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一下子呆住了!
儿子太多了,他还以为这一胎也是个小子。
宣平侯忽然就手足无措了起来,比初次去见上官庆时还要紧张:“哭、哭声那么大,是个丫头吗?”
稳婆喜滋滋地笑了。
是啊,小千金哭声可真大。
做了这么多年的产婆,连小子都没她能嗓门儿亮呢。
宣平侯小心翼翼地将裹在襁褓中的婴孩接了过来。
哇哇大哭的小家伙一到他怀里便不哭了,睁大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刚出生的孩子是不太懂看东西的,可稳婆莫名觉得这孩子在很认真地看她的爹。
她接生过那么多孩子,这真的是最漂亮的一个了。
宣平侯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无尽的动容。
征战沙场多年,即便不打仗,也总在不经意间染上一丝杀伐之气。
他用手指去碰了碰小家伙的小拳头,小家伙唰的一下捏住。
他一腔铁血,瞬间化作绕指柔。
竟是与抱儿子的感觉不一样……
他抱着小家伙绕过屏风,来到床前,看着大汗淋漓、面色苍白的信阳公主。
信阳公主也看着他。
她感觉自己是太累了,乃至于都产生了错觉,看见的不是这些年风流不羁、杀人于无形的笑面虎宣平侯,而是那个新婚之夜,带着干净与美好挑开她盖头的少年萧戟。
他抱着怀中的小家伙,俯下身来,在她耳畔轻声说:“秦风晚,辛苦了。”
第903章 大胜凯旋
寅时,天还没亮。
昭国京城笼罩在一片莹润的雪光中。
萧珩为他父亲准备后事奔走了整整一夜,先是入宫告知姑婆、舅舅与姑姑,被姑姑拽着抱头痛哭(主要是姑姑哭)了许久,随后他又去了一趟碧水胡同,将父亲的死讯也通知了姑爷爷与姚氏。
随后便是开设灵堂等事宜。
灵堂的地点设在哪里、灵堂所需的物品怎样尽快采集,虽说没能打捞回父亲的遗体,可棺材还是要的。
因此他最后还去了一趟棺材铺,仔细挑选了一副上等的棺木。
巨大的悲伤席卷着他,他身心俱惫,拖着几乎麻木的步伐,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点一点回到了家中。
玉瑾姑姑也出去了吧?也忙活了一整晚吧?毕竟昭国第一武侯的丧事不是小事。
而另一边,昭国第一武侯抱着小家伙,一直等到信阳公主被下人扶回了自己的屋,母女二人齐齐安睡之后,他才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所有能量都耗尽了。
他当真是一步都走不动了。
父子俩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打了照面,一个站在廊下,一个站在院子里,面对面,遥遥地望着。
天是黑的,廊下的一个白灯笼还没来得及撤下。
宣平侯站在属于自己的白灯笼下,一身血迹,面色惨白。
萧珩愣愣地看着自己父亲,一脸的难以置信:“……还没到头七,您就回魂了吗?”
宣平侯:“……!!”
老子没死!
宣平侯两眼一黑栽下来,扑通栽进了雪地里。
他终于倒下了,就不知是累晕的,还是让儿子气晕的。
……
萧珩最后当然还是知道那不是他爹的鬼魂了,毕竟鬼魂没这么虚弱,也毕竟以他亲爹的尿性,就算做鬼也是个酷帅狂霸拽的第一美鬼。
才不会一身狼狈。
关于他爹为何出现在这里,他暂时没什么头绪。
他娘睡着了,他哥一直未醒不知情,张嬷嬷等人就更不清楚来龙去脉了,只道侯爷是在入夜时分赶回来的。
回来没多久,公主便临盆了。
张嬷嬷还加上了自己的恭维与想法:“小姐一直不肯出来,原来是在等她爹爹呢。”
萧珩:“……”
萧珩将他爹背去了自己屋子,给他换了一身自己的衣裳,然后,又依次去看望了哥哥、娘亲……以及他新出生的小妹妹。
老实说,萧珩受到的冲击也挺大。
短短一天一夜,他经历了丧兄之痛、失而复得之喜、丧父之痛、再次失而复得之喜,心情起伏之大,差点儿把人整崩溃了。
而更重要的是,他娘还临盆了。
就在他去给父亲办丧事的时候。
等于说是他一回来,爹有了,妹妹也有了。
“跨度这么大的吗?”
他看着襁褓里睡得香甜的小女婴,双手扶住头,突然有些怀疑人生。
……
边关的腊月,五国讨伐晋国之战愈演愈烈……就连梁国也被迫加入,因为他们若是不帮着攻打晋国,燕、昭、赵、陈四国便会连着它一起攻打。
失去褚飞蓬的梁国断掉了最强有力的一只臂膀,只得接受与四国的合作。
晋国作为六国之中当仁不让的霸主,拥有无可撼动的国力与兵力,它嚣张、跋扈、不可一世,除了拉拢梁国做了自己的爪牙外,对于其余几国可没少使绊子。
它至今不肯承认突厥的地位,仍以蛮夷小族相称。
殊不知,突厥压根儿不稀罕狗屁地位,他们攻打晋国纯粹是看晋国不顺眼,加上冬季物资不够,趁火打劫一把罢了。
晋国失去了公孙羽,竟然还能负隅顽抗这么久,不得不说它的实力确实雄厚。
然而再雄厚也抵不住六国兵力。
其中讽刺的是,在他们攻入晋国的腹地时,先锋兵力竟然是梁国大军。
看着昔日盟友朝自己露出獠牙,晋国的将士们气得脸都绿了。
晋国、燕国与梁国成掎角之势,任何两国结盟都可能会对另一国造成致命打击,在选择究竟让谁成为自己的盟友时,晋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之所以选择梁国,是因为晋国打心眼里看不顺眼燕国,至于这不顺眼的原因,归根到底是忌惮。
他费尽心思打压燕国,可到头来,噩梦还是发生了。
晋国试图游说梁国,说以两国兵力,未必不能对抗他们。
梁国早被黑风骑打怕了,哪里还敢在背后玩儿阴的?
边关进入腊月,这是他们在边关过的第一个年。
军营里杀猪宰羊,包了饺子,上官燕、顾娇和将士们一起在战火中度过了除夕。
“三日后就要出发了。”
帐篷外,上官燕喝了点酒,带着微微的醉意,脸颊潮红地站在冷风中。
她的脑子很清醒,说这话时,她的目光落在围着篝火热闹过年的将士们身上。
顾娇来到她身边,顺着她目光望了望,说道:“真的要亲自去吗?”
上官燕目光冰冷地说道:“轩辕家的血海深仇,我要亲手去报!我一定要亲自攻入上京,将晋国的国君从他的皇位上拉下来!”
公孙羽杀了轩辕家的诸多将士,有他自己的私心与战争欲,但也有晋国皇室的野心。
他们一个也不无辜。
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三日后,常威收到命令赶回来坚守蒲城,顾娇与他交换了岗位。
随后顾娇率休整过后的三万黑风骑,骑上重伤初愈的黑风王与上官燕一道奔赴前线,杀入晋国。
值得一提的是,除夕夜,晋国皇宫发生了一场宫变,国君的禁军与辽王的军队厮杀了起来,这无疑令晋国的形势雪上加霜。
辽王落败后,本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思,一路大开各路关卡,方便各国的兵力长驱直入。
二月底,黑风骑与顾家铁骑攻入晋国上京。
黑风王踏破了皇城的宫门,自一众禁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上官燕拿着长剑,手起刀落,满身飞溅着敌人的血。
她一路杀上金銮殿。
他们动作太快了,殿上早朝的大臣们根本来不及撤离。
大门被紧紧关闭,屋外的厮杀声、兵器交戈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仔细一听,多半来自皇宫的晋军。
殿内,满朝文武开始觳觫发抖,就连龙椅上的晋国国君脸色都变了。
嘭的一声巨响,金銮殿的大门被人踹开了,巨大的门板承受不住压力,重重地砸到在地上,整座金銮殿都抖了三抖。
大臣们惊慌失措地乱作一团。
上官燕拿着血淋淋的长剑,剑端的鲜血滴了一路。
她目光冰冷,带着复仇的决绝,望了满朝文武一眼:“降者,不杀。”
一名大内高手自国君身侧一飞而起,猛地朝上官燕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燕的身后传来咻的一声破空之响,一柄寒光闪闪的红缨枪疾驰而来,一枪射中大内高手的心口,将他整个人射飞在了国君脚下的台阶之上!
顾娇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她的眼底并没有太多冰冷与戾气,相反,她很平静。
仿佛方才出手的人不是她。
可战火中,情绪激昂不可怕,平静才真真令人心惊。
又一人冲了上来,这一次是背后偷袭上官燕。
顾娇转过身来,一脚将那人踹下了高高的台阶!
“动太女者,死!”
殿外,越来越多的高手冲了上来,然而他们根本还没靠近,便被四道从天而降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左面是顾长卿与老侯爷,右面是了尘与清风道长。
唐岳山与从赤水关收兵的王绪也赶到了。
二人率领数百弓箭手,将金銮殿围得水泄不通。
……
二月末,晋国国君驾崩,由刘妃的七皇子继位。
新君向大燕递交了降书,并拱手送上了两座矿脉、五座城池、十万两黄金、二十位美人聊表诚意。
美人都是男人,主要是用来讨好上官燕,以充盈她的后宫的。
其余几国当然也不能空手而归,他们得到的好处不如燕国多,毕竟伐晋的主力是燕军。
另外昭国那边也出了不少力,得到的东西亦是不少。
晋国经此一役,几乎被掏空,几十年回不了血。
阳春三月,大军班师回朝。
燕国打了个漂亮的胜仗,沿途的百姓夹道欢迎,大呼太女千岁。
“黑风骑与轩辕军先随我入京。”回到燕国境内后,上官燕在营帐下令。
轩辕军指的是了尘手中的暗影部兵力。
王绪与王满虽不知为何太女要先行一步,可太女下了令,他们不敢不从。
何况,黑风骑与轩辕军多是骑兵,先回朝向国君复命似乎也说得过去。
上官燕可不是去复命的。
“舅舅。”营帐外,上官燕定定地看着手持三尺青锋剑的轩辕麒,“我准备好了。”
轩辕麒欣慰地看着自家小侄女,以舅舅的身份摸了摸她的头,随后以臣子之身单膝跪下,三尺青锋剑重重地插在地上!
“微臣,誓死追随太女!”
……
营地外的一棵大树上,了尘修长如玉的手指抓着酒囊,仰头慵懒地喝了一口,淡笑着说:“你就别去了,回头与王大将军一起回盛都。”
大树下,清风道长严肃地看着他:“你想丢下我?”
第904章 炫女狂魔
了尘玩味儿地看着他:“什么叫贫僧丢下你?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难不成,与贫僧相处多日,清风道长对贫僧渐生情愫?”
清风道长淡淡睨了他一眼:“我是怕你跑了,日后要杀你,又不知去哪里找你。”
了尘勾了勾嫣红的唇瓣,迷人的桃花眼微眯,自大树上翩然落下,含笑说道:“我在盛都等你,一言为定。”
……
四月,黑风骑与暗影部兵力包围了大燕皇宫。
国君的寝殿中,假国君顾承风光荣完成任务,真正的国君躺在明黄色的龙床之上。
他的中风好多了,能够下地了。
听说太女与轩辕大军打了胜仗归来,他很高兴,打算亲自出宫迎接。
谁料太女与轩辕麒早早地来了他的寝殿。
虽说前线传来的战报上已经提过轩辕麒活着回来的消息,可真正见到,还是让国君一脸的不可置信。
轩辕麒没向他行君臣之礼,也没与寒暄半句,只是面色冰冷地站在上官燕的身侧。
“解决了。”
轩辕麒对上官燕说。
国君眉心一蹙,解决了什么?他该不会是——
“来人!”
他厉喝。
没有一个高手过来。
国君终于明白被轩辕麒解决掉的是什么了。
他皱眉看向上官燕:“你要做什么?”
上官燕拍了拍手,一名小太监端着托盘走上前,上面是毛笔、砚台以及一张空白的圣旨。
国君的心底涌上一层不祥的预感:“上官燕,你要篡位吗!”
上官燕所有的父女之情都在皇陵的这些年里耗尽了,她看着昔日曾经敬仰过的父亲,心里不再有一丝波澜:“父皇说的什么话?我是您名正言顺亲封的太女,您百年之后,皇位就是我的,我怎么可能篡位呢?是父皇您年事已高,又中风未愈,深感理朝力不从心,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您决定下旨立我为帝王,自己就在这宫里做个闲散的太上皇。”
国君气得浑身发抖:“你敢!朕是你父亲!你如此胁迫朕,不怕遭天谴吗!”
上官燕的脸色沉了下来:“母后死了,轩辕一族被灭了,我在金銮殿上被当众鞭笞、废去武功,就连我的两个儿子也数次历经生死!我的天谴早就遭过了!我还怕什么!”
这是上官燕第一次在国君面前发如此大的火。
十几年前,轩辕一族被灭,她那时还年轻,青涩有余。
如今,国君真的意识到这个女儿长大了。
她变得如此陌生,一点儿也不像记忆中的模样。
“枉朕那么疼你……朕真心疼过你!”那么多皇嗣中,他最偏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