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为什么?
但很快她就找到一个填补的理由。
对了,当时...赵月娴好像也在。
长翎闭起了眼睛,竭力从混沌的脑海中还原当时的情景。
对了,赵月娴被人凌.辱了!她怎么就能忽略这桩!一定是那惨烈的场面...哦不,她根本没亲眼看当时的场面,是当时她被自己的想象唬住了,所以吓得忘记了赵月娴这桩。
赵长翎完全忽略了疯六当时还曾提及到的“母妃”。
对!疯六一定是因为心爱的人被他们凌.辱,所以才会发疯,出现那种可怕到绝望的眼神的,而并非是因为遭遇过什么可怕的事。
嗯,所以,他一定是爱惨了赵月娴了。
思路畅通之后,长翎感到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忘记了那些自己幻想出来的噩梦,才恍然发现腕边的琉璃珠串给弄丢了。
一定是在现场弄丢的!啊!她还打算找机会高价换取银子的!
二人沐浴过后,换了身干爽的衣物,检查了发现长翎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连擦伤皮都没,二人中最严重的的反倒是闵天澈手臂上那几道,被赵长翎紧张惶恐之下挠出了的口子。
长翎歉疚地低了低头,随即试图口辩道:“那...殿下不也弄丢我珠子了吗...扯平好了啦...”
“你手串丢了?”闵天澈蹙眉道。
“殿...殿下!”二人在谈话间,李公公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睁大眼睛道:“殿下在永安坊道上杀了三名东昭皇的亲卫,并将他们削骨剁肉成泥了??”
李公公此言一出,长翎捧起茶盏的手一顿,“砰”一声摔了下来,摔了个稀碎。
虽然当时她在现场,但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也不知道,听人从口中用简单的语言总结起这件事来,会对她内心产生如此大的惊荡。
“他们...该死!!”闵天澈咬牙切齿。
“可是...此事东昭皇知道了,正派人来找殿下过去...”李公公忧虑道。
闵天澈被人带走,赵长翎虽然不放心,但想到待会可能经过的那条道上,沾满了血糊糊的肉泥,三个活生生的壮汉,就这么被个失了心智的疯子从头到脚,从骨头到内脏皮肤头发都剁得血糊糊黏在地上,就怕得两股战战。
但是...但是那人曾经用命救了她一命,并且鼓励她、影响她颇深,望着闵天澈被人押着轮椅孤独地往前行的背影,赵长翎又觉得自己辜负了那个人的一条命。
那人最在意的,就是闵天澈了。
遂没等疯六被人押运远,赵长翎就跑得气喘吁吁地跟来。
“殿下!!请...请让我跟着...好照料您。”
东昭皇在自己的住处,恒和宫召见了此事涉事的人。
他坐在殿堂正首的位置,万顺皇帝也来了,坐在下首旁听,赵月娴脸色苍白,被赐座在中间,一旁还停放着三个大木箱,发出阵阵腥臭之气,让赵长翎跟在闵天澈身后一踏进殿堂就忍不住恶心想吐。
“六殿下,进内堂之前,请先将轮椅收起。”有侍卫走来,给闵天澈抬来了肩辇。
“轮椅上并无藏利器,那把大刀本宫已经收好,怎么,还得防本宫这疯子出来砍人不成?”闵天澈嘲道。
“请殿下恕罪,卑职也只是听命而已。”
“殿下,您不想坐肩辇的话,我扶您走过去吧?”长翎屈蹲下来,体贴道。
因为她明白,疯六肯定是不肯坐东昭人抬的肩辇的。这殿堂中到处都是东昭人,看他平日只要一提到东昭就激动的情形看,他应是极厌恶东昭人的。
果然长翎没有猜错,闵天澈点了点头,很快就同意由她搀扶着进去了。
看见闵天澈由他的皇子妃扶着走进来时,皇上也不禁愣了一愣。
虽然知道他现在能扶着走,但他还并没看见他在人前用双腿走,此时看到了,皇上欣慰中又带了点酸涩。
而东昭皇却似一早已知晓一般,只是抿唇笑了笑:“有八年了,是吧?如今澈儿倒是长成好一副英俊儿郎模样了。”
“早闻澈儿双腿已经大好,进宫那天设宴到现在,一直看到的都是坐在轮椅上。现在才终于看你走路,可是...依朕看,这可不是跟当年离开东昭时差不多嘛。”
“叔叔可能有所不知,”皇上捋了捋胡子道:“澈儿十岁那年离开东昭,双腿微瘸,拄拐能走,可在同年,发生了些意外,以致双腿废了,不能走路,终日只能坐轮椅。现在是大好了,又能重新拄拐站起,已是万幸。”
“哦?是幸事吗?那...澈儿心中可欢喜了?”东昭皇睨了睨闵天澈的腿,眼神意味不明道。
闵天澈僵着脸没有说话。
皇上也有些尴尬,一味替他说好话。
“叔叔,先商量这次的事情吧,这次的事...”
“这次的事情,朕得先问过澈儿,才能断定不是?”东昭皇朝万顺帝笑了笑。
“是、是...对。”万顺帝点头。
“澈儿,你说说看,当时情形怎么着?你为何要杀害朕的人?你父皇说你有苦衷,现在朕问你,你可有什么苦衷呀?”东昭帝问道。
“没有苦衷。他们三人,死有余辜。本宫...还嫌他们死得不够惨烈呢。”闵天澈阴沉道。
第34章 一更
闵天澈此话一出, 万顺帝的脸色顿时变了。
虽然他也知道,让这个儿子当众承认自己有疯病,这有些难。
但东昭皇一定要亲自当面问, 他也不能强加意思,更不能说服儿子承认。
身后的赵长翎一听,“噗通”一声就跪倒下来。
“东昭陛下!”经过上回东昭帝的赐铜.阳, 长翎深怕闵天澈嚣张气焰的话会激怒东昭帝,遂急急地跪了下来。
“东昭陛下,六殿下杀人是有原因的!”长翎急得脱口而出道。
“哦?把原因说来听听。”东昭皇托着下巴换了个姿势,一副位高凌驾众人的姿态道。
长翎眉心紧蹙, 偷瞥了一下旁边脸色苍白的赵月娴,又看了看昂着脖子独自站立的闵天澈。
她刚才就是太急了,没有考虑太多事情。
她认为闵天澈之所以没把话如实地说,定是为了要维护赵月娴, 一旦赵月娴清白已毁的事被知道了, 只怕日后难以继续留在宫里了。
但是, 如果不能说明情况的话,六殿下定会身犯险境, 很有可能被处以极刑。
“东昭陛下,是因为那几人出言不逊, 侮辱了贵嫔娘娘,还像调戏娘娘的时候, 被我们发现了...然后...然后他们还想杀我们...”
“谁看到?谁证明啊?”东昭皇懒散的口吻, 敲了敲扶手道。
“证...证明...”长翎急得左顾右望,袖下手心冰凉却渗满了汗。
“再说了,即便有东昭的人可以作证,朕这几个亲卫不过出言调戏而已, 罪不至死吧?怎么把人弄成这样?”
东昭皇下令让人打开正央那几个大木箱,里头血和着肉泥,已经稀巴烂发着恶臭的玩意露了出来。
长翎不慎看到一眼,忙掩住口鼻俯身下去干呕。
“你们来辨认辨认看,哪一箱子里是朕的左卫,哪一箱子里头有朕的右卫,或者说,三个箱子里都有?”
的确是,都混淆一块了,说不定哪个箱子里头都有三人的。
堂中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冲出去呕吐,长翎强打精神掩着口鼻抬起头,旁边的赵月娴始终保持着缄默,眼睛也压根不去乱瞟,只是不时地目光飙向赵长翎,抓皱了衣物,有些紧张的样子。
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和赵月娴主仆二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没有人证,但只要赵月娴站出来将当时的事情如实讲述,找个稳婆来检查她的身子,就会真相大白了。
调戏罪不至死,但侵.犯别国妃嫔,东昭皇不按死罪论,恐怕说不过去。
虽然东昭皇来到万顺也肆意妄为,舞姬舞跳得不好看可以赐铜.阳,但那是因为的确歌舞没喊停,她们擅自停下,至于论罪的话按东昭的罪去论似乎不妥,但勉强也能说过去。而手下侮辱皇帝妃子的事就不行了,不好真的遮蔽包庇的。
只是,名节乃大事,让赵月娴把这事说出去,始终对她影响颇大,赵长翎虽然讨厌她,却也不能真的毁了一个女子。
而且...她彪了疯六一眼,而且他也不会愿意心爱的人牺牲名节保护自己吧。
“东昭皇打算要怎么处置我,说便是了,不必转弯抹角。”闵天澈大概独自支撑的时间久了,两腿开始摇晃,突然朝赵长翎的方向伸出手。
长翎愣了愣,立马把手递过去,扶稳了他。
东昭帝笑了笑,望了望万顺帝,道:“不打算怎么样。得亏啊,你有一个好父皇,那三人在军中屡次犯错,朕也早想动手了,只是那几人背靠的家族,朕不好亲自动手。”
“事情,就这么过了吧。”
万顺帝掐了掐藏进袖里的舆图,终于松下了一颗心。
只有闵天澈清楚得很,其实不必东昭帝动手,相反,他不动手,反倒会让东昭那几大家族对他的仇恨愈盛,他乐得旁观。
不过,疯子也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
出了殿门,闵天澈坐回了自己的轮椅,他让赵长翎到拐角处等他。
赵长翎习惯性地摸了摸手腕边,没能摸到那串珠子,便停下来,“哦”了“哦”,十分听话地快步走前拐角边,等他回来。
赵月娴等殿内那三个大箱子被抬走后,就由宫人护送着回去,出了殿门便碰到在门外等她的闵天澈,她愣了愣后停下。
“本宫刚才翻遍了,也没能从那三个箱子找到,想来问问贵嫔娘娘,可有看见那串琉璃珠子?”
赵月娴顿了顿,按在怀里的手紧了紧,微微发颤。
她连清白都失去了,好不容易拿到这些珠子,皇上说过的,他的珠子在谁手上,就会尽量满足谁的愿望,什么都可以。
“六殿下...”她唇瓣苍白,咽了咽沫,“珠子...珠子...”
犹豫一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殿下,珠子都断掉,弄脏了,殿下若是不嫌,妾洗干净串好了再给您送去可好?”
说完,她竭力抬头,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闵天澈想起了楚贵妃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连一个目光都不肯给他,冷淡无情地起座走掉的情景。
他认了,他这人的确很糟糕。
“行吧。”他淡淡地应了声,转动轮椅走掉了。
赵月娴揪紧衣襟的手终于松了下来,脸上早已一点血色都没有,随即大颗大颗的泪坠下。
出身显赫的侯府,受爹娘宠爱,是嫡长女,姑奶奶又是当朝的太后,就连正牌的侯府嫡女没有也只能湮没在她的光华下,会有人觉得她容易,会吗?赵长翎会这样觉得吗?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一切,都是自己咬着牙努力争取来的。
连赵长翎,也不能怪她!
·
长翎在拐角的时候就已经看见闵天澈和赵月娴说话了,她并没有在意二人在聊什么,只是印证了自己闵天澈刚才是在维护赵月娴的想法,一时担心自己刚才的鲁莽会惹恼他,解释道:
“殿下,刚才那种情形...嗯,我只是担心您,所以才会把贵嫔娘娘扯下来,我承认,是我没有过脑子,是我草率了,给殿下您道歉,希望您原谅。”
闵天澈停下了轮椅,定定地盯着她看:“你喜欢我,担心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允许你的担心。”
“谢谢殿下。”长翎松口气,笑开了。
“可那,跟贵嫔娘娘有什么关系?当时我也不是为了她去杀的人。”
疯六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转着轮子走了。
赵长翎愣了愣。
难道...不是吗?
·
因为知道赵贵嫔被那几个已被杀害的东昭亲卫调.戏,皇上碍于周太后的面子,夜里只能去赵贵嫔那,以示安抚。
况且,楚贵妃已经好久不肯理他了。
皇上本想坐一会,就寻个由头偷偷地溜,让赵贵嫔替他瞒上一瞒,谁知,就看见贵嫔手腕处挂着的琉璃珠串。
“这...是澈儿给你的吗?”皇上有些讶异。
赵月娴本来还笑着替他倒茶水,听他那么一说,脸色就假意微微暗下去,也不说话了。
就这情形,不必回话,皇上也猜出来了。
他笑道:“如此,朕今夜还是走吧。”
赵月娴愕了一愕,慌忙拽紧了皇上的袍角,小声地唤:“陛下...”
皇上转身,叹息:“月娴啊,那一回是朕的错,耽误了你啊,你不该留在宫中的。”
赵月娴没想到他那么说,一下子就红了眼,急急道:“陛下,您不能这么说,妾是愿意的。妾自幼进出皇宫,看见陛下的时候,就已经心生仰慕了...”
“这...”皇上面露难色。
“陛下难道会因为六殿下,而将月儿赶出宫吗?”赵月娴委屈垂目。
“澈儿他也知道你的心意?”皇上问。
赵月娴红眼点了点头。
尔后,她大着胆子拉起皇上的手缠了上来。
“六殿下他...不希望妾受委屈。”她孤注一掷道。
皇上看着她缠上来的手,陷入了沉思。
·
皇帝不巧,正正申时之前派人来请闵天澈过去一趟。
彼时如若从龙月宫过去,去到皇上那正好是申时二刻了。
李公公替六殿下请求道:“能不能,晚点去?”
被派来请人的公公和外头的人一样,认为六皇子在皇上眼里地位糟糕得很,这公公在宫外收了位日后给其养老的义子,义子曾教六皇子欺负强逼过去开荒,所以这次籍着皇上的由头,很不好说话道:
“那可不,陛下让殿下马上过去,晚了会如何,奴才可不好保准。还是赶紧请六殿下出来,跟我等过去吧。”
李公公叹息一声,走进去敲了敲内屋的门,打算问问殿下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