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手来,就差赌咒发誓了!
“倒立半个时辰。”萧宁指向一旁的大树,孔义瞪大眼睛,萧宁补充一句,“否则吊挂半个时辰!”
“这有什么区别?”孔义控诉的眼神盯着萧宁。
“有啊,你自己倒立能为你自己留些颜面,若由我来出手.......”话到这个份上,还需要再提?
孔义十分自觉地道:“我倒立。”
萧宁满意地颔首,对嘛,就应该这样!
“把衣裳换了再倒,不急于一时。”萧宁不忘补充一句,孔义想反驳,以为自己是个男人,怎么能像萧宁这样处处小心,生怕损及身子呢?
“若是不听话,回水里好好地呆着,想作死我不拦!”萧宁一眼就看穿孔义的想法,完全不给他机会动歪心思!
孔义!!!
这就是个比亲爹还要可怕的人!
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后知后觉了呢?
他爹能把他送到萧宁手里,压根不担心这么一个儿子能斗得过萧宁。
只是毕竟是当人舅舅的,怎么好总占人便宜?
儿子的事该他操心,萧宁的事够多了,再把儿子交到萧宁手里养,让萧宁操心,是不是显得他这个当舅的太无用了些。
偏亲儿子就不是个靠谱的,再加上萧宁那不靠谱的亲爹。逼得孔鸿只能把这坑爹的儿子送到萧宁的手里,让萧宁出手教人。
“不敢,不敢!”孔义想啊,从前小时候那软乎乎,萌萌的还没成为她表妹的小娘子,怎么现在成这样?
简直就是阎王!
孔义内心不管怎么腹诽,明面上不敢说半句。
周屈看出来了,萧宁这么一个小娘子,哪怕再怎么老练,总是一个小娘子,也有小娘子该有的朝气!
好吧,周屈想,对这么一个小娘子,要不知道她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谁能想像她歼敌无数?
“先生请上座。”萧宁并不避讳当着人前教训孔义。
一则是因为孔义不是个计较的人,神经大条的人压根不在乎所谓的颜面。
在他看来,势不如人,败了就是败了,萧宁是他心中所敬之人,萧宁如何教训他,他若是心中不愤不满,自脱口而出。反过来也可以说,他认了服,便只会考虑如何同萧宁动心眼,至此再无其他。
二则嘛,她亦不想让周屈紧绷着身体,似是怕极萧宁一般。
萧宁觉得她其实算不上太可怕是吧!
让人放松些,有话不妨畅所欲言。
周屈虽然喜于萧宁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亦喜于她对自己的礼遇,面对萧宁相请,亦不曾忘了礼数,连连与萧宁再请道:“殿下无须客气,还请上座。”
“若一再推辞,怕是你我今日是坐不下了。既如此,我便不推辞了,先生亦坐。诸位亦请。”萧宁是镇国公主,这个身份让人敬之不为过,上座她且坐之,其余人皆有侍女拿了蒲团上来,放在他们的面前。
周七娘与萧三娘各自入座,刚准备说话,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萧宁不解,玉毫退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回来禀告道:“程将军到,同孔郎君打起来了。”
萧宁一听马上知道说的是何人了,程永宜。
“都滚进来。”萧宁一听立刻拧紧了眉头,朝外大喝一声。
外头本来还有些喧哗,被萧宁一喝,不一会儿的功夫,身着铠甲的程永宜同浑身湿淋淋的孔义一并走了进来,两人都朝萧宁作一揖,“殿下。”
“打得可欢喜?”萧宁皮笑肉不笑的问,孔义把嘴闭上,程永宜亦是一般。
“这笔账我再好好跟你们算。去做你的倒立。”萧宁扫过孔义,神情平静的道一句,吩咐下。
孔义立刻昂起头道:“殿下,我也要听。他不就大我两岁,早两年前他都能跟陛下和殿下上战场,我怎么就不行了?还有,若是让走,自该都走,怎么就让我走,让他留下?”
对于见着老熟人,孔义想到两人岁数的差别,再也忍不住的抗议,不带这么区别对待人的。
萧宁对此扫过周屈一眼,周屈倒是看得兴致盎然,并不见怪,亦无不喜。
“你怎么说?”萧宁是不介意身边的人闹腾,她不是个正常的孩子,还想把身边的人都变成不正常的孩子不成?
如孔义这种熊孩子,那才是真正的孩子,亦是叫萧宁宠着的人。
若不然萧宁能让人在她跟前吵吵闹闹的?
程永宜拱手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话萧宁认同。当年的程永宜纵然年幼,然天下大乱,就是萧谌和萧宁都觉得他太小,不适合上战场,自当多养几年,长大些再说上战场的事。
却是程永宜自己争取来的,拿命去争,证明给萧谌和萧宁看,他纵然年幼,他已经可以上战场。
可如今天下已然太平,就算是孔义想向程永宜学习,如他一般拿命去争一争,并不代表他可以争得了!
“然也。”萧宁赞许,一年多不见,程永宜显得沉稳了许多,正好是变声期,声音听来如同被掐了嗓子的鸭子!
“殿下,虽说乱世出英雄,今天下太平了,也不代表没有机会再出英雄。边境尚未宁。”孔义不傻,马上听出程永宜话中之意,他可就是不服了!
萧宁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此言虽不虚,然今天太平安乐,你想跟程将军一般,无此机会。长你两岁,占了这两岁的便宜,占了就是占了,你纵然是再悔再恼亦无用。”
孔义哪能就这么认了,立刻往前迈了一步,“从前争不得,如今我明明可以争,我为何不争。殿下让他听事儿,我也要听。否则岂不是一直都有这两年的距离在,叫我一生都迈不过?”
这话亦是在理,过去的日子他们是没有办法改变,更不可能同步不错;现在的日子怎么过,如何才能如他所愿,叫萧宁不能区别的对待,就是孔义必须要争取的事。
不争,孔义就得乖乖的走人;争了,他就可以留下。
萧宁打量的目光落在孔义的身上,言之有理的话,不好否认。
“那就留下吧。你这身衣裳?”萧宁挂心孔义这一身衣裳的,更怕人着凉。
“快干了。”生怕萧宁不信,孔义连忙挥了挥手,“殿下瞧,真快干了。我身体好,就泡那么一会儿,出不了什么事,殿下只管放心!”
萧三娘看得出来,萧宁对孔义十分纵容。且在孔义的面前,萧宁难得带了几分孩子气,虽说是挺欺负人孔义的,这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坐下吧。家中表兄是个闹腾的,初出茅庐,礼数难免不周全,望先生勿怪。”萧宁对于孔义这么一而再,再而三折腾,朝周屈赔礼。
萧三娘微微一僵,侧头一看孔义完全无压力的跽坐着,压根不觉得萧宁代为赔礼是有什么不对的事。
他知道自己是表兄吗?货真价实的表兄?
“能得殿下相护,是他的幸事。”周屈中肯地道来,萧宁能护着一人,那是他的幸事,旁人求亦求不来。且萧宁能挂心孔义的身体,一再提起,可见是个心系且有心的人。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将视线落在孔义的身上,然对方毫无所觉,这还能怎么样?
算了,周屈也只是适应了这表妹出面代表哥赔罪的事儿。
“先生请用茶。”好在茶早就上来了,萧宁请之。
周屈端起茶喝了一口,入口香甜,却是他从未喝过的味道。
“周先生与七娘是同宗同族?”萧宁终于有机会细问,等着对面的人回答。
“论起辈分,屈叔叔是妾的堂叔。”周七娘代为回答,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引人深思。
周屈抬头与萧宁对视,“这些年我能活着,有赖七娘相助。”
更叫萧宁意外的是,在萧宁的面前,周屈并不在意提起周七娘所做的一切。
这些恩情,终此一生周屈都忘不掉。踏上成功之路,他亦不认为那需要忘记曾经的一切。
萧宁并无意追究太多,于此时立身朝周屈拱手相请道:“愿闻先生高见。”
周七娘荐之周屈,道周屈有驭胡之策,萧宁心下明了将来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事,如今她已然防范其中,若是旁人有办法能绝后患,岂能不听之。
“殿下愿意听之,在下且论之。”周屈自明了。这是周七娘为他争来的一个机会,若是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必能平步青云。
各人之道,未必相同,周屈内心是期待的,亦知凡事不能强求。
“胡人犯北境多年,大兴几百年来一直深受其扰,百姓深受其害。胡人分裂,当年也有大兴朝那位范胡将军之功,若不是他以离间计,挑起胡人相争,这些年来胡人内部争斗不休,今日之北境,会比现在更难上十倍百倍。”周屈道起过往,萧宁亦明了,毕竟离间之计,萧宁何尝不是用得得心应手。
周屈见萧宁听得认真,对大兴朝的那一段历史怕是也了如指掌的。
“依在下所见,以武力战胡人,胡人之强大,比之我大昌新建,百废待兴,多年战乱,百姓难以休养生息,苦之久矣,非长远之计。”周屈道明大昌的情况,说来说去亦是一句话,希望大昌不要妄动兵戈。
萧宁意示周屈继续说下去,重头戏在后头,现在才刚开始!
周屈正色以对,“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大昌纵无起兵之心,胡人却不然。多年来一直都是胡人对中原之地虎视眈眈,几次三番欲南下,多年来北境得安,不知多少将士战死沙场。
“我朝愿意休养生息,不与胡人动兵,但若胡人得以休养生息,缓回一口气,其必兴兵南下。
“早前殿下擒拿住了西胡的汗王又纵之,不过是想让西胡争权夺利,不得安宁,自然也就没有心思考虑如何兴兵南下。”
萧宁当实确实有那么一个打算,事实至今亦证明,萧宁这个主意不错,挺有用的。
周屈再一次正色,“然殿下亦明了,此计不过为大昌拖得三年五载的时间,西胡定会分出胜负,而胜的那个人,殿下亦明了,那会是大昌的心腹大患。是以,萧宁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举兵与胡人对抗。”
“不错,这是下策。却不得不备之。”战事不会因为他们不想打,不乐意再起战事而能够停止。
人的野心永远都驱使着人发起战争,争权夺利,亦或是为美色荣华而战。
萧宁愿意止兵,却也明了,若想让这个国家真正安乐太平,她手里更要握着最强悍的军队。那不仅仅是大昌立足于世的根本,还是萧宁立足于世的根本。
“殿下仁慈之心,天下百姓皆感激涕零。”周屈起身与萧宁行以大礼,看得出来萧宁无意挑起战事,比起行军打仗的事,她更乐意与民休息。
“先生行此大礼,倒是叫我甚为愧疚。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岂敢受先生如此大礼。”萧宁想让这个天下好,也愿意倾尽所有达到这个目的,这一切不单纯是为了这个天下,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想要造就的世道,若要如愿以偿,就须得要这天下太平,若想天下太平,便当以民为重。
周屈眼中流露出了惊奇,为萧宁的仁厚,亦为萧宁的理智。
上位者最忌的就是不知道何当为之,亦不知何当不为之。
萧家轻易得了天下,多少人都在观望,亦是想知道,最后的萧家能不能坐稳这个天下江山。
周屈原本也有些拿不准,可这一刻,他坚定,萧家必能在这世道中站稳脚,无人能够撼动。
“以夷制夷。”周屈吐露他心中所得的可以牵制胡人的办法。
“西胡之地皆有不少小国,他们各自为政,连我大昌这泱泱大国都无法避免西胡进犯,更何况他国。既如此,我们何不联夷制夷。”周屈显得有些激动地开口。
萧宁瞬间悟了,这个办法可行。
但要做到这一点,更需要有一个胆识过人的人离开大昌,走向世界。
“先生能细说否?”萧宁想听得更仔细一些,只为了解周屈的肚子里,究竟藏了多少实货。
周屈即请之,“殿下手中可有舆图?”
萧宁一笑,目光落在程永宜的身上,只一个眼神,程永宜立刻自怀中掏出一张图,摊放在地。
这上面不仅有天下九州的标记,还有沿路各国。程永宜与之请之,“先生请。”
说着目光更是落在萧宁的身上。周屈已然起身走来,就站在舆图前,指着雍州的位置,在那之上的北境,那一片地方都写着西胡与东胡。
“殿下知道,胡人所占据的土地有多少吗?”周屈于此时问出这个问题,亦是想知道,萧宁对天下时势了解多少。
“仅一个西胡,其所占据的土地便比我大昌要多得多。”萧宁不负周屈所望,对于敌人,萧宁所知不少。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然胡人居无定所,想寻他们的汗帐所在,并不容易。”萧宁亦仅是说一句实话。
“自古以来无人做到的事,殿下做到了。”事实摆在眼前,并不是周屈有意拍萧宁的马屁。萧宁笑了笑,“周先生,不是每一回我们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当时的萧宁能寻到西胡汗王营帐,并不代表每一回萧宁都认为她可以。
“我们不能,亦能借旁人之力,叫旁人助我们一臂之力。”周屈绕回了一开始他提出的主意,且让萧宁细细想来,这个主意可行不可行。
“以夷制夷,合夷制夷。”萧宁既知周屈何意。
周屈立刻与萧宁说起,“正是。我国既临于胡人,胡人处必也有无数的他国之人。我们不妨绕着西胡的周围转一转,了解究竟除了西胡外有多少国,他们能否与我们联盟。”
对世界所知太少,也局限了他们的想像。
“闻殿下立鸿胪寺,道将来必有万邦来朝。殿下亦明了,国外有国,我大昌虽在,并不是独一无二。”
周屈亦是一通百通的人,观萧宁行事,便明了萧宁看到的从来不仅是眼前,而是更长远的未来。
正是因为如此,他有机会出现在萧宁的面前,能同萧宁一起为这个刚建起的大昌朝做些事,他满怀希望。
“不错,我是有此意。可至今为止,没有人愿意走出去,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萧宁懂周屈的意思。可是一个外交官,更是要开拓古今的外交官,哪里是好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