榻上装睡,对他说的每个字充耳不闻。只有当他靠得太近,她才会警惕地睁开眼,防备他的进一步动作。
  他从未对她有过半分逾矩,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然后在满室沉寂中离去。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五月末,他结束京中事务,启程返回灵州。
  她身为名义上的岐王妃,不得不随之同往。
  临行前,母亲来见了她一面。
  时缨没有回门省亲,因为无颜面对尊长,时隔半个多月,母女重逢,她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林氏泪眼朦胧地握着她的手,只说了句“我的阿鸾为何如此命苦”,便泣不成声。
  许久,时缨轻声问道:“阿娘,阿爹的病情可有好转?”
  林氏摇摇头,叹息不止:“大夫说老爷这是心病,药石无效,只能自医。”
  时缨闻言陷入沉默。
  打从接到赐婚的圣旨,父亲一病不起,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兄嫂早晚来看她,生怕她寻短见,时绮也破天荒地踏进她的院子,安慰她活着才有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的生活原本不是这样。
  她的人生也不该是这样。
  若非岐王强取豪夺,她此时还在安国公府,专心准备与卫王的婚礼。
  而不是成为京中士庶的谈资,还要被迫远赴灵州,从此再难见到父母亲人。
  她又问:“皎皎的婚事……您和阿爹作何打算?”
  林氏眉宇间愁色更甚,斟酌着说道:“成安王府愿意结亲,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时缨掐了掐手心。
  母亲没有明说,可她怎会不知,外界风言风语盛行,父亲为维护皇帝的脸面,不能直言其中关窍,只能装聋作哑,任凭传闻愈演愈烈,世人皆以为她失身于岐王在先。
  因她的缘故,时绮和庶妹们的婚事势必会受影响。
  成安王世子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时绮嫁给他,将来还会有好日子吗?
  林氏见她情绪低落,宽慰道:“阿鸾,前些天卫王殿下暗中登门,他托我转告你,要你千万别做傻事,待他谋得大位,将岐王斩草除根,就接你回来,他……对你念念不忘,还想着娶你。”
  时缨一怔。
  林氏面露迟疑:“你莫不是已经……”
  时缨摇头:“女儿以死相抗,岐王没有碰过我。”
  “那便好。”林氏松了口气,“你若维持完璧之身,将来或许当真能与卫王殿下再续前缘。”
  时缨没有作答。
  她心知此举是妄想。
  历朝历代,兄夺弟妻都是见不得光的丑闻,纵然卫王愿意,官员们又岂能容忍?
  末了,林氏语重心长道:“岐王居心叵测,你在灵州人生地不熟,更须得谨言慎行,谨防被他套话,说出与卫王殿下有关的事,被他拿来大做文章,对卫王殿下不利。”
  时缨点点头。
  她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更不可能给他套话的机会。
  虽然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对他并没有这么大的价值。
  但木已成舟,他娶她究竟图什么,为了让卫王难堪,或是单纯被她的皮相所惑,她漠不关心。
  林氏欲言又止:“阿鸾,阿娘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些实属雪上加霜、强人所难,可……你如果能作为线人待在岐王身边……”
  时缨会意,再度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这想必是父亲的指示,事到如今,她自顾不暇,父亲却还惦记着让她帮卫王传递消息。
  她送母亲出门,母亲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她的视线。
  转身却见慕濯站在廊下,似笑非笑道:“你若再不出来,我便要进去了。以令堂的脾性,我毫不怀疑她会逼你为卫王殉节。”
  时缨置若罔闻,快步返回屋内,关上门,将他的身影阻隔在外。
  盛夏时节,她离开长安,亲眷无一人相送。
  踏上驿道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伴随着少女熟悉的声音:“阿鸾!我送你一程!”
  竟是曲明微。
  时缨拒绝了下车相见,听好友在外头焦急地询问她的情况,霎时间泪如雨下。
  英国公府不欲与皇子们结交,以她现在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与曲明微依依惜别,落在那些奉皇命前来、象征性地为岐王送行的官员们眼里,保不准会传出什么闲话。
  马车辘辘前行,她从窗子探出手,作势招呼伴驾的护卫,将手帕飞了出去。
  未等那护卫捡回,平地扬起一阵风,将她的帕子吹走,不偏不倚被曲明微接住。
  出阁前,她曾答应给曲明微做条锦帕,绣上她最喜爱的西子湖畔盛景。
  两人还相约将来若得空,就一起回故乡看看。
  她的手帕已完成,但却再也无法实现与好友的约定了。
  经此一别,山高路远,后会无期。
  离开长安的那一刻,时缨的时间仿佛被静止。
  她寸步不离马车,到了灵州,便如同曾经在长安的岐王府时一样,足不出户地待在屋内。
  四季轮回,草木枯荣,从此与她无关,她画地为牢,困守一方狭小的院落,不知今夕何夕。
  慕濯依旧三天两头来找她,有时候没有军政事务处理,就在她屋中待一整日。
  她无法从早睡到晚,也没资格赶他走,只能对他视而不见,渐渐地,倒也习惯了与他相安无事。
  青榆和丹桂陪在她身边,时缨并未拘着她们,反倒经常撺掇两人出去玩。
  她们不远千里追随她,是她在这段漫长而无望的光阴中唯一的慰藉。
  某天,两人从外面回来,丹桂闷闷不乐,隐隐还有哭过的迹象,在时缨的再三催问下,青榆代为交待了事情的原委。
  两人在店铺里挑选物品时,丹桂听人提及时缨,以为是夸奖,便兴致勃勃地附和了几句,谁知她听错了灵州方言,对方实则是觉得时缨这王妃配不上岐王,希望她早点滚回长安去。
  “分明是三娘子被胁迫,怎么到头来反而成了您死缠烂打要嫁给岐王一般?”丹桂气得直跳脚,复述那人的字词,喃喃道,“奴婢记住了,这句不是好话,往后再让我听到,我跟他们没完!”
  时缨却被她逗笑,望着从窗棂洒落的夕阳,忽然不知怎的,竟想出去看看,听一听灵州方言是否如她所说。
  而且慕濯看似杀伐果断、冰冷不近人情,在当地百姓心中居然颇有声望,让她生出些许好奇。
  她怕他知晓,专门寻了个他去营中的时候出门。
  这是她来到灵州之后第一次踏出府邸。
  此处远不及长安繁华,却也并非京城不少人以为的不毛之地,沿街走过,商贩们笑脸相迎,往来行人不论男女老幼,脸上皆有平和而满足的微笑。
  时缨终于再次感觉到阳光照耀、微风吹拂的滋味,她停在路边,与一位卖瓜老农交谈,提及岐王,老农字里行间皆是敬佩,口口声声说若不是他,他们这些边境居民恐怕还处在蛮夷铁蹄的蹂/躏下,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
  说着,切了块瓜递给她,好奇地问道:“小姑娘,你不是灵州人吧?”
  时缨正想编造一个前来探亲的借口,突然听得有人叫道:“这不是前两天跟我吵架、替那劳什子岐王妃说好话的丫头吗?还有她同伴……诶?怎么又多了一个?莫非,你就是岐王妃?”
  霎时间,周围一圈人都看了过来,目光各怀心思,胆子大的甚至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也不知岐王殿下看中她哪里,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换做寻常人家的新妇,早该被休了!”
  “或许娶她并非殿下本意,八成是卫王不要她了,皇帝老儿才将她塞给岐王殿下。”
  “说得对,别瞧她脸蛋漂亮,但就凭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怎么可能入殿下的眼?依我看,只有顾将军麾下的那些巾帼英雄,才有资格站在岐王殿下身边!”
  灵州民风开放,不似京城规矩森严,众人丝毫没把德不配位的岐王妃放在眼里,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丹桂急得与他们争执,声音很快淹没在喧闹中。
  时缨狼狈地戴好帷帽,想要越众而出,却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滚滚马蹄声纷至杳来,人们侧身避让,时缨正待趁此机会溜之大吉,忽然听到一句:“岐王殿下!”
  她身形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把捞上了马背。
  “是谁趁我不在,背后讲王妃的坏话?”慕濯单手将她圈在怀中,语气郑重道,“我好不容易才将时娘子娶到手,你们这么待她,将她吓跑了,回头我一个都不放过。”
  有人大惑不解:“殿下,当真是您求娶的她……王妃娘娘?”
  “怎么,不是我亲自去,难道是你替我求来?”慕濯不答反问,安抚地拍着时缨的脊背,“王妃好不容易出一回门,就被你们惊成这样,怕是以后再也不敢露面了。”
  那人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旋即高声道:“草民知错,请王妃娘娘饶恕。我等冒犯您在先,娘娘要打要罚,草民们绝无怨言,还请您莫与殿下置气。”
  其余人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请罪。
  时缨窘迫不已,连忙表示不会责怪他们,旋即,由慕濯策马载着她回到了府上。
  她与他共乘一骑,大气都不敢喘,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没吃完的瓜,就这么走进屋内。
  “他们没大没小惯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慕濯宽慰道,“下次再想出去,我陪你一同,他们定不敢再胡言乱语。”
  时缨摇摇头,自觉欠他一个人情,便没有如往常那样冷眼相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们说得没错,我并非你的良配,只有那位……顾将军麾下的巾帼英雄,才堪当你的妻室。”
  她来到灵州后闭门不出,从未听说过顾将军,也不知其部众究竟是何方人物。
  “你是在介意这个吗?”他似是笑了笑,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提议道,“你既对她好奇,明日我让她来拜会你便是。”
  又道:“不必多心,顾将军已有夫婿,她率领的女军不输男儿,但在我心目中,你无人可及。”
  时缨猝不及防听到他如此直白之言,当即无话可说,转身便要回内室。
  却被他叫住:“时娘子,这次我替你解围,礼尚往来,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时缨深吸口气,回过身来:“多谢。”
  她垂眸看向手里的瓜:“我今天没买到多少东西,改日出门,我会为你挑选一份回礼。”
  “不必了。”他却走到她身旁,“这个就挺好。”
  旋即,在她惊讶不已的目光中执起她的手,毫不嫌弃地吃掉了她剩下的瓜。
  时缨目瞪口呆。
  翌日,顾将军登门拜访。
  她是个性情豪爽的北方女子,因丈夫在一次战事中受伤,她临时接替他的职位,坚守阵地,最终巧施妙计、成功击退敌军,从此得到慕濯重用,现已受封为正四品下的壮武将军。
  聊了大半日,顾将军对时缨的偏见烟消云散,当即邀请她抽空一起击鞠。
  “听闻京中击鞠之风也颇盛行,我倒挺想领教一下你的本事。”顾将军笑道,“若我没有记错,阿鸾,令舅父是赫赫有名的林将军,你自小在杭州长大,应当通晓此技。”
  因时缨坚持不让她称呼自己为“王妃”,顾将军也不客气,直接唤她小字。
  时缨却迟疑。
  她曾经会击鞠,还扮做英国公府家仆打遍京中无敌手。
  但自从被迫嫁给慕濯,她意志消沉,久居室内,早已将骑马和击鞠的功夫落下。
  顾将军不以为意:“无妨,你有底子,只要多加练习,很快就能重拾,你若愿意,我还可以教你些简单的招式。”
  闻言,时缨蓦然回想起小时候,舅父夸赞她根骨绝佳,她和曲明微比划,经常打得不分胜负。
  要知道,曲明微的武艺冠绝京城,连新晋的武状元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她点头应下,与顾将军约好了时间。
  傍晚,她亲自送客人离开,意外地发现慕濯又在回廊下等候。
  顾将军走后,他望着她,轻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你笑过了。”
  时缨这才发现自己面带微笑,整颗心轻盈得像是要飞起来。
  她红着脸回到屋内,忽然想起,她似乎从未对他展露过笑颜。
  那么……他为何会说“很久都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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