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首先那头冰原狼得承受住龙一的剑气,其次冰原狼得应付水下的诸多危险。
那是一头比暗夜岛灵王更强大的冰原狼。
真不知龙一是从哪儿得来的。
他当时本就身负重伤,落水后迅速晕了过去,等他醒来已不在冰原上了,而是躺在一艘前往昭国的商船上。
龙一不在了,小匣子也不见了。
不过他并没有慌张,他相信龙一是将东西顺利交给了顾娇。
至于龙一画画的事,他一无所知。
“你的意思是……龙一明知你没事,却故意说你死了?”信阳公主表示不信,龙一没这么皮!
宣平侯:“……”
信阳公主又道:“你既然是在船上醒的,怎么知道庆儿回来了?”
宣平侯道:“船上有暗影部的人,他们刚执行完任务,说了庆儿与阿珩去昭国的事。”
他这一路的情况并不乐观,他的伤就没好过,下了船更是疯狂赶路。
他不确定解药对儿子究竟有没有效,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没效,那么他说什么也得赶回来见儿子最后一面。
“秦风晚,庆儿没事吧?”他语气如常地问,尽力掩饰自己的虚弱。
“解药看着像有效果,御医说无性命之忧了,就是还没醒来。”信阳公主说着,顿了顿,淡道,“你要是担心的话,自己进去看看。”
宣平侯笑了笑:“好,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就来。”
信阳公主拽紧披风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再次顿住,她回头,望向宣平侯:“你不会是走不动了吧?”
宣平侯笑道:“怎么?你要扶啊?”
信阳公主翻了个白眼:“谁要扶你?我去叫人——”
话音刚落,她记起一件事来——为了保护腹中胎儿的安危,她将龙影卫送去了封地,而高强与木匠又已离开,宅子里并无男丁。
阿珩也不在。
信阳公主犹豫了一下,冲后院唤道:“翠儿,张嬷嬷,你们过来一下!”
“是!公主!”
丫鬟翠儿与洒扫仆妇张嬷嬷快步走了过来,二人一见到门边满身是血的宣平侯,便吓得齐齐大叫一声:“鬼呀——”
随后,二人哪里还顾得上公主的差遣,惊慌失措地逃了!
二人手中的蜡烛与纸钱掉了一地,还有一个写着奠字的白灯笼。
宣平侯嘴角一抽:“秦风晚,你不会是在给本侯办丧事吧?”
他这是一回来,就赶上自己的葬礼了?
是不是再晚一点,棺材都给他打好了,他直接躺进去,衣冠冢都省了?
“谁知道你还活着……”信阳公主小声嘀咕。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告诉自己他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她不能真让他死在这里。
她迈步走过去,不咸不淡地伸出手来,犹豫了一下,指尖动了动,硬着头皮扶住他胳膊。
这是她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去接近一个男人。
仍需要极大勇气,也仍是不大习惯,却没原先那么颤抖害怕了。
宣平侯看着她用两根手指捏住自己胳膊上的衣料,明明很紧张却还给自己壮了胆,他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秦风晚……”
“闭嘴!”信阳公主严肃道,“再废话不扶你了!”
宣平侯:你这也没扶……
那两根手指只是揪住了他的衣料,连他的胳膊肉都没碰到。
自认为扶住了他的信阳公主给了他一记冷冰冰的眼刀子,仿佛在说:我都扶你了,你怎么还不走?男人就是矫情!
想到她的病,宣平侯也知她能迈出这一步不容易,他于是没再“矫情”,咬牙忍痛直起僵硬的身子,迈动几乎麻木的双脚,一步一步朝着院门口走去。
跨过门槛的一霎,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将信阳公主身上的披风吹开,宣平侯下意识地用余光扫了扫。
结果他就看见了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
他狠狠一惊,目光唰的落在她的肚子上:“秦风晚。”
信阳公主一瞧自己的披风,抽了一口凉气。
宣平侯不走了,他眯着眼,意味难辨地看着她:“你怀孕了?那一次的事?”
不怪他不知情,实在是自打二人一夜风流后,信阳公主便回到了这间宅子住着,起先她还去碧水胡同探望萧珩与顾娇,后面二人去了燕国,她也就不再往碧水胡同去了。
而他也搬回了宣平侯府。
她怀孕的消息瞒得死死的,他打仗前来看过她一次,她不肯见他。
玉瑾说,公主来癸水了,心情不好。
呵!
癸水!
信阳公主不想承认,倔强地撇过脸去。
她也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就拿他当了两次解药,然后两次还都中了招!
宣平侯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呵,也是,一整晚呢。”
信阳公主的脸唰的涨红了:这种不要脸的话他是怎么讲得出口的?
就知道他会这么无耻,所以她才不想告诉他!
为了怀上本侯的孩子,你还真是费尽心机……他要是敢这么说,她就把他一竿子打出去!
万幸宣平侯此次并没欠抽到如此地步。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危险:“秦风晚,我若是没及时赶回来,你是不是要瞒着本侯生下这个孩子?”
信阳公主眼神一闪,一本正经地扬起下巴:“我看你现在有力气得很!不用我扶了!”
说罢,她将手抽了回来,不再搭理宣平侯,径自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可她刚走了一步,肚子里陡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宫缩,她弯下腰,捂住肚子疼得低呼出了声。
宣平侯脸色一变:“秦风晚,你怎么了?”
不会是被他刺激得动了胎气吧?
信阳公主是生过孩子的人,她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她抬起手,紧紧地抓住了他递过来的手臂:“我……好像要生了……”
第902章 新的小生命
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发作……
这孩子……还真是会赶趟呢……
信阳公主心中腹诽,巨大的疼痛淹没了她,乃至于她连自己有病的事都顾不上了。
宣平侯也没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抽,他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不要在关键时刻倒下。
前面几个孩子出生时,他都在军营里,第二日得到消息才从军营赶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遇上产妇临盆。
老实说,他刚回来,又是赶上自己葬礼,又是赶上信阳怀孕,还好巧不巧地要生了。
“横穿冰原都没这么刺激……”他喃喃。
“你说什么?”信阳公主疼得脑子一片混沌,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他说道。
女人生孩子要怎么生啊?
“玉瑾呢?”他问。
“……不在。”
去给你办丧事了。
“阿珩呢?”
“……也不在。”
也去给你办丧事了。
甚至院子里几个得力的老嬷嬷与丫鬟都被派出去采购灵堂所需的物品了,留在院中的都是新手,不然也不会在见到“宣平侯鬼魂”时吓到逃走。
“好了,我没事了。”信阳公主长呼一口气说。
宣平侯又是一愣:“不生了?”
信阳公主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不生了?
是宫缩过去了而已。
宫缩是一阵阵的,又不是一直一直痛。
“我回屋了。”她放开他的胳膊,冷静地说,“不用你扶了,我自己会走。”
“哦。”宣平侯淡淡地收回自己的手。
信阳公主看向他,呵呵道:“你看起来似乎很失望。”
宣平侯:人家的媳妇儿生产,都是找人抬进去,再不济也是扶进去,我媳妇儿生产,自个儿大步朝天走进去。
信阳公主嗤了一声,迈步朝后罩房的北厢走去,那是早早准备好的产房。
刚走上台阶时,她不动了。
宣平侯偏头看着她。
信阳公主咬牙,捏紧了拳头:“……过来!”
宣平侯挑眉道:“又怎么了?”
你不是要自己走吗?不是不用我扶吗?
信阳公主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会发作一定是让他气的!
偏这里也没个能搭把手的东西,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台阶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羊水破了。”她说道。
稳婆一再叮嘱,羊水破了之后千万不要再走动,她不清楚民间的产妇是否都是如此,还是说因为她是公主,所以稳婆格外小心。
她又没那么多经验,只能先听稳婆的。
“我不能走了,你去后院叫个人来——”
话未说完,一双有力的胳膊绕过她的后背与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猝不及防,脑袋一下子撞上了他结实的胸口。
她微微一怔。
漫天风雪,漫漫长夜,这是被人保护的感觉吗?
“秦风晚。”
“你胖了。”
信阳公主一秒黑脸。
……不,这是想打死他的感觉!
宫缩又来了,比先前更为强烈,信阳公主痛得一把揪住了他胸口衣襟。
宣平侯倒抽一口凉气。
这时候倒是知道掐他的肉了。
可是秦风晚,你往哪里掐!
虽说本侯不必喂孩子,但掐这里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咝——”
又是一下,宣平侯险些痛得栽下去!
信阳公主丝毫不知自己掐的不是地方,她疼死了,肚子也疼,后背脊椎也疼,腰也疼。
果然是不年轻了,没当年那么好生。
宣平侯不知女人生产是有产房的,直接把她抱回了她的屋子,信阳公主咬牙:“……不是这间,是后罩房的北厢!”
宣平侯呵呵道:“也不早说,就是想让本侯……”
信阳公主汗毛一炸,凶悍地说道:“你给我闭嘴!”
宣平侯看了眼她的肚子,老实闭了嘴。
进入产房后,宣平侯将人轻轻地放在了床铺上:“我去请大夫和稳婆。”
信阳公主拽紧了身下的褥子道:“稳婆和奶娘就住在这条街上……出门往东走,门口种着一株银杏树的人家就是。”
她才八个月时,玉瑾便将稳婆与奶娘找好了,都是附近知根知底的人。
“知道了!”宣平侯应下。
“你……”信阳公主看着他一身血迹,犹豫了一下,想说叫别人过来,可得力的下人都被她安排去准备他的后事,唯二剩下的两个下人也被他吓跑了。
宣平侯定定地看着她。
她撇过脸去,改口道:“别毛手毛脚的,把事情办砸了。”
“本侯又不是第一次做爹,你当本侯很紧张吗?还毛手毛脚,呵!”
他说罢,来了一声嘲讽的冷笑,同手同脚地往外走,跨过门槛时,脚底一绊,一个大马趴摔了出去!
信阳公主:“……”
宣平侯到底是把稳婆与奶娘请来了。
张嬷嬷与翠儿回过神来后也灰溜溜地回来了。
几人烧水的烧水,熬参汤的熬参汤,接生的接生。
宣平侯的体力在路上便几乎耗尽,剩余所有力气都用在了雪地中耍帅的那一站里。
信阳公主听到的咚的一声重响,是他体力不支撞倒在门板上的声音。
只不过后来他硬生生撑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靠墙而立。
他寻思着,见完秦风晚与儿子就可以倒下了。
然而眼下,一个新的小生命要到来了。
他伫立冷冰冰的雪地中,鹅毛般的大雪无声无息地落在他肩头。
他听见产房内传来秦风晚痛苦的喊叫声。
她是一个坚强且骄傲的女人,能让她哭喊成这样,不知该是有多痛。
信阳公主在产房里生了一整夜。
宣平侯在雪地里守了一整夜。
寅时三刻,一道婴儿的啼哭自产房传出,划破了寂静的长空,惊动了无声的飞雪。
几乎被冻到石化的宣平侯,唰的迈开步子,拾阶而上。
孩子刚出生,要剪个脐带,称个重,裹上襁褓,才能将孩子抱出来。
宣平侯没等那么久,他直接夺门而入,把正在孩子称重的产婆吓了一大跳!
“哎哟!侯爷怎么进来了!”
产房污秽之地,可不是男人该进的地方!
索性她动作极快,称完便将孩子裹好,从屏风后抱了出来。
她不知宣平侯的死讯,只觉宣平侯这一身浴血归来的样子有些吓人,可想到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又觉着这也没什么。
“公主可安好?”宣平侯问。
稳婆一愣,俨然没料到他先关心的是大人,她笑了笑,说:“侯爷请放心,生产的过程很顺利,公主只是有些累了,其余一切安好。”
她说着,笑眯眯地将孩子递到宣平侯面前:“恭喜侯爷,是位千金。”
女、女儿?