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只不过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体上移开,琉璃双眼倒映出金羡鱼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废了好一番力气,他如梦初醒般地想到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接下来谢扶危果然没有再打扰她,
金羡鱼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找了个避风的、干净的角落,闭上眼开始盘腿打坐。
一闭上眼,她就被丹田里这浓郁得几乎快具象化的真气给吓到了。
她瞠目结舌地睁开眼,小腹又涨又坠。
……这究竟是渡给了她多少真气。
撇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收敛心神,运行丹田真气,渐渐抛却杂念,进入了离形去知,静坐忘身,坐忘无我的境界。
这感觉十分玄妙,丹田内真气温润充盈,虚空中的清灵之气被尽数收积于身中,精神内聚,走遍全身,剥去阴质。
这一瞬间,金羡鱼的身体变得从未有过的轻盈,她好像变成了大海中的一朵浪花,草叶间的一滴露水,一只小虫。
先天之元神隐隐有了合于大道的趋势,体内真气涌动,气海如明月出升,始见月轮。
金羡鱼心里不禁漏跳了一拍,隐约有了种预感。
她好像要突破了。
斩杀恶蛟得到的经验值,加上谢扶危的经年炼化的清纯真气,融归己身,受益匪浅。
金羡鱼睁开眼,轻轻吁出一口气,忍不住想,难怪一直有炉鼎这种东西的存在,也难怪都说女妖精爱吸食阳气。
突破不在这一朝一夕之间,更何况这地方也不适合突破。
她站起身的时候忽然闻到了股海鲜的香气。
谢扶危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柴火,锅碗瓢盆,烧了一锅海鲜!
金羡鱼吃了一惊。
谢扶危垂着眼忙活得像模像样,银色的长发被他自己动手绑了个马尾,看起来竟然像个面容秀丽的家庭主妇。
看到她,谢扶危拉着她坐下:“稍等,马上就好了。”
“好香。”金羡鱼翕动鼻尖,往锅里看去。
卖相竟然不错,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贝类、螃蟹、小鱼、小虾,竟然还有鱿鱼一锅炖煮,另一边还支起了一堆篝火烤鱼。
谢扶危的低眉顺眼地搅动着这一锅海鲜,秀美的眉眼隐约在缭绕的蒸汽中。
他动作很是熟练,待海鲜熟了之后,先盛了一碗海鲜汤递给她。
金羡鱼:“谢谢。”
她低下头“呼呼”地吹了两下,小心翼翼喝了一口。
汤汁又鲜又咸,喝进胃里暖洋洋的。
谢扶危他自己手里的这一碗海鲜汤,基本上没怎么动过。
问金羡鱼是怎么发现的,如果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你看,你也会觉得不自在。
谢扶危表现得简直就像是初—夜,目光一直随着她的动作转。
明明之前早就做过,她很困惑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金羡鱼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闷头又喝了一大碗海鲜汤。
最后这一锅海鲜汤基本上是被她一个人解决的。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海上明月初升,繁星点点。
咸腥的海风吹拂在脸上润润的。
谢扶危似乎一直在留意着她,看她吃完了,也跟着放下了碗筷。
“你不吃了吗?”金羡鱼问,她记得谢扶危的胃口很大。
谢扶危摇摇头,低下头伸出手帮她揉肚子。
金羡鱼动了动,没有再挣扎,尽量放松下来,任由他动作。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此时再矫情未免有些难看。
她的肚子也的确很疼,一抽一抽的疼。
本来以为今天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没想到的是,谢扶危竟然一边揉,一边俯下身亲吻她的肚子。
轻吻先是落在他的指尖,紧跟着是她柔软的肚皮。
他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跪坐的姿势有多卑微。
金羡鱼被他亲得发痒,忍不住往后缩,伸手要推,可谢扶危却按住了她的手腕。
“我很害怕。”谢扶危轻吻她的手背,又扬起下颔,抬头专注地望进她的眼里。
“我怕你不理我。”
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过太好了,谢谢你。”
星星的光影落在他眼睫下面,像是圣母像上的一滴眼泪。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金羡鱼哑然无声,只好持着近乎纵容的态度,和他一起坐在沙滩上看星星。
她没有说话,谢扶危也没有,在金羡鱼印象里,他一直很安静,安静浅淡得就像一汩月光,就连执剑的时候,那杀意也是很清浅的。
谢扶危给她的感觉是一张不存在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白纸。
可这个时候的他却显而易见地表现出了温顺、黏人、渴望等等情绪,是她在这张白纸上涂涂抹抹。
谢扶危没有看她,眼睫很卷翘,侧脸俊美,专注地凝望着天边的星辰。
望着谢扶危的模样,金羡鱼怔了怔。
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根本不了解谢扶危,是什么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
哪怕他的行为处事有多“非人感”,性格有多“三无”,他还是个具有鲜活的、跳动的心脏的人。
一天繁光洒落在谢扶危脸上,这过分卷曲纤长的眼睫,使他多了点儿温驯端庄,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他袖子里的手动了动,缓缓与她十指相扣,神情有种前所未有的恬静与满足,像是跋涉已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的故乡。
第75章
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小岛停留了一天之后,第二天两人才略作洗漱,动身出发。
当然是谢扶危一直跟在金羡鱼身后。
而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再拒绝未免显得欲拒还迎,金羡鱼默认了谢扶危的跟随。
两天之后,她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蓬莱学宫。
蓬莱学宫临海而建,沧海茫茫,波涛滚滚,惊涛拍崖。
蓬莱学宫连山接海,占地广袤,回廊复殿,一眼望去缭垣云矗,飞檐翼张,面积夸张到令人咋舌。
学宫内仙凡混杂,不分高低贵贱,贫富差距,三三两两,席地而坐,论辩风生,鼓乐吹笙,弦歌不绝。
此情此景,不难让人联想到先秦时期齐国临淄的稷下学宫,实际上,蓬莱学宫的确和稷下学宫十分相似,
包容百家,诸学并立,儒生僧道联袂同游,这么包容、开放的良好学术氛围,很像后世的综合性大学。
走在白玉广场上,金羡鱼依稀听到“恶蛟”这两个字。
谢扶危:“他们还在找你。”
金羡鱼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她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她昏迷前隐约看到蓬莱学宫的弟子似乎在搜寻她的身影,但她伤得太重,醒来之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金羡鱼快步走上前,看了眼类似后世布告栏的东西上,张贴的“寻人启事”。
“若有线索,可到弘道殿前……”
她想都没想反手把告示揭了下来,既然她本人已在此地,就不需要继续贴着浪费人力财力了。
有人问路的情况下,弘道殿并不难找。
这有点儿像大学的行政楼……金羡鱼一边在心里将蓬莱学宫与后世的大学相比,一边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正殿。
可甫一跨过门槛,她就被不小地震撼了一下。
与其说是殿宇倒更像一座塔,塔内掏空,书架四面环墙而建,举目望去,竟然一眼看不到头。
塔分五层,一楼为大堂,不少学子怀抱绢帛竹简,步履匆匆,二楼为讲堂,三楼为阅读室,四五楼都作藏书之用。
这座图书馆比她后世所做的任何一座图书馆都要宏伟,其中藏书只能用“浩如烟海”四个字来形容,难怪蓬莱学宫能位列四家五宗,高居儒门之首。
惦记着正事,金羡鱼收回视线来到柜台前。
柜台后的青衣学子们或来来往往,或伏案奋笔疾书。
台后的年轻学子似乎早就知晓她的来意,金羡鱼刚把告示拿出来,对方就开口问道:“道友找到了新的线索?”
金羡鱼摇了摇头,拿下了幂篱,“实际上,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她一拿下幂篱,年轻士子也不由怔愣半晌,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饶是他在此地迎来送往多年,也从未见过姿容之殊丽有胜于眼前者。
她的样貌实在太过明澈殊丽,双眼如晓月生寒,肌肤如美玉生晕,玉树堆雪,冷冷清清使人见之难忘。
而跟随在金羡鱼身后的谢扶危,雪肤白发白眸,容貌秀美,虽大多数时候都半阖着眼,呼吸浅淡得仿佛不存在,但他身上这股平淡漠然的气质很难令人忽略。
年轻士子见之已信了七八分,他歉疚地笑了一下,“抱歉,由于那位少年侠士未曾留下画像,我需要去请张师兄来确认一下。”
金羡鱼点点头:“麻烦你了。”
年轻学子领着她坐下来等待,这才匆匆折回。
他们的重视让金羡鱼有点儿纳罕,她没事可干,只好借假装翻书,点开了系统面板。
首先是蓬莱学宫的好感度,进度条已经变成了绿色。
【恭喜你,你获得了蓬莱学宫全体的感谢,当前好感度:萍水相逢,距离好感度下一阶段“声气相投”还差好感度100点。】
声望+30,当前声望:60(崭露头角)
这次支线任务里最让她意外的是那颗【蛟珠】。
【恶蛟的蛟珠,紫色品质,可兑换系统商店内同为紫色品质的商品一件】
金羡鱼目光一一掠过,看得很认真。
她其实像兑换一件神兵,可惜这些神兵利器多为橙色品质,所需的魅力值太高。
其他商品她倒没有什么特别想换的,或许可以先将蛟珠暂时存放在包裹里,以待不时之需。
谢扶危在她身边坐下,认认真真,很安静地捧着一把瓜子在剥。
指腹压在瓜子肚子上受力,每一个他都剥得十分整齐,再将剥好的瓜子仁推到金羡鱼这里。
金羡鱼:“我不吃。”
青衣学子领着“张师兄”去而复返,金羡鱼放下书站起身。
与那人四目相撞的瞬间双方都倍感讶异。
“金道友/张道友?!”
“当时在船上看到的时候我就觉得像,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张连英愕然失笑道,“未曾想竟然真的是你。”
“的确是我。”金羡鱼苦笑,“其实我本来打算来蓬莱学宫求学的——”
张连英望着她笑了笑,“见到道友你安全无事我便放心了。也就只有你才能斩杀那恶蛟。”
实际上,他差点儿以为金羡鱼已经和那恶蛟同归于尽了。可她非但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甚至还毫发无伤,她似乎又成长了不少。
“我被海浪冲到了个无人的荒岛。看到你们在找我,我这才揭了告示过来。”金羡鱼拿出告示,“告示可以撤了,不必再为了找我浪费人力物力。”
张连英还想说些什么,目光一转,落在她身后,大吃一惊,险些以为自己看错。
“这、这是……”
金羡鱼不解地看向张连英骤然恍惚的神情。
谢扶危眼睫一颤,平静地望了过去。
张连英石化当场,嗓音飘忽,“你、您是洞真仙君??!”
这般独特的容貌,他绝不可能错认,当洞庭一见,谢扶危霸道的剑境曾给张连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了,当初洞真仙君骤临洞庭,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金羡鱼,他早该知道这二人关系匪浅。
洞真仙君谢扶危对于大仙洲的修士而言都等同于一个传奇,其人鲜少在地面行走,修为高深对于绝大多数修士而言无异于神明。
金羡鱼:……这也太夸张了。
看出来张连英的震怖,金羡鱼主动岔开话题说起了正事。
张连英:“啊……啊?”
神思不属了半天,他才猛然回神,隐约意识到金道友好像是在替他解围?
事实上,面对谢扶危的时候他的确忘记了要说些什么。
张连英投去了个感激的表情:“对了,金道友,我有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金羡鱼展露出了适当的好奇。
张连英笑道:“道友与仙君请随我来。”
张连英似乎真的很紧张,走起路来险些同手同脚。
金羡鱼和谢扶危传音入密:“……他好像很怕你。”
银发美人点了点头。
“……你究竟都做了什么?”她问。
谢扶危停下脚步,像是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
思索无果。
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袖口仿佛被人牵了一下,金羡鱼低下头,谢扶危在她掌心放了一把瓜子仁。
她抬头去看的时候,谢扶危银色的双瞳静静地凝望着她,隐约有涟漪扬起,犹如潮水涨落。
顿了顿,他面上露出了个困惑的神情,抬起眼坚决地说:“但是你不一样。”
金羡鱼低下头,脸上有如火烧,哪怕斩断了情丝,听到这种话的时候还是会感到一阵羞耻。
“随便你。”她嘟囔道。
张连英在一个看起来很像库房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与门前的学宫弟子略作交谈,紧跟着便转头拿了个芥子囊出来。
“这是给你的。”
里面塞的竟然都是满满当当的灵石和法宝。
金羡鱼懵逼地回望:“给我的?”
张连英解释道:“道友有所不知,道友你所斩杀的那条恶蛟修为已臻至【悟道心】后期。”
这句话的潜在含义是,她已经有了超越【悟道心】期的修为,突破指日可待。
当时,张连英救下一船人之后,也曾带人去搜寻金羡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