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古玉桢以为就要被杀死之际,照无痕似想到了什么东西,眯眼深深看了眼古玉桢,鼻孔里发出冷哼,倏地收回手,转身跑了。
沧澜派掌门松了口气,匆忙嘱托几句,随即和所有大能去追银魔。
逐宗久降落下来,吩咐血魔宗所有弟子去为逐不宜护法,直到他醒来。随即便急匆匆离开了。
黄泉道、千蝶盟、云韶府、无相宫……仙魔两道所有大能出动,去追杀那个银魔。
有长老留下,将苍鹭台上发生的事告诉所有弟子们,果不其然,引起轩然大波。
那个逐飞羽,竟是万年前被渡劫老祖们联合剿灭的银魔?
其他弟子沉浸在惊愕中,与逐飞羽有过接触的黄泉道弟子和沧澜派弟子,只觉得逃过一劫,心有余悸。
黄泉道少主蔺长安,惊悚过后,急忙去找逐不宜,“糟糕,逐师兄与那银魔接触得最多,那银魔会不会对他做了什么?”
又一拍脑门,“瞧我这问题,那怪物早已对师兄下手了,要不是师兄命大,死了多少次了!”
苍鹭台上。
所有人都离开后,恢复了宁静,没多久,天边阴云爬满了游蛇似的细小雷电,下起了小雨。
一炷香后,绵绵细雨转为连珠大雨。
大雨冲刷走台上的污迹,气味,似要将银魔留下的痕迹全部清除。
乐窈感受到雨,调整了下朱雀幻影的姿势,将呼啸狂肆的风和雨水都挡在了外面,低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逐不宜。
逐不宜体内修为正节节攀升,此时已抵达金丹后,气势节节攀升。
天边风云涌动得愈发剧烈,阴云里雷电闪烁,沿着森黑天幕降落,落在苍鹭台四周,惊心动魄。
血魔宗弟子陆续爬上高台,见到被九霄剑严密守护的逐不宜,便持剑守护在不远处,紧盯着这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后来登上台的蔺长安,毫不客气地带着黄泉道弟子赶走血魔宗一众人,“师兄由我们守护,你们到一边玩去吧。”
“让你们为大师兄护法,你们关系那么差,亏得逐宗主想得出来。”
还没反应过来的血魔宗弟子,就这么被黄泉道弟子挤到了苍鹭台的边缘,等回过神来,也怒了。
“大公子是我血魔宗弟子,什么师兄,未曾听闻他加入了黄泉道消息。”
但这点反驳,在擅长吵架的黄泉道弟子面前,就像个弟弟,“你也说了,是听说,听来的消息不去验证一下,你凭什么说它不是真的?”
两边门派吵得天昏地暗,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另一人登上高台,戛然而止。
——古玉桢。
也不知古玉桢怎么想的,朝整个融合金丹的逐不宜看了眼,便坐在苍鹭台边缘护法。
他一来,降落在苍鹭台四周的雷电似乎都减弱很多。
这副场景,让血魔宗和黄泉道弟子不约而同住了口,这古玉桢是沧澜派弟子,无亲无旧,他竟来为逐不宜护法?
古玉桢添堵温和,“逐道友曾为我指惑。如今他出了事,在下也想尽绵薄之力。”
这理由,众人没话说了。
古玉桢眸光注视着逐不宜,少年身在九霄剑防护中,盘膝融合金丹,他气势在飞快增强,可以想见金丹融合后,实力该有何等强大。
……十五岁的金丹。
古玉桢苦笑,怪不得,当初在剑冢,九霄神剑没看上他,却会认他为主。
也难怪,失去了金丹后,他依然能获得崎韫老祖赏识。
是的,古玉桢猜测,在他之前拿走崎韫老祖传承的人,就是逐不宜。
并非他自傲,能抢在他之前拿走老祖传承的人,除了他始终看不透的逐不宜,其他人皆不是他对手。
只有逐不宜。
这份天资,这份心性,若没有银魔迫害,逐不宜现在的实力,他哪里会是对手?
两夜过去,汇聚在苍鹭台上的弟子愈发多了,众人挤在一起,一边护法,一边缓解心底的恐慌。
“也不知,芜海那边战况怎么样了?”
“那是银魔,这怪物不是早就该消失了吗,怎的还会出现?”
“那银魔龟缩这么久都没出现,定是实力大损。前辈们修为高强,定能铲除邪魔。”
这两日,仙魔两道又有许多大能出关,朝芜海奔赴而去,然而,战场至今未曾有消息。
长老们让他们回去宗门,却没几个人愿意回去,他们就想在这里等消息。
此举任性,可若那些前辈全都出了事,他们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
第037章
芜海上的阴云雷电,带着海上湿咸,蔓延到了苍鹭台。
夜幕深沉,大雨瓢泼,不少弟子猝不及防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身狼狈,回过神,都掐起了避水诀。众弟子仰头观望天色,脸上布满担忧。
可除了担忧和祈祷,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场中唯一不受外界侵扰的,恐怕只有端坐在台子一角,正融合金丹的逐不宜了。
九霄剑静默守护,绯色流光成了这深夜雨幕的唯一光亮之所,引人情不自禁地靠近。
被流光笼罩的逐不宜双眸紧闭,风雨不侵。
他在融合金丹,周身气势肉眼可见地增强,已达到让人心惊的程度。
已经到了金丹后期,他的气息仍在继续攀升,也不知最终会抵达何种境界。
无论最后怎样,他这样的年纪,这般修为,足矣称一句万里挑一的天才了。
时间难捱,弟子们守到第三夜,昏昏欲睡之际,突听得一声凤鸣划破夜空,让人精神一震。
倏忽睁眼,就见夜雨苍穹下,一只美丽至极的朱雀幻影张开翅膀直冲天际。
片刻后,神鸟降回苍鹭台,落在逐不宜身边。
众弟子一个鲤鱼打挺,睁大眼睛,天象又生变化。
灰色阴云之上,又凝聚起另一层黑云,黑云强势挤占了阴云,以苍鹭台为中心,顷刻间扩散了十里。旋即,手臂粗的雷电在云层里游走,蠢蠢欲动。
有人要渡元婴劫!
很多人目光咻地放在了古玉桢身上,古玉桢温和地摇摇头,指向台上角落里的另一人——
逐不宜!
于是大家视线转移,待看清楚要渡劫者的身份后,众人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停顿半晌,有人沉沉地吐了口气,唏嘘:“刚融合金丹,转眼就要跨入元婴,要不要这么强。”
“关键这人才二十出头,不到二五之龄修成元婴老祖,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
“古玉桢都达不到,这人特么的,变态吧?”
被迫拉出比较的古玉桢,抬头看了眼不断积聚的劫云,心底也是惊愕的,随即又觉得理所应当,心服口服。
若是逐不宜,什么都有可能。
然而,正当他起身,打算紧急疏散台上弟子之际,元婴雷劫又不知怎的,强行摁了下去。
……怎么回事?
一片哗然声中,苍鹭台一角,逐不宜长睫微震,狭长双眸缓缓睁开,眼瞳深邃,充斥一种捉摸不定的诡秘。
他右手一伸,就去够自己的剑。
九霄剑回到逐不宜手上,黑曜石眼珠光芒一暗,乐窈灵体跃出剑身。
她走到逐不宜身边,笑吟吟道:“不宜,恭喜。”
逐不宜周身气息不再虚浮不定,金丹归位,他被封灵咒压抑了许多年的灵力一下暴涨,逐不宜修为随之上涨,抵达了金丹巅峰还意犹未尽,依然往上涨,距离元婴只剩捅破一层窗户纸——雷劫。
但逐不宜却选择暂时不渡劫。
乐窈托腮欣赏着面前的少年,二十二岁的元婴,远超男主了,她家小可怜真厉害。
乐窈心中赞叹着,同时踏实了不少。
可随即,她视线无意间扫了眼天色,笑容一顿,站起身来。
芜海的战况,还没解决呢。
那些大能前辈,关键时刻将银魔引去大海,保护了苍鹭台所有年轻弟子,至今还不知状况与生死。
看这天色,人族要么陷入僵持,要么,处于下风。
那么多大能支援芜海,战况依然没能明朗,银魔的实力……
逐不宜看到自家剑灵的担忧,手指扣了扣剑柄,冷哼了声道:“走了,带你去芜海看看。”
顺便去搅扰一下战场。
逐不宜对诛魔没兴趣,但对银魔照无痕却不同,他们之间,还有一桩恩怨未了。
……金丹之仇已报,可他妹妹之死,除了逐仙铃,花银莲,还有一份因果绑在那邪魔身上。
没有那邪魔出谋划策,再借花银莲十个脑子,也策划不出那样恶毒的计划。
乐窈闻言,笑逐颜开,“走。”
一人一剑当即要跃下苍鹭台,却在这时,一道清润嗓音从背后叫住了逐不宜。
“逐道友,劫云已布,你为何不渡劫?”古玉桢来到逐不宜身后,百思不得其解。
劫云已现,正是渡劫之机,强行散去雷劫,谁也无法预料以后会遭遇什么反噬,他不明白逐不宜为何会这样做。
听到古玉桢声音,逐不宜笑容一顿,眉眼霎时爬过阴沉。
乐窈眨眨眼,瞅了眼古玉桢,又看向逐不宜,一个鲤鱼打挺。
得赶紧把战斗的火星掐灭在摇篮里。
“不宜,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
有乐窈在,逐不宜怒火没能燃起,眼皮懒洋洋撩了一眼:“苍鹭台就这么点地方,哪够渡劫的,吾换个地方。”
说完,逐不宜执剑跳下千丈高台,身影消失在袅袅云雾中。
随着他的离去,天边滚滚黑云带着雷电挪开,朝一个方向追去。
“逐不宜这是要干什么,劫雷怎么也跟着他跑了?”众人不可置信地道。
活久见,大家还是头一回看到劫云竟还能拖着跑的。
古玉桢仿佛才反应过来,语带钦佩,朝劫云的方向深深行礼,“逐道友高义,为保下苍鹭台及我等弟子,不惜延缓渡劫,将劫云引渡到他处。”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对着那片远去的劫云,行了个大礼。
而这边,逐不宜带着乐窈御空而飞,一路风驰电掣,一炷香后,抵达芜海。
看到芜海的状况,乐窈眉头狠狠一拧。
海水浑浊不堪,数不尽的虾蟹、鱼豚尸体漂浮在海面上,海水仿佛被抽尽了生机般,化作一摊死水。
这时,一只海鸟飞过海面,叼起一条鱼,却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拽住,双脚拔不出来,翅膀慌张地煽动,却依然被那股力量死死拽住,噗通一声,扎进了水里。不多时,海面上多了只海鸟尸体。
乐窈望着整片大海沦为死水一般,嗓音有些发抖:“这些,都是银魔做的?”
过来时,她看到过芜海的景象,水波粼粼,千帆出航,可爱呆萌的雪豚欢跃水面……她还没忍住,偷偷下海去追鱼,这才过几天,生机蓬勃的芜海就变成了这样?
任谁都没法接受,看见这样美好的景色消逝。
逐不宜扫视这片海面,目睹这惨象却没什么感觉,给自家剑灵解释:“银魔以灵蕴生机为食,偶尔也食用气运。照无痕应当是受了伤,汲取了这一方海内的生机和气运为自己疗伤,补充力量。”
汲取灵韵生机……
乐窈皱眉,“被汲取过生机和气运后,这里还能恢复吗?”
逐不宜慢悠悠地道:“除非补上生机,否则至少百年内,海中不会再诞生任何活物。”
“就像当初的魔界一样,被邪魔糟蹋了几年,却导致以后的几千年都种不出来一朵花,光秃秃的,就像没穿衣服又没一文钱的糙汉。漯河以南的姑娘,没一个愿意嫁到河北来。”
乐窈:“……”这特么这是破坏海洋生态环境,比往海水里倒石油还恐怖,不能忍。
九霄剑气咻咻地脱离主人的手,径直往前方飞去。
“阿窈,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逐不宜在后面边追边喊。
越往前飞,海面动静声愈大,距离战圈百里外,已经惊涛骇浪,乱石穿云。
乐窈停在一处石头后,远远只看见数十个人族大能,点缀在滔滔翻涌的海浪间,时隐时现。而银魔被大能前辈们紧紧围困在中间,张狂又桀骜地大笑。
“就凭尔等几个蝼蚁,放在万年前吾都不放在眼底,但现在九州也找不出对手,索性逗你们玩玩。”
“邪魔休要张狂,九州之内,岂容你们这些外魔放肆!”
海水怒号着往天际倒灌,数条水柱扑向照无痕,这只银魔桀桀大笑,趾高气扬,竟是毫不畏惧。
众人合力一击后,气竭地站在浪上,无可奈何地怒瞪着中央的银魔。
仙魔两道众多大能,即便围困住了照无痕,却杀不了他。照无痕不断地从海水中汲取生机,重伤时甚至抽取这方海中的气运,断肢重生,伤重痊愈,让众人浴血奋战才造成的伤势,顷刻间又回到原点。
银魔肆无忌惮地抽取生机,大能们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掉芜海,投鼠忌器之下,隐隐落于下风。
有两位长老承受不住,差点被气死。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杀了这只银魔吗?
照无痕见众人吃瘪的脸色,心生得意。他的实力虽被削弱得只剩零星末点,可九州的仙运也大不如万年前,双方比拼,他还稳稳地占据上风。
忍住断肢的剧痛,照无痕畅快大笑:“有你们这群废物在,吾更喜欢现在的九州了桀桀桀!”
众人心中气闷明确无可奈何。
照无痕头顶银角闪烁,张开大嘴,又要汲取生机,众人神色大变,赶紧布下绝灵阵,然而他们的修为远不比万年前的大能们,布下的绝灵阵只能隔绝掉一部分灵气,照无痕依然能从海水中吸纳生机。
“可恶,邪魔当诛!”有大能气得口不择言,可翻来覆去能骂人的词都骂尽了。
人族的这点骂声,照无痕全当是对自己的称赞,他张开嘴,静等海水中的生机涌入口中。
然而,这一次他没来得及汲取养分,先感觉到一股杀气腾腾、让邪魔畏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