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阿树吐槽他像苍蝇了。
阿树立刻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
又问道:“接下来的任务,是我要找到真实的证据,为谢琅洗脱罪名。那么现在任务才进行到一半,你与我接通联络,会消耗营养液吗?”
胖鸟似乎对现在的局面也有些苦恼。
他解释道:“在提交任务前的一至两天,是不需要耗费营养液的。而我在系统空间里,无法做到实时关注你的动向。因此当系统判定你找到真相后,我便以为你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主动接通与你的联络。”
阿树了然。
如果她手上有证据,公布证据证明谢琅的清白,确实用不了一两天的时间。
然而问题在于——她满本子写的内容都是猜测啊!
一点实际的证据都没有。
就连君一,也是方才刚刚才去南谷主那里搜集证据,如果这三天内南谷主没有任何异动,君一也只能无功而返。
因此,就算阿树现在知道了谁有问题,胖桃也帮她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测,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也是无济于事的。
凡事要讲个证据。
而她现在最缺的,就算证据。
小胖鸟见阿树微微蹙眉,一副在认真思索的样子,也不催她。
温和地安慰说道:“阿树大人,我暂时可以在任务中与你保持两天的联络。我们现在攒下了8瓶营养液,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可以通过用营养液来兑换我的能量。”
“好,让我想想……”
阿树下意识地咬了咬指甲盖,忽然又问道:“对了,风雨楼为什么可以知道那么多秘密,这明显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能力范围。这件事难到也与系统空间有关吗?”
胖桃摇摇头:“风雨楼的能力,是这个任务空间真实存在的。这个世界中,你已经见过鲛人、玉人等异于寻常人类的事物,然世间万物并不拘泥于此,还有其他种族生灵的存在。而在更远的地方,甚至存在话本中的修道之人和寻仙者。而风雨楼倾听万物的能力,正是修道者遗漏在此片大地的一尊灵器。”
“明白了。”阿树点点头,不再多问。
这些事情太过遥远,与她的任务无关。
寻仙问道对于这片江湖上的人而言,不过是话本中幻想出来的故事。
因此,就算阿树再去一次风雨楼,向风雨楼交换魔教真正卧底的身份,武林大众未必会相信她的答案。
看来,她还是要从别的路子收集证据,才能更有说服力。
第75章 捡来的少年(三十)
暮色四合。
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格外灿烂, 炽热的红蔓延了整个天际,灼灼耀眼。
阿树撑着下巴坐在窗边,两眼放空地望着天边,思来想去许久。
她可能要违背之前答应君一的话了。
胖桃的能量不足, 只能够支撑他维持两天持续与阿树保持联络, 而君一要三日后才会回来。阿树如果想要借助胖桃的力量, 就必须在这两天内采取行动。
要是君一能带回来好消息, 那固然好。
但若是南谷主谨慎行事, 压根不露出什么马脚, 君一也拿他没有办法。而那时候胖桃已经不在阿树身边了,想要再找机会去收集证据, 简直难上加难。
阿树翻了翻桌边的小本子,问胖桃:“桃桃, 之前听你话中的意思,顾临川是站在魔教那边,帮魔教做事的。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啊?难道他真的是谢琅口中提及的‘海浪在唱歌’的始作俑者,迷惑了谢琅的行为,控制他屠戮同胞?”
胖桃慢吞吞地控诉道:“阿树大人, 你这是在作弊!”
“之前你莽打莽撞地猜到了正确思路,系统给你判定为任务进度完成一半。但谁也没想到,你竟然都是猜测的,没有找到任何确切的证据!”
胖桃沉重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好在这次乌龙是系统自动判定的, 与你我无关。不然的话, 这样的行为是会影响任务完成后的评分判定的。”
阿树点点头, 一脸老实乖巧的模样, 可眼里露出几分狡黠。
她笑吟吟地说:“这叫合理推断,不能笼统的成为猜测。而且方才你没有反驳我的想法,说明我又说对了。”
阿树站起身,顺着轩窗遥遥看向院子外的远方。
零零碎碎的星光乍现在薄暮之下,似是流淌着的碎银,闪耀在远处重山之巅。
澄澈的红色晚霞随着日落也逐渐变得浓郁,混沌积成幽深诡秘的蓝紫色,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那一抹天幕之后,究竟掩藏着什么秘密。
那顾临川又有什么秘密呢?
阿树虽然好奇,但也不打算再去当面质问顾临川。
如今他在自己面前,已经学会说谎了。
有时候的谎言粗暴简陋,她一眼就能看出纰漏,但有的时候——
就像此时,在江湖正邪相争的问题上,顾临川已经和她站在了不同的两个立场。可若非胖桃的存在,一直明里暗里的提示阿树,她真的没有看出顾临川的想法。
究竟是为了什么,两个人竟然越走越远了。
阿树是真的想把这个孤岛上单纯开朗的少年当成朋友的。
只是现在,两人站在了对立面。
说阿树是理智也罢,说她是冷情也罢。
她只知道,自己想要顺利完成任务,就必须将顾临川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众。
让众人知道,是他,控制谢琅做出残害同伴的恶行。
同样的,还有所谓与世无争的南安医谷的那位南谷主。
阿树暂且不清楚,南清风在这件事内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或许他一直被自己最亲近信赖的师父蒙在鼓里,毫无觉察地将谢琅要去重燕山之事告诉了南谷主。或许他也参与了南安医谷与魔教的结盟,在重燕山上演了一场自导自演的同门残害的惨案。
但如果要洗脱谢琅并非通风报信之人的罪名,那就要证实南谷主与魔教的勾结。
南谷主那边,阿树如今人微言轻,而且时间紧迫,她能做的事情很少。
因此只能先试着从顾临川这边入手,寻找突破口。
胖桃读到了阿树的心里想法,抓住了一个极其突出的关键词,忍不住一脸古怪地问:“你觉得——顾临川单纯开朗?”
阿树眨眨眼,神色不变地说:“桃桃,以后除非我开口和你说话,否则不许再读取我的内心想法了。”
“……哦,对不起。”
胖桃看出阿树平静面容下隐藏地些许不喜,承诺道:“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阿树不喜欢别人窥伺自己的隐私,哪怕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胖桃,也不行。
她缓和了一下语气,回应胖桃之前的话:“在隐岛和小川相处的那段时光,我其实真的过得很开心的。”
那是和哥哥相处时不一样的感觉。
两个人一起大笑大闹,毫无顾忌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嘴里说着漫无边际的梦话,却又总是装得一本正经地模样。
“虽然小川很穷,但他努力为我造船送我回家。我其实知道他不想让我离开,也包括这些日子,他生气、情绪失控,都是因为觉得我要离开他了。他一直以我的想法为中心,有时候哪怕他自己觉得不高兴,也会先来哄我。”
阿树回忆着之前那段时光,笑地灿然,眉眼弯弯宛如新月。
“说起来,有时候还是我太任性了。”
胖桃没说话。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到现在阿树竟然还觉得,顾临川是真的穷。而顾临川屡次失败的造船经历,是真的无能为力,而不是为了故意拖延时间,不让阿树回家。
胖桃现在化作小胖鸟的形象,在系统空间里飞来飞去。
看着虚空中映出阿树的面容,脸上干净灿烂的笑容。
顿时觉得,她才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傻孩子。
简直就是一颗傻乎乎的小呆瓜。
还好是种在了自家地里。
身为小呆瓜的守护者,除了努力让她保持开心,他这么一只弱小可怜的小胖鸟,还能做些什么呢?
胖桃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不忍,“……你开心就好。”
阿树果然没听出胖桃的言下之意,捧着脸颊看了会儿星星,收回无边散漫的思绪,又回到最开始的话题:“所以,我该怎么找到证据呢?”
已知:南谷主投靠了魔教,顾临川是他的帮凶。
求证:两人谋害正道人士的具体过程细节。
阿树套用了一下她在第一个世界学到的数学知识,发现毫无头绪。
时间紧迫,她打算去顾临川门口晃一晃,找找灵感。
于是披着夜幕出门。
临出门前,阿树想起君一唠叨的叮嘱,又折回去拿了暖炉,穿好斗篷,忙碌了好一阵,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放心地跨出门槛。
结果——
顾临川又不在家。
大晚上的,属于顾临川的院子一片漆黑,一丝烛火也没有。
阿树出门时手上抱着暖炉,就没拿灯笼。结果到了院门前,才发现黑灯瞎火的,她什么也看不见,一时间各路神仙妖魔鬼怪的故事都在脑中闪过。
她犹豫半晌,还是没敢进屋去。
胖桃替她感应了一下,“顾临川的确不在家。”
阿树小心翼翼地扒在门上,反正觉得夜深人静,也不会有其他人留意到她,索性毫不顾忌形象,往室内探头探脑。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胖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去找南谷主了,两人对面还有一个魔教护法。三人在密谋一些事情——后面的我不能说了。”
其实连前面这些话,胖桃也不应该说的。
如果这些线索都是他提供给阿树,会影响到系统的评分。
但胖桃已经认识到一个真理,如果他不出手帮忙,阿树光凭自己的小脑袋瓜,估计真的找不出有用的线索。
阿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胖桃的话。
但她却没有对顾临川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仿佛之前还觉得这个少年“单纯开朗”的那个人不是她。
胖桃有些担心阿树的情绪,但他现在不被允许听阿树的心声,只能全方位悄悄地观察她的表情。
忽然见她眉毛微挑,眼神变得亮晶晶的。
似是灵机一动。
阿树的确是心生一计,压低嗓音对胖桃说:“桃桃,你知道魔教之间都通过什么信物来传递消息吗?能不能仿照着做出一个,我待会儿偷偷放到顾临川的房间里。”
“阿树大人,你这是伪造证据啊。”胖桃无语。
阿树满脸无辜:“但是顾临川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和魔教勾结啊!”
“……”胖桃难以反驳。
他只能默默地从自己毛茸茸的肚皮下,摸出一瓶营养液,一口气倒进鸟喙之中。
片刻之后,便做出了一块令牌。
“一瓶营养液。”
话刚落音,阿树就在袖笼中摸到了一块银质方牌。
她拿出来,对着院门外屋檐处挂着的灯笼,仔细端详片刻,一边嘴甜地夸道:“辛苦小胖桃啦,桃桃真棒!”。
令牌的正面雕刻着一头凶兽的纹样,眼瞳处镶嵌着两块血红宝珠,看起来似是血液在眼中流动,格外凶狠嗜血。而令牌背面,则用篆体刻着一个令字。
阿树兴冲冲地往院内走,打算趁着顾临川还未回家,先放到他的屋里。
可一只脚刚跨过门槛,身后却突然传来顾临川的声音:“晚晚,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吗?”
阿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浑身一僵,迈出的腿顿在半空。
而她的手中,还握着那块将要被放到顾临川房内的令牌。
好在冬日阿树穿的斗篷足够宽大厚实,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没有让顾临川第一时间就发现她手上的东西。
阿树缓了口气,神态自如地收回脚,另一只空着的手拉了拉斗篷的前襟,将自己的身体更要严严实实地挡住。
她转身看向顾临川,“小川,你去哪里了?”
顾临川扬了扬手中玉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之前粗心,不小心打碎了清神丹。南谷主心善,就给我重新配置了一瓶,方才正是去他的府上取药。”
听到顾临川半真半假的解释,阿树的心却微微一沉。
单从表面来看,顾临川的解释很完美,挑不出什么错处。
因此,君一就算看到他和南谷主接触,甚至是进了同一间屋子。可他能看到的,只是顾临川取药,而非密谋其他事情。
阿树知道,君一拿不到什么有用的证据了。
看来还是得靠她手上这块令牌。
可是顾临川已经回到院子,她该怎么悄无声息地将令牌放到他的房内,又不被他察觉呢?
阿树之前也没做过类似的事,一时之间想不到有用的妙计。
顾临川默默看着,见阿树干站在原地,眼神游离,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
他眼神微黯。
连天上璀璨明亮的星河明月,都无法让他沾染半分光彩。
那双美目此刻似是无光,让人无法窥见白夜与希望。
今天早上阿树来过之后,他便在院门口设置了鲛人才能察觉的禁令。
只要阿树靠近他的院子,他在十里之内的范围都可以感觉到异动,进而立刻赶回来。这样的话,就可以不让阿树白等他那么长时间。
但是,顾临川不傻,他也并非察觉不到阿树今日走之前的异样。
他知道阿树开始怀疑他了。
今晚她孤身一人前来,甚至连平日里形影不离的暗卫也不在身边,肯定不是为了来和他闲聊玩耍的。
兴许是临时兴起吧。
顾临川目光微微下垂,眼底暗潮涌动,薄唇微微抿起,漫不经心地思索着。
毕竟小姑娘这么怕黑的一个人,连灯笼都没有带一个,肯定不是严谨缜密地规划好了,才来到他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