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那样的经历,是写不出那引人共鸣的诗来。
孔义脑子或许不如亲爹那样转得飞快,诗词还能读得出来好坏的。
好的坏的,其中的感情怎么样的,哪里是不经历过的人写得出来的。
“除了老天教我,你倒是说说,这些诗词我从哪里弄来?”萧宁要的就是这认可。这不仅仅是孔义一个人的想法,亦是这天下人一致的想法。
不曾经历过的悲欢离合,萧宁年纪尚幼,再是聪明绝顶的人,悲欢离合不曾经历过,是写不出那沧桑的诗。
萧宁非明白,这也是她从始至终,从未想过将名家名人之佳句据为己有的原因。
不擅长作诗的人,愣是作诗,总有藏不住的时候,若叫人揭露,才是真正的颜面尽失。
不懂作诗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世上能人千千万万,中华上下五千年,古往今来也就出了唐宋八大家。可见诗人,尤其写出绝好之诗词之人,可遇不可求。
“老天该多教你些本事,这些诗词好是好,关键时候也不能保命。”孔义毫不掩饰这份嫌弃。
萧宁......
她竟无言以对!
文坛之作,可兴天下文化不假,更能亘古流传,显文化之兴,也能将文明传承,叫后世知道,有这样的王朝出了众多文人。
但于本人实际来说,诗词关键时候确实救不了命!
“殿下,在理吧?”萧宁不作声,孔义怎么说都是跟萧宁从小一起大的人,岂不知萧宁的反应代表的意思,笑眯眯地问来,不过是想得到萧宁的认同。
从小到大,脑子转不过萧宁的,打架有时候也打不过萧宁的人,内心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让萧宁认可他一回,称赞他一回。
本以为这想法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没想到啊没想到,有这样的一天,他竟然可以如愿。
喜上眉梢的人,迫不及待的让萧宁把肯定的话说出口。
萧宁扫过孔义一眼,总有一种有人要得意的感觉。
“理不错。文可□□,武可定.国。两者缺一不可。你要是一味只学武艺,不修文德,将来有你吃亏的时候。”萧宁好言相劝。
孔义马上道:“我自小同殿下读过书,又不是不识字,但凡殿下和我爹只要不想我成大家,就我学的这些书,够了。”
这确实也是。孔义读书识字,能背的诗词亦是不少,兵法更是有所涉及,比起一般人,他已然极不错。可是他有那样一个亲爹,再有一个萧宁衬托,叫人不由地对他寄以更多的希望。
“殿下,我也算是难得有一回说话能让你点头认可的!”孔义见萧宁陷入沉思,不得不说,好吧,这确实是大好机会。
“知道如今大昌内年轻的将领,他们同你一般也曾读书识字,至今日,他们同样更是读书识字,研究兵法吗?
“你纵然不想文武双全,我却想为大昌培养出更多文武双全的将领,能文能武,往后看一群文人还敢不敢说武将粗鄙。”
萧宁倒是想为武将争气,亦不想他们叫人看轻了!
这种想法,孔义是不会明白。
孔义一向考虑得简单,确实没有料到萧宁思虑的竟然如此的周全,捉了捉脑袋道:“殿下,这不读书就那么不妥当?”
“想想从前的大兴,那治天下的人是何人,如我们这些武将,哪怕为朝廷出生入死,在朝廷眼里都不值一提。一群坐而论道的文人,倒是敢指挥武将打仗,天下间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萧宁感叹,亦是觉得这重文轻武啊,不说其他,只说宋朝好了。
文臣可以在皇帝的脸上唾沫,武将呢,处处受制于人,最后江山葬送。
天下臣子,既分文武,本就是缺一不可的。从前的王朝如何他们管不着,从大昌朝开始,文臣和武将,都是一视同仁。
但就算朝廷愿意一视同仁,想是武将们心里也有数,想让文臣们真正的看得起他们,就得拿出真本事。
文臣对武将的轻视,不就是觉得武将只会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不懂得治理天下的道理,也治理不了这个天下?
既如此,就让武将学得跟他们一样,文武双全,斗嘴也能势均力敌。如此一来,看文臣还怎么欺负武将。
孔义捉了捉脑袋,头脑简单的人,想的也简单,以为走武将的路,往后不用跟文臣吵,结果突然发现,那是痴人说梦。
他要是将来想打好仗,就得能跟文臣他们抗衡,让文臣就算再怎么想,也休想占武将的便宜。
“这,其实陛下对这事在行,还有我爹,他也是个中好手,有你们在,我就不用了吧?”孔义明了这个理,那不是还有靠山吗?
既然有靠山,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太考虑这个问题?
得,这是指望别人呢?
“听说过一句话吗?”萧宁就知道,孔义这家伙心里不知道攒了多少事,莫以为他头脑简单,该想的人家都想过,只不过想的都是如何犯懒。
“什么话?”孔义听到萧宁询问,马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萧宁说话更是往人的胸口上用力一拍,想把人拍得清醒点,别那么犯傻了。
孔义被拍得有些疼,萧宁也是练过武的人,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娘子,以为这打在身上就是做做戏。
恰恰相反,萧宁想让他长长记性,特意下了狠手,痛是必须的。
“再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能活多少年,阿舅他们长我们多少岁?将来总有他们护不到我们的时候,难道那会儿你就不活了?
“还有,你是为人兄长的,不思为兄弟计划,你倒是想让你爹一味的护着你,为你扫清障碍。这话你也敢说出口。”
萧宁毫不掩饰对孔义的鄙视,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孔义面露羞愧,这,这好像确实是不太应该是吧。
“你要是那么想靠阿舅,趁早回去得了,你是阿舅的长子,将来阿舅的爵位肯定归你。你还上什么战场,争什么功名,且安安心心地呆着,享这荣华富贵便成。”萧宁就差指着孔义的鼻子骂人了。
“不是,我没那么想。”孔义一个少年,哪里能扛得住萧宁这么骂,连忙解释,万望萧宁别再继续的骂下去了,他真不是那等要当废物,坐等继承家业的人。
“你没想靠你爹?你不仅想靠你爹,你还想靠我爹。”萧宁都不思靠爹,好啊,孔义倒是打起她爹的主意,断然不能容。
孔义那叫一个冤啊!他不过就是随口一句,靠他爹他说得都理不直,气不壮了,靠陛下什么的,那就更是气弱了!
“我,我错了,我不该想着靠爹,更不该要靠陛下,我该跟殿下一样,谁都不靠,就靠我自己,靠我自己。对吧,殿下?”求生欲强的人,一但发觉不对,马上改口。
只这额头滴落的汗珠更是显露他这一刻的慌乱!
呜呜呜!他不就是想偷个懒,怎么就偷个懒而已,在萧宁这里都成罪无可恕的事儿了?
纳了闷的人倒是想让萧宁解释一下,可惜这会儿看着萧宁盯着他的样儿,他实在是没有胆子把话说出口,就怕再被萧宁骂得狗血淋头。
“想靠回家靠去。到我这儿来,我还以为你长本事了,想靠自己的本事立足于天下,还想高看你一眼,哪知道你就这么没出息。”萧宁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孔义一个体型高大的人,被萧宁骂得恨不得缩成一团,都不想在萧宁的面前出现了。旁观的人不由掩口而笑,只能说犯萧宁手上的人,早该有心理准备才是。
“我错了,我错了,往后我再不敢存此心,殿下且饶我这一回。”孔义恨不得竖白旗,只盼萧宁口下留情,千万别再骂他了!
“往后跟着欧阳先生读书。”既然知错要改,好说,该读的书给她读了。
“我会间隔三日考一回,若是过不了关,你自回去。”萧宁当机立断,这就把孔义要做的事定下。
孔义瞠目结舌,正想抗议的,萧宁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不乐意也成,自哪儿来回哪儿去。”
直把孔义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都吓得噎了回去,萧宁自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他要是敢抗议,萧宁就能立刻让他收拾东西回家去。
可怜的孔义好不容易才寻到萧宁,就是想跟萧宁长见识的,不想这才刚来,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把自己卖了。
在家不想跟亲爹读书写字,到了萧宁这儿,不想读也得读,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孔义都不敢跟亲爹那样吵一吵,争取少点作业,只怕萧宁马上让他回去。
他是真不想回去!
那,孔义还能怎么办,老实地道:“殿下,我一定好好学!”
没有选择权利的人,面对萧宁说一不二的架式,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话。
要知道萧宁跟他那是一照面就把丑话说前头了,若是不愿意按她的吩咐去办的,自回去。
“可是,我是来跟殿下当侍卫的?”不能光明正大的抗议,提醒一番总是可以的。
他不是来找萧宁学习的,真要想学的话,他在雍州多少名家在,想学什么不成。
“耽误不了。”打一巴掌得给颗甜枣,萧宁不会一味的压制人,叫人都把她恨上了。
张弛有度才是用人之道。
“欧阳先生亦是文武双全之人,学好了文,武方面,他也会不吝啬指点。”萧宁还得让孔义知道,他面前的这一个人并不是单纯的文人,他要是肯下苦功夫,好处必是有的。
本来蔫了的人,这一刻马上来了精神。
打量的视线落在欧阳齐的身上,欧阳齐原是看戏的人,一会儿的功夫他倒成了戏里的人。
不过,萧宁的人,只是代为调.教一番,若不是傻子,教教亦无妨。
欧阳齐审视的目光落在孔义的身上,孔义整个人寒毛竖起,原本高兴的人感受到欧阳齐身上的气息。立刻明了,萧宁所言不虚,这一位是有本事的!
***
傻乎乎的孔义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甚是以为能跟在萧宁的身边,还能有一个高手指导,小日子过得甚是不错。
事实上,孔义作为侍卫,原本应该负责萧宁的安全的,不过这大多数的事儿都是玉毫在做,萧宁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就让孔义跟在身侧,且让他听着她吩咐玉毫办的事。
听着听着,孔义只想说,一个侍卫要懂的东西那么多吗?
玉毫那算是老相识了,毕竟孔义自小看到玉毫跟在萧宁的左右,他倒是知道玉毫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结果发现,他不过是萧宁身边的一个随从罢了,这上至国家大事,下至人之衣食住行,他是无一不精!
发现这一点后,孔义的身心受到极大的打击,萧宁却觉得这还不够。
“你自诩本事了得,玉毫你也算是老相识了,知道他跟在我身边的日子并不算太长,自然也是不如你自小由阿舅亲自教养,不管是文韬武略,都是阿舅手把手教的。
“文方面,你跟在我身边这些日子,应该看出来了,他可是无一不精。我手里的事,无一他不涉及,无一样他不能为我打理。
“且比一比你最引以为傲的武吧。我年纪小你一岁,依你的性子,你也不乐意跟我比。毕竟赢得不光彩,输了更没脸。”
一语道破孔义对她的看法,比文万不用比,他知道连萧宁的皮毛都比不上。比武吧,一个郎君,跟一个小娘子比,还是一个小他一岁的小娘子,传扬出去他还用做人?
孔义是不管萧宁的武艺水准在哪儿,那是打死都不肯跟萧宁交手的。
好啊,反正萧宁只是想让孔义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同辈中他是佼佼者,并不能代表什么。
若是他不思上进,早晚有一天他必为他人的手下败将。
孔义一个侍卫,现在就是一个侍卫,如何做好一个侍卫,欧阳齐大致跟他说了,果真是一点特权都没有。而这一切都是萧宁的意思!
既然要当侍卫,就得老老实实地记住他该如何做好一个侍卫。
玉毫显然是萧宁身边的一把手,可以说事事一把捉,里里外外的事都由他负责。
“跟我打你是不乐意,那就跟玉毫比比吧。”萧宁看穿孔义的心思,丢下这话,孔义眼睛都亮了!要是能和玉毫分出胜负,他就可以在侍卫中露脸了!
孔义对萧宁的提议,瞬间来了精神,不难看出他的兴奋。
“能得殿下身边的人指点,这是我的荣幸,请!”孔义这两天叫欧阳齐揍得不轻,吃过不少苦头。
看玉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儿,他瞬间来了兴致,终于能露回真本事!
却不知道他那一副可以单方面打人样儿,落于其他人眼中,叫人皆是低头一笑,真是个单纯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萧宁让来试他的人,他以为就表面看起来的无害?
玉毫抬眼看向萧宁,萧宁道:“孔郎君有心讨教,你且好好地与他过过招。不必手下留情。”
得此令,玉毫明了,立刻道:“殿下放心!”
萧宁要达到的目的,玉毫既知,自然要叫萧宁如愿以偿。
孔义高兴地招呼道:“那我们往外头去,房间内不好施展。”
架要打,还得放开打,这屋里太窄了。
“请!”玉毫并无意见,且由孔义说了算。
两人朝萧宁作一揖,这便齐齐往外去,萧宁并不动,她这窗口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且让他们打。
“依欧阳先生所见,阿义能在玉毫手里过上几招?”萧宁算是对各自的本事都有数,亦想听听欧阳齐的意见,孔义的身手和玉毫一比,差距有多大。
“若孔郎君不曾轻敌,可过两百招,若是轻敌,怕是过不到十招。”欧阳齐的判断都是根据人的性格得出的定论,毕竟玉毫是个擅长捉住机会的人,亦喜欢速战速决。
孔义本事是有,不够谨慎,不谨慎的人,总是不及小心的人。
玉毫的一张脸确实很有欺骗性。
欧阳齐突然问:“当日在扬州时,殿下提及曾见一个被世族欺辱的庶民郎君,正是玉毫?”
“正是。”萧宁当日并未说起故事的后续,很多人其实并不想要知道后续。亦不明白,被人踩在脚底的人,不想再重蹈覆辙,他为此要付出多少努力,如今又是何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