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父亲啊,孩儿原本想和您做一对寻常父子的,可您,却辜负了孩儿的情谊。”
“既如此,那就休怪孩儿了。”
逐宗久大声道:“小心受他蛊惑!”
逐飞羽怪异笑声戛然止住,地面传出血肉蠕动之声,他惨白脸颊显露出一抹怪异的笑,随即整颗脑袋如西瓜般咔擦裂开,从里面弹出一颗雪白色肉球。
那肉球弹到地面,见风就长,很快长成了一个身高八尺,头顶莹白如玉尖角的邪魔。他脸部五官硬朗,与人无异,身躯魁梧,却通身魔纹黑色魔纹缠绕,煞气腾腾。
这是一个与血魔截然不同的邪魔,除了额头的银白尖角,和身上诡异魔纹,与人族殊无二致。周身散发出森冷威压,让分神老祖也心生骇意。
不少人想到曾看过的诛魔古册,脸色倏忽大变,“银魔,是万年前的银魔!”
星宿海星主紧声道:“确是银魔。”
只是不可置信,银魔,怎么可能呢,夜魔和银魔,不是早就被万年前的前辈们杀绝了吗?
如今,为何又出现了。
银魔实力堪比渡劫老祖,他们所有人中修为最高不过分神,当今九州的战力顶尖不过分神境,即便是凤毛麟角的分神境,也远非银魔的对手。
但所有的犹豫和绝望只维持了一瞬间,众人当即便冲了上去。
事关九州安危,所有人都义不容辞。即便打不过,也要打。
“银魔?”乐窈心神大震。
银魔是堪比渡劫老祖的存在,九州怎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乐窈忍不住想呼叫系统了,这世界还有银魔啊,你都不提前透露,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说,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系统没动静,鬼知道这不靠谱的无良老板又跑哪去了。
啊啊啊,急死本剑了。
“阿窈不用担心。”逐不宜低沉的嗓音传来,带着安抚,“这个银魔若有万年前的实力,也就不会屈尊纡贵地伪装成逐飞羽,小心翼翼潜伏在血魔宗了。”
“不宜?”乐窈勉强镇定了下来,随即瞪大眼睛,这家伙不抓紧解决封灵咒,还有心思分神?
逐不宜求生欲很强地赶紧解释:“无事,封灵咒解除了最难的几条,后面的不成问题,我无须时刻盯着。”
乐窈点点头,听懂了逐不宜的意思:“你是说,这个银魔实力即便还活着,也受了极大损伤,实力大不如前。”
不然,何必委屈自己披一层皮,直接凭实力碾压仙魔两道不就成了,反正现在也没了对手,他就是世界主宰。
逐不宜狭长的眸子紧闭着,却对当前局面了若指掌。
“他很有可能,是像崎韫老祖那样受了重创,却采取某种秘术保留了一丝残力,得以幸存。”
乐窈点头,随即又摇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到了崎韫老祖那地步,还是能撕开空间,大意不得。”
“这倒是不错……所以说,要有一场硬仗了。”
逐不宜闷闷笑了声,“那就打吧,最好两败俱伤,闹得再大点,这下就有意思了。”
星宿海那老东西自诩算无遗策,高高在上,张口闭口这人是祸害,那人是隐患,除掉了那么多人,那他有没有预料到银魔还在世间呢哈哈哈……
乐窈见他这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就像看人在悬崖上走钢丝般心惊肉跳,她吞咽了口气:“不宜,黄泉道那些人还在呢。”
逐不宜满脸冷漠:“我自己都管不了,怎么管他们。”
乐窈不愿看到逐不宜变得这么冷酷无情,遂道:“可这次咱们进入黄泉道的名额,是道主他老人家提供的,蔺长安他们还替你骂逐飞羽。”
逐不宜这下沉默了,半晌,很狂躁地道:“阿窈,你怎么这么多话。”
乐窈状若很受伤,失落地耷拉下脑袋:“不宜你嫌我唠叨了,可是能跟我说话的,只有你一个——”
逐不宜:“……”
显然没想到,自家剑灵耳濡目染之下,学会了他的套路。
偏偏他还,就吃这套。
逐不宜妥协了,语气仍旧烦躁,俊脸依旧臭,“等我修复好金丹,马上。”
第036章
逐不宜烦躁地说完,浑身散发寒意,转而全心全意地加速解咒。
不再跟乐窈说一句话了。
乐窈眼睛眯起,笑得像偷到鸡的狐狸,她家小可怜的套路,还挺好用的嘿。
言归正传,乐窈恢复了正经,她竖起耳朵,分出一缕注意,继续关注这场诛魔之战。
最先举剑与银魔有深仇大恨的是逐宗久,他被恨意裹挟,几乎是顷刻间冲到了银魔面前。
然而,仅凭他一人之力,又哪里是银魔的对手。
银魔脱离了逐飞羽的躯壳,不再压抑实力。面对逐宗久的攻势,他目露不屑,也不知怎么做的,身形瞧着未曾动过,但眨眼间逐宗久却像沙袋一般飞了出去。
众人皆被震惊到,这就是银魔的力量,分神老祖在他手上,犹如蝼蚁!
银魔瞬移来到逐宗久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逐宗久,你以为,吾还是那个任你斥责打骂的小儿子逐飞羽吗?笑话,尔区区一只人族,也配当我父亲,记住我的名字,不是逐飞羽,而是——银魔,照无痕。”
“你沦落到如今这种下场,怪不得吾,只怪你自己。让一个银魔叫你父亲,总得付出代价的。”
照无痕桀桀大笑,笑声刺耳,带了股让人神魂不稳的魔力。
众人屏住耳识,抵挡这笑声的同时,心下骇然大惊。
——银魔,照无痕!!!
万年前的诛魔古册上有记载,他乃是夜魔手底下最出名的九大战将之一,性情乖戾,贪婪无忌,曾率兵攻入魔界,吸干了魔界的灵气灵脉,导致赤土千里,花草枯萎,造成魔界至今资源贫瘠,修士发展远不如仙门。照无痕最后是被三位渡劫老祖合力围攻,才铲除消灭的。
却没想到,这般魔头,他又复活了!
照无痕很享受众人对他的忌惮,猫逗老鼠似的,咔咔咔地扭了扭脖颈,还拉伸了下四肢。
“舒服,真舒服。从今以后,吾再也不用再塞进这个臭皮囊,被一颗小小的金丹折腾得半死不活。”
说到这,照无痕又是桀桀大笑,眼神最后定在逐宗久身上,眼底闪过奇异的光。
“说来也要感谢你们,没有逐不宜挖吾金丹,没有你重创吾躯壳,吾还出不来。吾能从这没用的□□解脱出来,全拜你们父子所赐。”
逐宗久擦去脸上的血,目眦尽裂地瞪着照无痕:“我不明白,你是何时害的飞羽,为何我……”
“为何你从未发现吗?桀桀,以你这只顾自己的性子,怎么可能发觉,一个从外面接回来的私生子有何不对劲呢?”照无痕意味深长,“更何况,吾从生下来,就是逐飞羽啊。”
逐宗久犹如遭遇重击,脸色灰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逐飞羽,分明就是他和花银莲的孩子,一个邪魔,怎可能从人的肚子里生出?
若他是邪魔,花银莲作为母亲怎么发现不了?
照无痕嘲讽的笑,让逐宗久脑子骤然清明。
……不,花银莲其实早已发现,她面对逐飞羽的神色,总有些不对,眼底带着恭敬,畏惧。
身为一个母亲,怎么可能畏惧自己的孩子?
除非,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另一个可怕的东西。
逐宗久咬牙切齿,花银莲那蠢妇,早发现了自己儿子身份不对,为何不说,为何不早些告诉他!
“你在想,花银莲应该早已猜出吾身份,她为何不与你说,对吗?”照无痕在这一刻,看懂了逐宗久眼底的恨意,他对这个男人十分了解。
照无痕冷哼:“她哪里敢说啊,那女人还要靠着我这个儿子稳固地位,帮她在血魔宗站稳脚跟呢。”
“而且,她也怕,沦落成司容瑶的地步啊。”
仅仅听到一个名字,就让逐宗久心反射性一痛,他怒瞪照无痕,“住口,谁允许你提她!”
“吾想提就提。”照无痕嗤笑,接着道:“司容瑶,九州第一惨女。桀桀桀,那女人为你付出了那样多,并肩陪你走过最屈辱艰难的岁月,你怎么待她的?——她一出事,你就迫不及待与她脱离关系,生怕牵扯到你和血魔宗。就是你,身体力行地教会了吾一个人族的道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花银莲如果告诉你,她生出了一个邪魔儿子,你会怎样待她,真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逐宗久,就这样,你还怪花银莲不告诉你真相?像你这样自私的人,谁敢告诉你真相。”
逐宗久恼羞成怒,额间青筋虬结:“邪魔,休要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其他当家人都对逐宗久家里事不感兴趣,顶多吐槽一句他治家不齐,但逐宗久毕竟是化神老祖,诛魔功臣,没几个人会因私事对他横加指责。
黄泉道主只是撇撇嘴,向逐宗久投去几个鄙夷的眼神。
众人震惊的是,银魔照无痕说出的,他在血魔宗伪装了十年,天衣无缝的事。
身居上位者,总是不自觉想得更多。
照无痕是怎么做到完美潜藏在幼童体内,十多年不被发现的?
银魔只是潜入了血魔宗吗,会不会其他势力也有呢,他们伪装成某一个宗门十分器重的弟子,或者哪一位大能最宝贝的儿女,就在身边,但他们却无从察觉。这怎么察觉,谁平白无故会怀疑自己的亲人。
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邪魔,偷偷潜入了仙魔势力中?
他们这般偷偷藏了多久,是还想再吞噬九州吗?
……细思,极恐。
各掌门宗主警惕地戒备着照无痕,握着法器的手轻颤,只觉得身体像掉进了冰窟,出了一身冷汗。
照无痕嘲讽了逐宗久一顿,桀桀大笑着。
视线扫了一圈,落到不远处正修复丹田的逐不宜身上,脸上浮现出凶厉。
这个小小凡人,便是他潜入血魔宗的任务对象,原本他没将这可怜的人放在眼里,用最寻常的手段对付他,只剥了他金丹便罢。
谁知他低估了他,这厮滑不丢手,他没在他身上讨得多少便宜,却反倒被将了一军,这几年明里暗里吃了不少苦头。
照无痕对别人都不屑一顾,包括逐宗久,花银莲,唯独恨上了逐不宜。
他何曾吃过这样的亏,不吃掉他一身气运,看到他沦为最低贱的人,难消他心头之恨!
照无痕对逐不宜产生杀意,逐宗久和黄泉道主最先注意到。
逐宗久脑筋里的一根弦,砰地断了。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只剩这么一个孩子。
就在照无痕抬步往逐不宜那处走出之际,逐宗久猝不及防地从袖里乾坤中抽出诛魔法鞭,运足力量朝他后背甩去。
“还愣着干什么,邪魔,当诛!”逐宗久厉声道。
几乎在同一时刻,黄泉道主摇晃铃铛,身旁的元婴巅峰级妖鬼龇着厉齿,低吼着朝银魔扑去。
其他各位掌门、宗主纷纷祭出法器,攻向照无痕。
而守护逐不宜的乐窈,也在照无痕朝这边走来的那一瞬间,心生怒意,张口连吐三道剑光,直奔那魔物。
砰——
九州中流砥柱来了小半,合力发出的一击,震天彻地。
风云翻滚,天地间顷刻变色。
然而,被风刀霜剑的围攻的银魔,却毫发无损。
逐宗久的法鞭,其他掌门宗主的法器,不过是克制血魔的法器,打在他身上就跟挠痒痒的猫爪一样,皮都没擦破。
“没用,这等低劣的法器,对吾无用。”
照无痕冷声嗤笑,无所顾忌地大步往前走。他朝逐不宜方向伸出大手,掌心酝酿黑雾,正要攻击,却见迎面三道九霄剑光袭来。
肆无忌惮的银魔,脸色陡然变了。
照无痕当即转步,急忙闪躲,两道赤光躲过,却仍有一道剑光擦着手背过去,带起火辣辣的灼痛。
他垂眸,莹白如玉的手,破开了一道细口子,点点莹绿溢出。
照无痕眼底轻蔑顷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忌惮,深切的忌惮。
他看向不远处的九霄剑。
九霄剑灵化成的朱雀幻影,透过遮掩的白雾,眼神如刀地睥睨照无痕,冷冷地警告他,不准再靠近一步。
那气息里含有的力量,让照无痕本能地畏惧。
照无痕惊疑不定。
九霄剑上为何会有这样熟悉的气息,它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他恢复了本体仍能克制?
吼——
就在银魔失神之际,黄泉道主的妖鬼扑上后背,抱着他撕咬,猝不及防全都跌下高台。
“下方是年轻弟子,仙门未来,不容有失,将银魔引去芜海!”星明老祖紧急发下命令。
众人应诺,随即跃下高台,紧紧去拦截银魔。
苍鹭台下。
天色忽然昏暗,众弟子察觉事情不妙,慌乱一瞬,但毕竟都是从各势力中选拔出的好苗子,很快调整了状态,拔出武器,严阵以待。
当那个银角怪物落下时,古玉桢瞳孔震缩,几乎失声,“银魔!”
“不错,还认出了吾,既如此,那便留不得了。”照无痕狞笑着,冲向古玉桢。
古玉桢心中虽然慌乱,却不至手忙脚乱,当即拔出后背燕虹剑旁边的法剑,指尖沾血,刺向袭来的银魔。
他的鲜血具有灭除邪魔的力量,这也是他诛魔近四个月总结出的经验。
“这种小把戏,对吾无用。”照无痕桀桀笑着去抓古玉桢,那一瞬灭顶的毁灭力量,古玉桢手中的法剑支撑不住,最先崩溃成木屑。
古玉桢口鼻被压得流血,力量传到双腿,他腿一颤,双脚便被压得没土三分。
轰隆——
一道婴儿臂粗的巨雷劈下,降落在照无痕身边,似在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