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的宁贵嫔一口气喘上了,心里那颗大石头顿时就落了下来,喜上眉梢,这佟司膳也太给力了,竟然没供出她,真是意外之喜啊!
纪挽棠眉头一跳,正思索如何回话,忽听隋定衍突然颇有些阴森道:“你说,纯月仪以地位威胁你?她是如何威胁你的?”
在帝王的逼问下,佟司膳咽了咽口水,冷汗自额头低落:“她、她说,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做,司膳我也不必当了……皇上,纯月仪此人锱铢必较,就因十日前我怠慢了她,她就一直耿耿于怀,想要报复我,这些日子,掌事不再重用我,就是纯月仪捣的鬼!”
谁知隋定衍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当真是一派胡言。”
佟司膳瞪大眼睛:“皇上,臣没有胡说啊,您不要被纯月仪表面的柔弱所欺骗,臣从未得罪过旁人,除了她,谁会如此针对臣呢!”
雨竹见皇上完全被纯月仪所迷惑,实在忍不住了,红着眼睛为自家娘娘抱不平:“皇上,证据确凿,您为何还要如此偏袒纯月仪,您这般处事,未免太过伤娘娘的心!”
“大胆!”苏福安一甩拂尘,“竟然对皇上无礼,来人!”
“罢了。”隋定衍面色淡淡,娴妃身边就这俩宫女最得信,若是再把她关起来,娴妃面上太过难堪,这不是他本意,便对佟司膳冷声道:“掌事不重用你,是朕下的命令,你一阶司膳,却胆敢对主子不敬,不罚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你却越发变本加厉,不知悔改,真是厚颜无耻,来人,把她拖下去,务必要把幕后之人给朕揪出来!”
“是!”
“不可能!”佟司膳脑袋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原来事实如此,纯月仪竟有如此本事,后悔莫及,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被拖了下去。
一旁的雨竹却越发愤愤,就算是皇上下的命令又如何,这不明摆着,是纯月仪借着皇上威胁佟司膳嘛!
这时,阁中太医走出来,神色平静道:“启禀皇上,娴妃娘娘如今胎像已稳,已无大碍。”
此言一出,不知道有几位妃子揪坏了帕子,暗暗咬牙。皇后又抿了一口茶水,怎么娴妃的福气如此之大呢,即便背后之人万般谋算,却依旧动摇不了她的根本。
隋定衍缓了脸色,随即给苏福安使了个眼色,苏福安会神,将雨竹带到一边:“雨竹姑娘,皇上念在你是娴妃娘娘身边人的份上,不与多你计较,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下娴妃娘娘需要人照顾,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雨竹脸色发白,有被吓的,也有被气的,明明纯月仪十有八九就是罪魁祸首,为什么皇上那么护着那个贱人,反倒来欺负她们甘泉宫的人!
苏福安才不会管她什么脸色呢,雨竹虽然比书竹好些,但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个眼高于顶,告诫道:“皇上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若是娴妃娘娘好,你便好,若是娴妃娘娘不好,你便是有一万个头也不够砍的!”
雨竹险些咬碎了牙,暗暗瞪了苏福安一眼,才不情不愿回阁中照顾娴妃去了。
外间,气氛沉闷,纪挽棠静静等待。虽说现在皇上的态度是护着她的,但要说完全没有怀疑,纪挽棠自己都不信,毕竟现在几乎所有人证都指向她。
只是人可以说谎,物件却不可以说谎。
案子发生后,慎刑司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搜查涉事人的房间,房间是最容易查出蛛丝马迹的地方,果然,还没等半刻,就几个番役捧着什么东西匆匆而来,跪下报道:“参见皇上,属下在佟司膳与那宫女房中都搜到了大笔银钱,已经审问过,她们说不出此银钱的来历,应该就是收受的贿赂。”
番役递上来,隋定衍看了一眼,是完完整整的官银,只可能是他赐下去的赏银,顿时怒不可遏:“查,给朕一个宫一个宫查!”
“皇上!”众人皆惊,谁宫里没点见不得人的事,这要是查下去,可怎么得了!
皇后连忙安抚:“皇上息怒,如今纯月仪嫌疑最大,先从瑶华宫查起吧,也好洗脱纯月仪的罪名。”
隋定衍冰冷着脸色,半晌才道:“就按皇后说的做。”
纪挽棠坐的笔直,她看着不远处面色紧张又兴奋的宁贵嫔,垂下睫羽,情绪未明。
“报!!!”两刻钟后,番役满头大汗而来,“参见皇上,臣在瑶华宫侧殿一宫女屋中搜出三两红花,与一只金簪!”
“什么!”好些人异口同声,孙良人着急不已,孔小媛眉头微皱,其余人面上皆有惊有喜。
太医上前检验:“回禀皇上,此红花十分寒凉,只用一两便能使孕妇流产。”
隋定衍不想怀疑纪挽棠,可是这一件又一件,他只能深深地望着她:“给朕一个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纪挽棠一脸的无措,上前看了两眼,便跪下道:“陛下,嫔妾从未见过这红花与簪子,敢问主事,这是从哪位宫女屋内搜到的?”
主事挥了挥手,带上来之人正是琪花,她惊慌失措,见到纪挽棠哭喊着道:“小主,救命啊小主,这红花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与奴婢无关啊!”
纪挽棠站起身,恨铁不成钢:“与你无关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房中,好,就算红花与你无关,那簪子呢,怎么得来的,我不记得曾赏过你什么!”
琪花顿时支支吾吾起来,纪挽棠失望劝道:“琪花,你如实交代,若是真与你无关,我自会追查到底,让陛下还你一个公道。”
“呜呜……”琪花哭了一会道,“小主,您信奴婢,虽然奴婢平日里躲懒了些,可是奴婢只认您当主子。这簪子是宁贵嫔身边的百合赠奴婢的,她与奴婢是同乡,我们说得来,她便把这簪子赠予奴婢了。”
百合连忙出来,怒斥道:“你别信口开河,什么我赠予你簪子,这簪子哪是我一个奴婢能有的!皇上,定是琪花与纯月仪串通一气,污蔑奴婢!”
隋定衍眼睛微眯,问琪花:“你如何证明这簪子是百合赠你的?”
琪花懵了,两人的行为都是偷偷摸摸的,这怎么证明?!她这下明白了,自己是完全中了圈套,因一时贪欲,害了自己,顿时悔恨不已,更是百口莫辩,只哭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红花是纯月仪的,那薏米自然也是纯月仪的,宁贵嫔见此,险些笑出了声,嘲讽道:“纯月仪,你就别挣扎了,如今证据齐全,你还妄图脱罪什么呢,还不如敢作敢当,赶紧认罪吧!”
“就是啊……”不少妃子眼中都闪烁着幸灾乐祸。
纪挽棠一直盘桓着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下了,她向前两步,跪下伏在隋定衍膝头:“陛下,嫔妾对此事全然不知,不是嫔妾做的事,嫔妾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的,嫔妾与娴妃娘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嫔妾作为女子,深知生子不易,嫔妾也希望能孕育陛下的孩子,整日只想着为此积福,绝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不忠不义,丧尽天良的恶事,害人又害己!陛下,嫔妾只求您能信我……”
隋定衍本就觉得此事蹊跷,证据不全,不愿相信,也不相信这是善良单纯的臻臻会做出的事,经她一哭,更是心如刀割,只是周身无数双眼睛望着,才让他不至于失了理智。
他定在座上,于理,他该以儆效尤,但于情,他万万做不到。
胡妃看出他的犹豫,叹了一声道:“皇上,嫔妾也不相信纪妹妹是如此恶毒之人,可是证据就摆在眼前,叫嫔妾不得不震惊,您要为在阁中伤痛的娴妃妹妹想一想啊。”
“陛下……”纪挽棠抬首望向他,泪水顺颊而下,带着恐惧的眼神叫隋定衍如何都说不出一句重话。
就在这时,正得意的宁贵嫔身后忽然冲出一人,噗通一声跪在了隋定衍面前,哭喊着道:“皇上,纯月仪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宁贵嫔做的!”
“什么?!”这一声,四座皆惊。
茉香闭了闭眼,似乎是再也瞒不下去:“皇上,奴婢不能泯灭良心,眼睁睁看着纯月仪被无辜污蔑。宫女是宁贵嫔让奴婢去找的,佟司膳与琪花是百合找的,您若不信,可以翻找一下从她们二人房中搜出的银锭,那上边有奴婢做的记号,一个圈,还有琪花的金簪,在簪子绞丝背后,有一个宁字!”
“东西呢?”隋定衍声线冰冻三尺,同时,一把握住膝上人的柔夷,用源源不断的热意温暖她被吓得冰冷的小手。
番役赶紧仔细翻找,果然,按照茉香说的找出了两个有记号的银锭,拨开金簪的绞丝,也的的确确见到了一个宁字!
“不可能!她、她在说谎!她是被纯月仪收买了,皇上,不能信她啊!”宁贵嫔被打的措手不及,瞪视着茉香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背叛我!”
说着,她还想上前去扯茉香头发,慌乱间,茉香衣衫不整,露出两条伤痕累累的手臂,众人皆惊呼,不忍再看。
胡妃暗道不好,连忙上前制止:“皇上,宁妹妹因有孕确实会比平日暴躁,平日对茉香严苛了些,或许是茉香因此心生恨意,故意污蔑宁妹妹呢,毕竟那个宫女与佟司膳的证词都指向纯月仪。”
宁贵嫔赶紧抓住了这个机会:“对对对,皇上,您切不可听信茉香一面之词啊,旁人可都说是纯月仪!”
“那你解释一下,为何你的金簪会出现在瑶华宫,你的银锭又在另两人屋中。”
宁贵嫔此时是一团浆糊,她怎么知道这该如何解释,慌乱之下脱口而出:“定是茉香那小贱人偷过去的!”
“所以你承认这金簪与银锭是你宫中的?”
宁贵嫔冷汗涔涔,只觉得自己跌入一个又一个深渊。
恰在此时,又一重噩耗降临,不知哪里传来声音,报道:“回禀皇上,佟司膳与宫女已供出谁人指使,正是宁贵嫔。”
“不可能!”宁贵嫔惶然回头,还没等她质问,就听皇帝冷冷道:“宁氏,人证物证俱在,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宁贵嫔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怎么就一会儿,她就成了罪魁祸首,不应该是这样!
她想喊冤,可是一抬头,就见到了靖元帝冷酷笃定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让她无地自容,辩无可辩,最后崩溃道:“皇上、皇上、嫔妾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不敢了,嫔妾知错了,您饶了嫔妾这一回吧,皇上……”
“毒妇!”隋定衍看着她的目光像是看着一样无关紧要的东西,连厌恶都懒得多给,“没想到朕身边,竟还藏着你这等卑劣之人,来人!”
“皇上,奴才在!”
“宁贵嫔行为不端,意欲谋害皇嗣,嫁祸他人,其心险恶,即日起降为庶人,念在腹中胎儿的份上,禁足冷宫,待龙嗣生下后再行降罪!”
“嗻!”
“皇上!”宁贵嫔惊慌失措,边被拖下去边哭喊着,“皇上,我知错了,饶了我吧皇上,我怀着您的孩子啊皇上……皇上!”
纪挽棠不忍直视,身子畏缩了一下,更加紧贴身旁的男人,隋定衍只觉得十分心疼,怒意更甚,瞥见目露担忧的胡妃,不爽道:“朕记得宁贵嫔是胡妃宫中的人吧,她做出如此阴狠之事,也有你管教不严之责,听闻你与宁贵嫔素来姐妹情深,朕便成全你,她此胎由你全权负责,若是出了一点差错,朕唯你是问!”
胡妃傻眼了,嘴下意识接了旨,头紧接着疼起来,这都什么事啊,娴妃孩子还在,纯月仪一点腥都没沾上,她倒是失去了一只臂膀!现在这只臂膀还有可能会伤了她……不,是必会伤她……这叫什么事!
然而隋定衍不再多看旁人一眼,握着纪挽棠手臂将她扶起:“别怕,已经没事了,再没人能伤你。”
纪挽棠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虽抽噎着,却坚定道:“有陛下在,嫔妾不怕,只要陛下相信嫔妾,就算所有人都不信嫔妾,嫔妾也不在意。”
隋定衍被这话牵动了心神,想起方才的怀疑,只觉得十分不该,握着她的手迟迟不肯放下。
他们二人若无旁人的窃窃私语被众妃看在眼中,皇后忍着酸涩目不斜视,惠妃装作风轻云淡移开视线,除却低微妃嫔如有实质的羡慕与嫉妒,最难受的莫过于杨婕妤。
在纯月仪未出现前,她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存在,就算上有娴妃压着,但皇上对她的宠爱却从未变过,一直将她放在心上。
而在纯月仪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娴妃宁贵嫔皆有了身孕,只有她,一瞬间什么都没了,皇上再也没来过,仿佛后宫只有纯月仪一人,她被完全抛之脑后。
短短两个月,她就像是过了两年一般,如今竟只能坐在下方,看着心爱的郎君与她人卿卿我我,杨婕妤心中的酸涩,就像是一汪永不停息的泉眼,时刻往外冒。
她多么希望,此刻在阁中的是自己,她多么希望,那个被冤枉的是自己,她甚至希望,就这么瞎了眼,再也见不到如此伤人的画面,那该多好!
“杨婕妤,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差?”徐修容坐在她旁边,见她面色有异,关心了一句,得到没事的回答后松了一口气,抬头见靖元帝与纯月仪依旧形影不离,不由感慨道,“真是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美画呀。”
杨婕妤抿了抿唇,脸色更是灰暗。曾几何时,徐修容也曾如此打趣过她,说她与皇上看似好一对佳偶,如今,如今,一切都没了……
剩下的事都交由慎刑司处置即可,隋定衍挥退了妃嫔,刚想与纪挽棠多说几句,就听阁中传来动静,很快便有人通传:“皇上,娴妃娘娘醒了,说是想见您。”
刚要说出口的话被止住,隋定衍皱了皱眉,却也知道娴妃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顿了顿,只能带着歉意将纪挽棠拥入怀中,紧紧抱了她一瞬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吧,不要等朕……朕还有奏折要批,今日不能陪你,早些歇息,别让朕担心。”
纪挽棠乖巧点头,目送他进阁中,待背影消失,面色渐渐平静。
今日这出戏,她反正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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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中,娴妃唇色苍白,见到隋定衍后泪光闪闪,伸手去抓他衣袖:“皇上,柔沅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
隋定衍随她动作,柔下脸色安抚片刻,问一旁太医情况如何,太医连忙恭敬上前,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帮娴妃隐瞒身孕的齐太医:“皇上,薏米十分滑利活血,娘娘服用后腹痛不已,喝了药后虽有转好,但依旧对龙胎有碍,需卧床一月宁神养胎,不得再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